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沒想到，陳瞎子和劉文三聊的竟然也挺多的。</br> 可更讓我心頭愈發沉重的是劉文三說的這番話。</br> 真要是被一具羽化惡尸看上，那絕不是什么好事……</br> 猶疑了一下，我解釋道：“羽化惡尸的確難以形成，屬于陰陽先生不外傳之秘，可這未必只是地相堪輿的秘密。”</br> “如果說，有陰陽先生相助之下，有人要羽化求惡，按照這惡尸促成之法，也未必不能做到。”</br> 我這番話并不是沒有道理，善惡相對有分，我見過的數個羽化善尸，他們甚至有的連風水先生都不是，只不過說，惡尸形成的前置條件更多而已。</br> 李陰陽的手札之中，也沒有說過惡尸之法是地相堪輿獨有，再加上沈髻也查到了典籍之中有惡尸的信息，我的分析也就絕對合理了。</br> 劉文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道：“那應該要稍微好對付點兒？只不過他還是看上你了，這應該沒跑。”</br> 我強笑一下回答：“文三叔，他恐怕才是最兇，他已經占據徐白皮的部分執念，我們麻煩很大。”</br> 停頓了一下，我讓他們先把馮屈帶進屋休息，轉身就要讓馮軍開車帶我出去，劉文三卻攔住了我，開口正要說話。m.</br> 我曉得他肯定是讓我不要那么快去。</br> 沒等他開口，我就啞聲說道：“文三叔，我做一個不恰當的比喻，如果在老宅里的是何老太和采姨，你肯定馬上就要走，根本不會多留一秒鐘，你放心，他雖然可怕，但是我也不好對付。文三叔，再提一句，若是換位思考，我肯定不會攔住你。”</br> 劉文三擋住我的手放開了，他碎碎念地說了句：“你先走也成，很快我就把東西給你拿來，他要你送禮，就送他吃雞血雞毛，還有黑狗血。”</br> 劉文三攙扶著馮屈進了大門，臨出發之前，我讓馮軍去一趟偏院，還是把老白裝出來，我去老宅肯定得遇到黃皮子，還是離不開老白。</br> 馮軍馬上去照做，他眼中絲毫都沒有害怕，反倒是更興奮了。</br> 他去裝大鵝的時候，我和茅杉叮囑了兩句，讓他這一行就不能跟著我了，太過危險。</br> 茅杉卻搖了搖頭，說他不怕，要是這點兒危險都害怕，之后怎么找柳家前輩拜師？若是柳家前輩不收他，他又有什么資格做我的記名弟子？</br> 我無奈，告訴他不是這回事兒，我已經看得出來他的心性，不需要考驗什么，而是單純的危險，他還不了解什么是羽化惡尸，更不了解其兇煞，甚至這惡尸還沾染了一些徐白皮的秉性。</br> 并且我如實說了，長青道觀的人能活下來，完全是運氣，他跟著那么久沒死，也完全是對方沒興趣要他的命，不然他早就暴斃而亡。</br> 話語至最后，我拍了拍他肩膀，神色復雜許多。</br> 茅杉臉色略微發白，他低下頭，喃喃地說了句：“是因為我跟著，拖后腿，對吧？”</br> “成，羅先生，我不去添亂。”茅杉明顯低落了很多，不過卻沒再說任何倔強的話了，轉身回了馮家大門。</br> 幾分鐘之后，馮軍出來了，他換上了一個新的背簍，將其交給了我。</br> 我明顯看到他腦門上有傷口，身上衣服還破損了好幾個洞，這讓我一陣愕然。</br> “老白啄你了？”我快速地問了一句。</br> 按道理來說，大鵝的靈性很重，加上它本身高傲，不太可能和馮軍一般見識，甚至把他啄得這么慘。</br> 馮軍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倒不是老白，是那群母鵝，我拿了簍去裝老白的時候，也說了您交代的話，老白倒是沒躲，還要自己跳進來，那群母鵝卻不由分說地沖上來就啄，您說我又不敢下狠手，傷到了也不成，就成這樣子了。”</br> 我本來心情壓抑得不行，馮軍這說完，反倒是啞然失笑。</br> 背簍還顫動了兩下，傳來了略微低沉的鵝叫聲。</br> “走吧。”我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說道。</br> 上車之后，馮軍徑直開車前往老街。</br> 這期間我將楊公盤取出來掛在了腰間，地支筆握在手中，至于那硯臺，我則是放在最外邊的那個兜里。</br> 老黃皮子有大鵝來壓制，再加上它之前已經是垂死，現在最多還剩下幾個小黃皮子，對付它們大鵝肯定沒什么問題。</br> 其實面對活著的徐白皮，對付他就需要直接來硬的，它身手太強。</br> 此刻我面對的是活尸，即便是羽化惡尸，可掣肘反倒是小了一些，因為所有的符還有陣都會奏效，恐怕這就是有得必有失，羽化惡尸也是尸中最強橫，極為難對付。</br> 思索之間，我不停地在腦中回憶完整的押鎮神咒，沒有殺術的情況下，這將是我最強的手段，若是動起手來，憑借著命數保命，其它的反倒是不能留手。</br> 時間過得飛速，等我們到了老街的時候，已經臨近凌晨兩點鐘了。</br> 我讓馮軍將車停在了老街外，并沒有開進去，原因格外簡單，車進去了，聲音搞不好都會打草驚蛇。</br> 下車之后，我背著背簍往里走，馮軍本來小心翼翼地跟在我身后，我也讓他不要跟著，就在外面等。</br> 幾分鐘后，我走到了老街的盡頭，老宅門外的石頭屏風依舊，放著銅麒麟的小廟宇也沒有變化，只不過銅麒麟的頭頂位置，竟然多了一絲絲的綠銹痕跡……</br> 本來銅麒麟給人的感覺是祥瑞，是祥和，此刻給我的感覺，竟像是有些萎靡？</br> 這是擋不住那尸，銅麒麟都受損了么？</br> 繞過屏風，一眼就看見了老宅的大門……</br> 詭異的是，宅門竟然是開著的……兩側的門頭上掛著白凄凄的燈籠，其中燃燒著幽幽白燭，橘色的火苗映射在燈籠皮上。</br> 更詭異的是，燈籠上寫著一個“黃”字。</br> 不是徐，而是黃皮子的“黃”，甚至那字居然是用血寫出來的，上面竟還沾著幾根雞毛……</br> 冷不丁的，院子里就傳出來了咔咔聲。</br> 這是黃皮子的叫聲，它們曉得我來了？</br> 下一刻，便是輕微的腳步聲從院內傳出。</br> 我眼皮狂跳，下意識地摸出來了硯臺，手中的地支筆攥得更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