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雜記我已經翻下來了好幾頁,后面的內容,大致記載的就是他教授我爺爺以及張九卦的那些瑣事,以及我爺爺和張九卦性格不合,恐難合作,他雖心有所感,但已經沒有多余的精力和時間去找新的弟子。</br> 況且這些年來,內陽市也再沒有遇到適合學習陰陽術的人。</br> 這其中我看到了張爾的名字,李陰陽提了那么一句。</br> “九卦之胞弟張爾,有學陰陽術之心,可惜天賦不足,其陰術風水為雜家所學,吾僅授予其相面之術,其天資不足但心機頗深,勤勞故補拙,卻無法改其本心,實屬遺憾。”</br> 再之后的內容,就令我心懸了起來。</br> 李陰陽替自己卜了一卦,并且是他所卜的最后一卦!</br> 其卦象格外復雜玄奧,即便是他,也無法立即看出。</br> 他索性分別將地相堪輿的傳承之物,定羅盤,天干硯地支筆,以及陰術的宅經,陰生九術,交給了我爺爺,陽術的金算盤及骨相,交給了張九卦,并且叮囑了兩人,陰陽術本是一家,必定要尋覓一個共同的弟子。</br> 再將他們打發走了之后,他便潛心退隱,分析他的最后一卦。</br> 翻頁之間,我發現這雜記已經快到盡頭了。</br> 其中的記載變得斷斷續續,最后一頁上卻浸滿了血跡。</br> “袁化邵八十大壽,我總算知曉,他的醫術來自何處,其人歹毒,其心可誅,竟用偷壽之法,益壽延年,更是以此法假借救人治病之名以謀取錢財,壽宴之人全部被害。吾之妻兒被虜,袁賊垂涎我妻已久,將我兒偷壽后,挖心點燭!”</br> “我心恨!恨我被蒙眼蒙心,我心痛,更痛至肝膽凈碎!”</br> “家破人亡之日,我才懂卦中之意。”</br> “我今生悲慘,家破人亡,成喪家之犬,被兄弟坑害,若要尋仇,只能死后,白黑血青,皆非袁化邵對手。”</br> “陰陽先生有一代代口耳相傳的秘法,臨終之時才可傳承下去,此法我未曾告訴兩名弟子,未免從此絕跡,遂將其記錄在此雜記之上。”</br> “人之有一死,乘生氣,葬大穴,二五之精蘊含體魄內,活葬入穴中,必定羽化。”</br> “陰陽有對,羽化有尸,生穴其尸善,常規先生只當善尸羽化。善尸等同于陽,其之所對便是惡與陰。”</br> “尋覓一處窮兇極惡之山地,準備一口五鬼樹打造之棺槨,活葬入內,以莫大執念,使得其氣不咽,神志可消,怨恨不減!若干年后,活尸羽化,當生黑羽,再若干年后,兇山之生氣,大陰之氣入體,凝聚尸丹。便可以惡治惡,報仇雪恨。”</br> “吾尋覓至一地,甚好,決定此去赴死,來年替妻兒雪恨。”</br> 雜記的最后那幾筆,寫得格外的重,幾乎將整本雜記要扎穿了一般。</br> 我仿佛眼前出現一個虛幻的畫面,孤零零的房間內,李陰陽坐至桌案之前,知曉他異性兄弟垂涎他妻子,并且害他兒子性命,他無能無力去報仇,只得選擇赴死,搏一個再復仇的機會。</br> 頓時我胸腔更是氣血翻滾,好似要吐血而出。</br> 肩頭忽然被人拍了一巴掌。</br> 我一個顫抖,總算清醒過來。</br> 我粗重地喘息著,扭過頭來,發現拍醒我的竟然是柳昱咒,他被兩個道士攙扶,斜靠著我這邊,拍我的手,還是他受傷那只。</br> “柳道長……多謝。”我面色略有蒼白,這雜記的代入感太強,他不將我拍醒,我還真的得吐血,而且這一口血沉浸了李陰陽當時的情緒,恐怕會傷透心神。</br> “袁化邵,沒有那么神秘了。”</br> “他絕不知道,我們有李陰陽臨死前的手札。”我深吸了一口氣,抬起手,示意了柳昱咒一下。</br> 在李陰陽和袁化邵認識的那一部分,詳細寫了不少關于袁氏陰陽宅的事情,以及袁化邵的其它府邸,甚至于布置在其上都寫得分明。</br> 不光是袁化邵對李陰陽的地相堪輿感興趣,李陰陽也對袁化邵的術法頗有研究之心,只不過他沒有惡意。</br> 柳昱咒明顯伸出手,要向我討要雜記,我開始猶豫了一下,畢竟這上頭有地相堪輿的秘密。</br> 可轉念一想,憑借柳昱咒這樣的心態,這樣的為人,不可能暴露秘密,他也不會陰陽術。</br> 此外,我算是偷學了押鎮神咒,所以我直接就將雜記交給了他。</br> 他低下頭,仔細看著。</br> 旁邊那兩個來照顧柳昱咒的小道士到了我床邊,也詢問我需要什么東西,并且言語之中再三感激,說他們入道就有殉道之心,很感激我對他們師兄弟家人的撫恤,希望我有時間去一趟長青道觀。</br> 我簡單地應了幾句話,也不再多說。</br> 休息了一會兒,我氣血稍微恢復了一些。</br> 這時疲憊也讓困意滋生,斜靠在床頭,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br> 醫院這一待,就是長達七天的時間。</br> 我倒是想走,而是走不掉。</br> 陳瞎子來了,還帶著徐詩雨一起來了。</br> 她不由分說,根本就不讓我下床,悉心照料了我這幾天。</br> 至于柳昱咒,他第二天就想下來,要去看看袁氏陰陽宅下面有什么玄機,被我攔著,不讓他離開,再加上長青道觀那兩個小道士跪著堵門,他自然走不掉。</br> 七天之后,我總算恢復了不少,小腿也完全正常了。</br> 陳瞎子又將徐詩雨送走,臨出院之前,只有我們三人在病房之中,商議要怎么對付李陰陽和袁化邵,必須有一個先后的順序。</br> 最后得出的結論,是村子里頭的李陰陽,太過強橫,我現在沒有定羅盤,更難找到他,即便是對付他,其實也給了袁化邵坐收漁翁之利的機會。</br> 李陰陽之強橫瘋狂,都是因復仇之心而起,其目的是為了殺袁化邵,我們除掉李陰陽,袁化邵反倒是看戲。</br> 在陳瞎子的建議下,暫且不管小柳村的事兒,只是在外界布陣,不讓李陰陽有出來的可能,讓長青道觀的道士和馮家人去看守,也不讓任何人進去。</br> 我們憑借在雜記之中關于袁化邵的記載和其它府邸,想辦法釜底抽薪,袁化邵肯定猜不到,我們會直接針對他!</br> 這事兒雖然冒險,但是我覺得可行,就連柳昱咒也直接同意。</br> 臨出院的時候,馮軍卻來了,他告訴我,他看見張爾回了逕口村,并且張爾很嚇人,倒在了城隍廟里,人事不知,他們不敢進去,問我怎么辦?</br> 【作者有話說】</br> 第三更結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