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邁步走出了后殿，大院內，月光寂寥地灑落在青石鋪就的地面上，泛著淡淡的光暈。</br> 我呼吸都平緩了不少，連著長吁好幾口氣，徹底寧下心神。</br> 柳家道士除卻了恪守禮教，有些頑固刻板，其實都不壞。</br> 他們不被世俗所左右的浩然正氣，偏偏正是這個世界上所缺少的，柳家道術的誘惑很大，可人必定有不能放棄的東西。</br> 同樣我也感激柳昱咒讓我出來，化解剛才那么凝滯的局面。</br> 此時，劉文三和陳瞎子也來到了后殿，劉文三已經恢復了不少精神和體力，不需要再被人攙扶著了。</br> 他們兩人到了我跟前，劉文三臉上明顯還有幾分擔憂和疑惑之色，他皺眉道：“那幾個牛鼻子，沒為難你吧，十六？說什么了都？”</br> 我搖搖頭，說讓他們放心，柳家人都沒為難我。</br> 猶疑了一下，我再次搖了搖頭，說這事情不好講，讓他們見諒，我覺得不能說。</br> 畢竟是柳家決定傾囊相授道術，我沒接受，也不能隨便告訴別人。</br> 劉文三摸出來根煙點了，倒也沒多問。</br> 陳瞎子則是說道：“他們讓你走？還是說要你跟他們去三秦之地？我猜剛才柳家和你說的事情與張爾無關，應該和楊青山關系也不大吧？”</br> 我震驚地看了一眼陳瞎子，不過陳瞎子的分析和直覺向來都很準確。</br> 我對著陳瞎子點了點頭，回答說剛才他們的確沒提張爾，接著關于楊青山的事情，我就沒有隱瞞他們了。</br> 直接說了柳家的態度是在我愿意配合的情況下，可以不用現在拿尸丹。</br> 劉文三皺眉，說道：“你配合什么？”陳瞎子當即便打斷了劉文三，說：“十六已經講了，不能說。”接著陳瞎子灰白色的眼珠子便看向了后方，剛好落在偏殿的門上。</br> “這樣說來，你不配合，他們應該會找楊青山拿善尸丹，一個柳昱咒已經夠難纏，現在還有三個比他更難纏的柳家上一代，楊下元楊青山父子還是羌族的叛徒，說不定，他們還會想清理門戶。”我面色微微一變。</br> 之前柳化道的確說過，我跪過神像之后，要去拿回善尸丹，楊青山若是不給，他們會清理門戶……</br> 給的話沒提，應該是要給楊青山一條生路？</br> 只不過現在我不愿意跪神像……他們是不是就會直接對楊青山出手？</br> 想到這里，我心頭頓時壓上了一塊巨石。</br> 單純的柳昱咒，可能不是楊青山的對手，可這柳家的三個老道士，實力絕對都不會比柳昱咒弱……一旦動起手來，楊青山還能有幾分機會？</br> “我去找他們商量。”我硬著頭皮說道。</br> 陳瞎子卻搖搖頭，只說了兩個字，“沒用！”。</br> 劉文三一邊抽煙，口中還碎碎念了兩句臟話。</br> 也就在這時，后殿的門再一次開了。</br> 柳昱咒走了出來，他背負著雙手，神色平靜，看不出來什么問題。</br> 很快，他便走到了我們跟前，目光定定地落在我身上，說道：“去收拾一下你的行囊，跟我們去三秦！”</br> “張爾你了解得更多，此人不可留。”</br> “此外，羌族之中沒有更厲害的風水師，自邱天元背叛那年伊始，羌族中的風水一脈幾乎斷絕。他是丘處道傳下來的最后一輩，披髪鬼如今大變模樣，我們和你合作，先去解決那里的麻煩。”</br> 聽到這里，我心頭頓時大喜！</br> 楊下元沒有徹底死了，一旦善尸丹落到善尸身上，他就有機會逃出來繼續作惡。</br> 針對這件事情，我心頭就一直有一根刺，柳昱咒竟然勸服了其他幾個柳家老道，這就令我落下心頭一塊大石。</br> 深吸了一口氣，我問道：“你們不會先對楊青山出手吧？”</br> “尸丹你去討要，楊青山助力滅袁化邵，他奪善尸丹不是為己用，我還是分得清楚，柳家的精力要用來解決披髪鬼中的眷陽陰尸，目前還沒有特別好的辦法。關于那張爾，算計深沉，城府極深，也須謹慎對待。我們沒必要在楊青山身上先消耗力量。”</br> 在柳昱咒說這番話的時候，我其實發現，他額頭上的橫紋好像都沒那么深了？</br> 我忽然想到，有句話叫做相由心生，還有一句話叫做近朱者赤。</br> 柳昱咒自小就在柳家生活，他的人生道理，軌跡，全都是柳家規定的。</br> 他應該是自小到大，大部分時間不是在柳家，就是在斬尸滅鬼祟。</br> 或許一直到接觸到我們，才有那么多人情變化？</br> 在此之前，他身邊都是柳家人，正應了那近朱者赤。</br> 此時人情味變多了，相由心生之下，自然額間橫紋減少。</br> 畢竟如今的柳昱咒是柳家最年輕，也是天賦最高的道士，他一旦幫我開口說幾句話，柳家其他人就不會那么為難我。</br> 我第一次見柳化道，以及剛才和柳化道的溝通，都充分說明了這一點。</br> “我跟你們去。”深吸了一口氣，我回答道。</br> 只不過我心頭還是有幾分壓抑，現在柳家的態度就是到了陳倉就要先直接對付張爾。</br> 他們出手，張爾不會有什么好下場。</br> 因為這其中的危害太大，若是稍不注意，張爾很可能變成第二個袁化邵，并且他的城府更深，袁化邵是光明正大地給你洗腦，顛倒黑白，張爾卻能夠當一個小人蟄伏到最后，這才是最可怕的。</br> 張爾這一次……的確做得太過了……</br> “若是有可能，留張爾一命，他年紀大了，我想勸服他。”沉默片刻，我再一次開口。</br> “你能么？”</br> 柳昱咒凝視了我一眼，再次開口說道：“去收拾你的東西吧，此行不知道要多久，亦然不知道有什么危險，我怕你一時半會兒回不來。”</br> 我忽然覺得，柳昱咒的話語里頭，好似還有什么深意？</br> 本來我還想問，柳昱咒卻轉身走向別處了。</br> “十六，先回去，這事兒還需從長計議。”陳瞎子抬手按住了我的肩膀。</br> 我也醒過悶兒來，多問柳昱咒應該沒什么結果，畢竟那只是我的感覺而已，他話中還未必真的有什么深意。</br> 從長青道觀出來，一直在外面等著的馮保把我們接上車子，開車送我們回馮家。</br> 坐在副駕駛，我一直在思忖問題。</br> 手機忽然來了個電話，我一接通，那邊是個溫婉知性的聲音，她開口便是詢問：“羅先生，您有時間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