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臉看起來雖然悲慘,但嘴角卻微微翹起,像是在笑。</br> 又是幻覺?</br> 我正想松開手,放下手中捧著的水。</br> 結果一個寬大的手,落在了我的頭上。</br> 那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我的頭,給我的感覺卻格外的祥和。</br> 沒等我松手,我捧起來的水已經從指縫之中完全漏走了。</br> 水中的倒影已然消失不見,只剩下我,劉文三。</br> 噗通一聲輕響,劉文三的腰間躥出來一道影子。</br> 落入水中的赫然是水尸鬼。</br> 滋的一下,一串水飚射出來,剛好濺射到劉文三臉上。</br> “操!”劉文三頓時破口罵了句臟話。</br> 接著他一臉的驚詫之色,茫茫然然地說了句:“見鬼了……十六我按著你頭做啥?”</br> 劉文三抬起手,緊皺著眉頭說道:“剛才我咋有點兒晃神兒了,趕緊走吧,久了不喝酒,就迷迷糊糊的,看看姜萌那有沒有酒,她給咱們做菜,總得帶上點兒。”</br> 水尸鬼圓不溜丟的眼珠子怯生生地看了看劉文三,緊跟著它又把白毛腦袋扭向我,沖著我一呲牙,“吱!”地叫了一聲,滋溜就鉆進了水里頭。</br> 我們盡量走在沒有水的正常路面上,水尸鬼就在旁邊的水路里跟著我們。</br> 水位漲得更多了,這里的風水局也在逐漸變化。</br> 至此我還看不出來,這到底是好還是壞。</br> 不過剛才那一幕,我覺得不是偶然。</br> 說到底,丘處道其實也破了尸,破尸之后,其實就能撞祟。</br> 只不過在我們進入披髪鬼期間,以及后來的柳三元帶領羌族和柳家道士們封墳,丘處道似乎都沒有干預過一下……</br> 唯一的變化,就是那亂石砸掉了他頭上的楊公盤。</br> 可我都不知道,這到底是他促使的,還是楊下元。</br> 只不過剛剛這一幕,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應該是丘處道讓劉文三撞了祟……</br> 并且這水中的冰冷和溫熱交錯,就感覺像是丘處道的善尸和那惡尸丹完全融入了其中。</br> 若是就人的個體來說,對于整個世界,人只是微觀的存在,強烈的陰陽沖撞,善惡交融,必然會導致個體的毀滅甚至連魂魄都有可能會灰飛煙滅。</br> 可要是針對于龍脈,這就未必是壞事,反而有可能是一件好事!</br> 龍脈要的不只是生機,還需要各種陰陽之氣,風水的作用就在于調和陰陽,使萬物處在一個最佳的運轉狀態。</br> 況且李陰陽的惡尸丹,本質也是蘊含了羽化尸充沛的生氣!</br> 這甚至可能會修復這里被我們破壞掉的風水龍脈!</br> 走出這二十四山環繞的位置,穿過了鬼山,終于回到了最外界的石山。</br> 我們走的方向是石山靠后,這里也有了水流,從邊緣上山,我還看見了之前我們從石山進入地下陰龍的那個入口,此時那里正在不停地有水流勃勃而出,分明是陰龍再往外倒灌。</br> 越過石山之后,一眼我就看見山下有不少馬匹,姜萌和姜堰正在收拾著什么。</br> 零零散散的還有一些人在給他們幫忙。</br> 陳瞎子坐在一塊石頭上面抽煙,如同小牛犢一般的狼獒,趴在他的身邊。</br> 陽光之下,狼獒身上反射的青黑毛色,透著幾分詭異和兇厲,讓人看一眼就心生畏懼。</br> 它的身上此刻遍布著數道猙獰的傷口,連腰側的一塊皮都被掀掉了。</br> 不只是如此,陳瞎子的肩膀上也纏著繃帶,包括大腿位置也被包扎著,他的身上應該還有不少小傷。