張爾顫巍巍地撐著墻爬起來,先是盯著地上的銅劍尖看了幾秒,才驚疑不定地看著陳瞎子。</br> 我也變了神色。</br> 一來是陳瞎子所說,柳昱咒攻擊我的位置。</br> 真要是他所說的那樣,那柳昱咒看似是殺招,可實際上都不是,看似手段狠厲而已。</br> 二來卻是陳瞎子要我交出尸丹……</br> 并且一交,竟然還是兩顆!</br> 想歸這樣想,我卻沒有停頓,因為我可以做到無條件地信任陳瞎子,他絕對不會亂來。</br> 伸手從胸口摸出來了兩顆尸丹的盒子,其中分別有善尸丹和惡尸丹兩顆。</br> “扔給他。”陳瞎子又說了一句。</br> 我深吸了一口氣,直接將兩個盒子扔出。</br> 柳昱咒接過了盒子,分別打開之后,他眉頭皺得更緊,定定地看著陳瞎子,更是一言不發。</br> “你這是什么意思?”很明顯,柳昱咒也被陳瞎子弄得不解了。</br> 陳瞎子淡淡地說道:“我們有我們的顧慮,你有你的實力和固執,爭下去,今天必定有人要死在這里,死我們,你破道心,死了你,我們遭天譴。”</br> “本來今天便是找你商議而來,現在商議不出來個結果,索性便是交易,兩顆尸丹你已經到手了。”柳昱咒反手收起尸丹盒子,全部都貼身放好。</br> “善尸丹我會歸還至披髪鬼善尸之中,至于你們擔心的眷陽陰尸和楊下元,我自會對付。”</br> “這顆怨念十足,陰氣滔天的尸丹,我會處理,這丹太惡,若是落到尸鬼手中,后患無窮。”</br> 柳昱咒一瞬間便平靜下來,殺意已經不見分毫。</br> 我忽然發現,我有一些明白陳瞎子的意思了。</br> 我之前一起拿出來兩顆尸丹,其實就是想要用惡尸丹來勾起柳昱咒的好奇心,然后準備和他說清楚善尸丹歸還的利弊,再利用惡尸丹,說對付李陰陽和袁化邵的事情。</br> 只是沒想到,柳昱咒會直接動手搶丹,我們壓根談不攏。</br> 其實鬧到這一步,最后我們擋不住柳昱咒,無法留下來尸丹。</br> 陳瞎子直接拿出來,以交易的方式給柳昱咒,柳昱咒認定善尸丹是羌族的,其實這顆對于交易來說不重要,可他卻拒絕不了惡尸丹的誘惑。</br> 對于他這個替天行道的道士,根本不可能看著惡尸丹流落在外。</br> 同樣,他規矩嚴明。</br> 陳瞎子是先說了交易,才讓我取丹,分明是柳昱咒也同意了這交易,他也是不想和我們死斗。我忽然又想到,陳瞎子其實也是規矩嚴明之人。</br> 好似和柳昱咒也有相似之處?</br> 他的算計很深,與張爾之間我不知道孰強孰弱,可他和張爾的區別卻很大,張爾可以不擇手段,但陳瞎子絕對不會。</br> 思緒頃刻間落定。</br> 果然,柳昱咒也直接開口說道:“說吧,是什么交易?若是害人傷命就不用再開口。”</br> 陳瞎子走至床頭另一側,將那鍘鬼刀抽了出來,同時說道:“看看你的身手,有沒有本事對付眷陽陰尸和楊下元,同樣也讓你除掉一具尸,一個至少手中有百余條人命的人。”</br> “你手中的惡尸丹,便是來自于那具尸,不知曉他和眷陽陰尸相比如何,但如果你對付不了他,那你應該也對付不了眷陽陰尸。沒有尸丹的惡尸,已經很弱。”</br> “至于那至少害了百條人命的人,是一個陰陽先生,偷壽之法就是從他手中流落出來,一具尸一個人,拿人點燭的惡人,你除不除?”</br> “那偷壽的老頭,不過是他的看門狗。”</br> 陳瞎子說這番話的同時,已經將鍘鬼刀別進了腰間。</br> 砰的一聲悶響,柳昱咒本來站在病床上,可木質的床架,竟然直接從中間斷了。</br> 他直接重重地落在地上,眼神中已然是凌厲殺機。</br> “說。”柳昱咒就只說了這一個字。</br> ……</br> 從病房出去的時候,張爾一言不發,至于那銅劍劍尖,自然被他收了起來。</br> 陳瞎子手扶著鍘鬼刀的刀柄,我喉嚨有些發干。</br> 甚至剛才還被柳昱咒質問了一遍,遇到這樣的兇尸,為什么沒有直接告訴他?還有袁化邵這樣的兇惡之人,也為什么不直接說?</br> 于此我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其實我們還是低估了柳昱咒胸腔中那口正氣。</br> 待在醫院外面等柳昱咒出來。</br> 給他辦出院手續的,是長青道觀的道士。</br> 簡單和陳瞎子商議了幾句,再加上剛才柳昱咒明確說了事不宜遲,我們也做好了決定,直接回小柳村,準備上山,先收了李陰陽的尸體。</br> 畢竟那偷壽老頭已死兩天,再耽擱下去肯定會出事,也不曉得袁化邵現在動手沒有。</br> 約莫在大門外等了十幾分鐘,柳昱咒才在幾個道士的跟隨下走出來。</br> 其實我還是擔心柳昱咒腳上的傷勢,只不過柳昱咒絲毫不在意。</br> 按照他的話來說,若是知惡之后,多等一刻除惡,這期間有人被殺,債和罪孽也是已經知曉的人的。</br> 莫說他腳掌洞穿,即便是沒了一雙腳,只剩下腿,他也能撐著去滅了那惡人。</br> 馮保的一輛車不夠人坐。</br> 本來柳昱咒要和長青道觀的道士一輛車,那些人非要跟著他一起。</br> 在我的要求下,柳昱咒和我坐在一輛車上,那些道士開車在后面跟著。</br> 這不是我怕柳昱咒跑了……而是怕現在這情況下,楊青山動手奪丹。</br> 也不曉得是因為天光太重,還是因為楊青山認可了陳瞎子那番話,并沒有出來。</br> 謹慎總歸沒大錯。</br> 出城的時間剛好卡在六點多鐘,內陽城里頭車水馬龍的,堵塞不已。</br> 等到了小柳村的時候,天都黑了……</br> 并且,車沒辦法再進村……</br> 因為小柳河上頭的那座石橋,竟然斷了。</br> 斷了的不只是橋,本來小柳河沒多深,現在河水竟然蔓延到了岸邊村路上。</br> 更為詭異的是,月光之下,小柳河的水透著漆黑色……</br> 隱隱約約,好似水下有很多雙眼睛在盯著外頭,但凡有人想要從水面過去,就會被里頭伸出來的手拉下去一樣!</br> 我眼皮狂跳。</br> 這是袁化邵的手段,還是李陰陽失丹之后兇相畢露?</br> “要是劉文三在這里,他肯定很興奮。”陳瞎子搖了搖頭道。</br> 柳昱咒卻走至我們前方,他盯著水面,許久一言不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