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步走入堂屋,劉文三招呼我先吃點兒東西。</br> 目光落在了陳瞎子身上,我才發現陳瞎子的額頭,臉頰,下巴的位置,竟然都抹上了黑紅色的血跡……</br> 這明顯是污血,還是來自于尸體的血……</br> “陳叔,你這是……”我心頭略有不安。</br> “你進屋的時間,我去了一趟柴家,殃殺男罡我了解一些,不過知曉的不多。和師父聊了聊,才知道神婆和出馬殊途同歸,只不過神婆無供奉家仙,屬于山野行腳的下九流,出馬則是有家仙供奉,我現在準備的這術法,名為五鬼請魂,屬于她之前沒有傳授給我的神婆口耳相傳的秘法。”</br> “神婆也叫做鬼婆子,滅鬼驅鬼是一種,請魂上身又是另一種,李遁空和這袁化邵也有血海深仇,我讓他撞祟借體,你們把握更大。”</br> 說話間,陳瞎子又咴兒咴兒地咳嗽了兩聲,他點了根卷葉子煙,示意我吃飯。</br> 我入座,端起碗筷,心中卻對陳瞎子更加敬畏,他這做法,明顯有孤注一擲的感覺?</br> 五鬼請魂,讓殃殺男罡隨時上身自己,這損傷豈會小?</br> 折壽恐怕都是小事了……</br> 只不過我了解陳瞎子,他既然已經做了,我勸是沒用的。</br> “我大致能判斷袁化邵在哪里,九成把握,那地方生氣集中,或許他也在等我們,請君入甕。”</br> 看過李遁空母子之后,我更知曉袁化邵的不簡單,害了三口陰陽先生之家,他的算計絕不會比李陰陽一家三口的任何一個人弱。</br> 雖說李陰陽違背祖訓被命數壓制了,但袁化邵能逼他羽化成惡,袁化邵的本事肯定不會比當年還活著的李陰陽弱。</br> 他不來對付我們,一來可能是在等我們對付李陰陽,他坐收漁翁之利,二來也有可能是他在自己的府邸之中等我們自投羅網。不過無論他是請君入甕,還是我們占據先機,打他個措手不及,我們都勢在必行,沒有其他的選擇。</br> 柳昱咒表現得很安靜,端起來碗筷,夾菜送入口中。</br> 劉文三滋了一口酒,道:“實在不行,能把他拖進水里也成,地上他再厲害,進了水里頭,也沒轍,文三叔有個法子,能帶他一起下去!”</br> 啪的一聲,劉文三的手狠狠拍在了桌上,眼神中已然有了幾分兇厲。</br> “還需提防一些,他或許不只是出黑,甚至可能出馬,至少那宅子里頭已經有了柳仙,而且那些柳仙還能迷人心神,出黑已經很難對付,若他真的出馬,并且本事不比出黑低,我們可能會死在那里。”</br> 柳昱咒放下碗筷,他閉了閉眼睛,繼續說道:“我已經聯系了羌族,讓他們去請祠堂內的老前輩,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出來一趟,不過……”</br> 柳昱咒沉默了一下,他忽然深深看了我一眼,又不再繼續說下去了。</br> 我心頭微微懸起,眼皮也不受控制地跳了幾下。</br> “我還需做一些準備。”我沙啞地說道。</br> “嗯,對付家仙的東西,要全部備齊。”柳昱咒放下碗筷:“我休息休息,至于劉文三,你也做好心理準備,未必要跟我們一起去。”</br> “你瞧不上我?”劉文三直接站起身,雙手死死按住了鍘鬼刀,怒目橫視。</br> “陳瞎子背著一具殃殺男罡,羅十六一身陰陽先生的本事,你只有兩把刀,井水不犯河水,撈尸人走在陽關道上,本就過了界。”柳昱咒話音很平穩,他話音落下的同時,已經進了前院的一個房間里頭。</br> 劉文三冷哼了一聲,他忽然朝著院外走去,一句話都沒說,甚至沒看我一眼,也沒看陳瞎子一眼。</br> “文三叔……”我起身,剛開口,陳瞎子卻抬手直接按住了我的肩膀。</br> “柳昱咒說得沒錯,再要去的地方比不得袁氏陰陽宅,再加上你所說那些,以及柳昱咒所分析的,出黑的陰陽先生已經是我們很難力敵的,若非我背上的殃殺男罡,我不會同意這一次行動,現在袁化邵還有出馬的可能,這些東西我們都不夠了解,劉文三……”</br> “能不去,便不去吧。”陳瞎子說完,摸出來一根卷葉子煙遞給我,沉聲道:“好好去準備。”我點點頭。</br> 其實我更擔心的是劉文三的心態問題,他才剛和我們出手一次,就不得不退出,恐怕他承受不住。</br> 不過能保證安全,心態受損一些也就無所謂了。</br> 這時我才注意到,屋子角落里頭的小黑,它趴伏在地上,不過明顯整體又大了一圈兒……</br> 睜開的眼睛更顯得兇厲,其上還透著幾分陰冷……</br> “在陰陽宅里,你回去二次開棺,我們在外頭等你的時候,它吞了一些人點燭的尸體,還吃了幾個柳仙。”陳瞎子告訴我。</br> 我深吸了一口氣,喃喃道:“小黑,這次讓你吃個管飽,還得讓你咬個人。”</br> 小黑抬起頭,不過它這一次并沒有看我,看的反倒是陳瞎子背上的棺材。</br> 它那眼神之中,分明透著幾分渴求和興奮。</br> 不過下一瞬,我就覺得屋內陰冷了不少。</br> 這陰冷讓我打了個寒噤。</br> 小黑瞬間齜起了牙,那兇厲透著殺機,背上的毛都炸起來一圈。</br> 它對陳瞎子這么兇狠?</br> 心驚之余,我扭頭看了一眼陳瞎子,更令我膽寒的是,陳瞎子灰白色的眼珠子,竟然透著幾分黑色。</br> 這并不是瞳孔變黑的那種黑,像是有黑氣蒙在他的眼睛上似的。</br> 陳瞎子的手指頭輕輕敲擊著桌面,晃眼間,那位置上,竟多了一張符。</br> 那像是用指甲摳出來的符,卻并沒有畫完。</br> 粗淺一辨認,這應該是鎮煞符……只差最后一筆。</br> “……”</br> 頓時我就明白過來,小黑想要吃李遁空的尸體……陳瞎子又背著李遁空,隨時讓其上身,才會出現這一幕。</br> “小黑,你跟著我,不要亂來。”我立刻擋在了小黑和陳瞎子之間,同時喊了它一句。</br> 它抖了抖身上的毛發站起來,朝著院子外走去。</br> 我也出了院子,同時喊來了馮保和馮軍,去給我準備一些東西。</br> 堂屋內,陳瞎子咴兒咴兒地咳嗽,仿佛要將肺都咳出來了一樣。</br> 我扭頭看他側臉,卻發現他也在扭頭看我,雙目對視,那眼神和陳瞎子本身的完全不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