</br> 不過他們還能坐著,明顯傷勢沒有嚴重到傷及性命的程度,這已經足以讓我喜出望外。</br> 我本來要大喊一聲陳叔!</br> 結果劉文三來得比我快,他扯著脖子,喊了一聲老瞎子!</br> 頓時,山腳下的人都扭頭看過來。</br> 陳瞎子抬起頭,狼獒更是一下子就站起來了身體。</br> “沒死就成!剛才我還尋摸著,萬一你不行了,我是不是得哭一場,哈哈哈哈!”劉文三粗獷渾厚的笑聲在山谷里形成了回音。</br> 我們快步下山,剛才上石山的時候,水尸鬼就已經從水流中躥出來,回到了劉文三的身上。</br> 石山本就不高,不過幾分鐘我們就到了山腳。</br> 明顯狼獒的傷勢不輕,不然的話,憑借它的性格,肯定會沖上山來撲我。</br> 此刻我們下山了之后,它才跑到我跟前,來回繞圈兒,尾巴也一直豎起來,搖晃個不停。</br> 不過對比它以前,動作幅度小了不少,速度也明顯慢了不少了。</br> “小黑,趴著去吧,你這傷勢不輕。”我皺眉,看著這傷勢,抑制不住有些揪心。</br> 陳瞎子緩慢起身,平時沒什么表情的臉上,也牽動露出了幾分痛楚之色。</br> “……”</br> 劉文三馬上就擺了擺手:“站不住就別站著了,我就說你老早就不行了,你還不信,不曉得哪個血煞道士傷的你,反正我砍了三十多個,就當是給你出氣報仇了,你也不用太感激。”</br> 陳瞎子忽然又捂著胸口,咴兒咴兒地咳嗽起來,最后他呵忒一聲,吐了口濃痰到側邊的地上。</br> 明顯他表情舒服了不少,坐了回去。</br> “操……”劉文三眼珠子瞪得滾圓。</br> 陳瞎子卻隨手在身后一掏,摸出來的竟然是個酒瓶子。</br> 他順手一甩,酒瓶子朝著劉文三扔去。</br> 咴兒咴兒的又咳嗽了兩聲,陳瞎子才說道:“酒止痛的效果的確是不錯,看你腳步虛浮的樣子,剩下的這點兒留給你提提神兒吧。”</br> 劉文三接住了酒瓶子,一把擰開蓋子,滋了一口,臉上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br> 陳瞎子瞥了一眼劉文三之后,就沒再多說什么,自顧自地繼續抽他的卷葉子煙。</br> 姜萌和姜堰快步走到了我近前,其余在幫忙做事兒的人也跟著他們走了過來,他們對我都顯得格外的恭敬,紛紛沖著我喊了聲羅先師。</br> 我微微平復了一下心神。</br> 在柳家道士那里,或許不會有那么多人信服我。</br> 不過在這些羌族人眼中,先師的地位絕對不低,他們也要依托著我來傳授風水術。</br> 我的目光落在姜萌和姜堰身上多看了兩眼,想到當初他們來做向導的時候,楊下元對于羌族的背叛應該還沒有到明面上。</br> 再稍微多想一些,那時候有可能就是柳三元介入的起始。</br> 否則的話,楊下元不應該還能指揮羌族的人手。</br> 當然,姜萌和姜堰只是小人物,這事兒幾乎告一段落,我沒必要再糾結去問詢什么,問了也未必就能找到什么答案。</br> “還是埋鍋灶飯吧,大家都累了,大長老和其余人正在回來的路上,吃飽飯,稍作休整之后要回羌族。”我語氣隨和地吩咐他們。</br> 姜萌和姜堰之前還小心翼翼,此時他們的臉色明顯都松緩了許多。</br> 兩人立刻就操持指揮著其他人去弄鍋灶。</br> 我也到了陳瞎子旁邊,找了個地方坐下。</br> 陳瞎子身上的傷勢著實不少,除了胳膊和腿的三處大傷,身上裸露出來的地方也遍布著各種程度的小傷。</br> “怎么樣,楊下元死了么?”陳瞎子又點了根卷葉子煙,也給我遞了一支,他聲音透著澀啞和疲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