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軍臉色變了變,他本就生著一張瘦削的臉,懼色就顯得更明顯。</br> “我只是想幫忙……讓劉先生來撈了陳小胖我們就走……”他聲音沙啞,臉色略有蒼白。</br> 馮保極為不安地看向我。</br> 劉文三眉頭卻皺了起來,他忽然不說話了,而是回頭看著小柳河的水面。</br> “文三叔……你別再下水?!边@時我才不知道該說什么,劉文三不知曉很多細節,應該是馮軍告訴了他一些事情,否則,憑借劉文三的性格,馮軍是不可能強行讓他做什么事兒,他若想做,誰也攔不住。</br> 我總不能呵斥他,讓他馬上離開?</br> 馮保沒回答馮軍的話,而是不安地問我,應該怎么辦?</br> 陳瞎子開了口,平靜地說道:“總歸你們人手也不能都留在這里,把尸體帶回去好好安置,劉文三,別固執了,你的命在這里搏掉,是浪費?!?lt;/br> 我松了口氣,陳瞎子這話,剛好讓我下了臺階,他的安排也妥當合理。</br> 而他話語中的后半段,明顯就是說給劉文三聽的。</br> 停頓了一下,他又繼續道:“陳小胖的尸體,等解決了這件事情,水里頭安全了,再去撈。”</br> 啪嗒一聲輕響,劉文三扔下手中的煙頭,他又抬手,咕嘟咕嘟地喝完了酒瓶子里的酒,空瓶子直接朝著河水里頭一扔。</br> “瞎子,不用你教我做事,添不添亂,這事兒我曉得,誰告訴你我下水了的?”劉文三聲音低沉了不少。</br> 陳瞎子眼皮動了動,他眉心皺起一團。</br> 我才發現,劉文三身上的青麻小褂的確是干燥的,那些繩子也沒有滴水,現在就連陽光都還沒出現,若他下了水,這天氣壓根干不了。</br> 那他不下水,是誰撈的尸體?</br> 剛想到這里,透著黑氣的水面忽而波動起來。</br> 波紋很劇烈,波動也格外的大,很快便形成了一個小漩渦。</br> 下一刻探出頭的,便是一個灰白色皮毛的腦袋,奇大無比的眼珠,幾乎占據了半個臉。</br> 其頭頂的那些毛發,緊貼于頭顱上,兇惡,猙獰,森冷的氣息自其身上傳出。</br> 我驚愕不已,這……不是陽江之中的水尸鬼嗎?</br> 撈尸人和水尸鬼之間,是至死之仇敵,以前劉文三在陽江中,和水尸鬼斗了數次,每一次都是不死不休,最后險死還生。</br> 不過在陽江大壩將被毀掉的時候,那些水尸鬼出來幫忙撈尸。</br> 至此之后,劉文三便將他父親傳給他的卜刀扔進了陽江之中,一直到現在,他才有我給他的新卜刀。</br> 這足以見得,當時的劉文三已經不再想滅水尸鬼,才棄刀入江。</br> 可我卻萬萬沒想到,劉文三竟然將水尸鬼弄來了!</br> 那白皮的水尸鬼漂浮著一個腦袋,緩慢到了岸邊,隨著它鉆出水面,便是形若猴子一般的干瘦身體。</br> 水尸鬼又被叫做水猴子,除卻了腦袋太過嚇人,其余的身體都和猴子無二。</br> 它上岸的同時,從水里頭拽出來一只胳膊,那胳膊之后便是一具年輕而又略胖的男孩兒尸體。</br> 一條胳膊完整,另外一條卻自肩頭的位置齊刷刷斷掉。</br> 這尸體,正是陳小胖的!</br> 自白毛水尸鬼上岸,其后又鉆出來起碼二十余只水尸鬼,它們或是三三兩兩,也夾帶著一些尸體浮出水面,上岸之后又將尸體放在了白布上。</br> 之后那些水尸鬼便圍在了劉文三的身邊,劉文三朝著水面忒了一口唾沫,他才回頭。</br> “十六,這村,文三叔就不進去了,我在村外等你?!?lt;/br> 劉文三已經這樣說,我便沒有其他再說的了,不進村其實就還好。</br> 我吩咐馮保等人開始收斂尸體。</br> 其實我還擔心一點,柳昱咒會突然對水尸鬼下手。</br> 不過還好,只是我多慮,此時柳昱咒一直站在之前他留下祭阡陌,以及被楊青山加持過符文的那座木橋之前。</br> 我先對劉文三點點頭,然后便走到柳昱咒身后。</br> 此時我才發現,那橋有些不對勁,其上的符文顏色變深了很多,還透著幾分暗紅。</br> 本身符文應該是一種整體感,可現在卻透著撕裂的痕跡。</br> “符破了,不是水尸鬼,是人,用人血澆灌符文,劉文三,你們來的時候,這里應該已經沒人了吧?”柳昱咒這時才開口。</br> 劉文三皺眉,他本已經走出去幾步,此刻停頓下來說道:“的確沒人,一個都沒有,我還以為是你們安排的?”</br> 我心冷下來了不少,之前我們不但安排了馮家的人,還有長青道觀的道士,結果現在都不見了……</br> 以血澆灌……是袁化邵來了,用他們的血破了符?進入了小柳村?</br> “嗯。”</br> 柳昱咒應了一聲,他便抬腿踏上了那木橋,直接朝著村內而去。</br> 陳瞎子緊隨其后,我上橋之時,還是回頭看了劉文三一眼,那個領頭的白毛水尸鬼已經爬上他的肩頭,掛在他肩膀上,它和劉文三都一起在看我。</br> 踏過木橋,踩上小柳村的路面,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特殊的味道。</br> 這并不是血腥味,反倒像是香燭味兒。</br> 柳昱咒徑直朝著一個方向走去。</br> 上一次來的時候,柳昱咒就準確地指出來了方向,哪兒有活人,他有自己尋人的法子。</br> 我和陳瞎子緊隨其后,跟著我們的不只是狼獒,甚至那搖搖擺擺的大鵝也跟著!</br> 我驅趕了一下,它還沖著我揚起脖子,扇動了一下翅膀,叫了兩聲。</br> 無奈之下,我也沒時間攔著它了,物極通靈,這種有靈性的大鵝,或許也有要做的事情。</br> 同時我摸出來了風水盤,低頭看著其上指針變化。</br> 此時羅盤的針呼嘯轉動,轉而不止!</br> 大致到了村內正路上的時候,地面竟然鋪著一層紅布!</br> 這紅布還透著一股子莊重的氣息……</br> 再往前走,約莫幾百米后,一家村民的院子前,佇立著很多人。</br> 這些人身上或是穿著馮家的衣服,或是穿著道袍,他們的神色略有呆板,守在門口。</br> 我們到了之后,他們幾乎同時抬起頭來,呆滯木然地盯著我們三人。</br> 當頭有一個道士,之前我們也見過,就是在柳昱咒住院期間,服侍柳昱咒的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