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匠的聲音,將我從出神中拉了回來。</br> 其實我心緒還有幾分復雜,如果這陰胎不是非要我命不可,我不會選擇用押鎮神咒將它的魂魄鎮散。</br> 目光投向商匠,我卻也升起幾分疑惑。</br> 商匠剛才就說在下面有個暗屋,在里頭找東西。</br> 看商匠的神態表情,他明顯很感興趣,那里的東西是銅器?</br> 我點點頭,順著商匠走去。</br> 他則是立刻往側邊帶路。</br> 這個躍層閣樓的左側靠里,也就是正對著下方樓梯的位置,被做成了一個隔斷間,并且只有頂端開了一個入口,就類似于一個井口似的,要下去得憑借一個梯子。</br> 商匠手里頭有一個精致的手電筒,此刻他打開了,明晃晃的光線照射下去。</br> 下方的空間不大,也就兩平米大小,一眼看下去,都是些雜物。</br> 像是唐家把這個狹小的空間利用起來,將屋子里所有不需要的東西全部都堆積進去。</br> 商匠的臉上,又露出了興奮和喜悅之色,他快速地說道:“羅先生你等等我,我把東西弄上來。”</br> 我沒有阻攔,點頭讓商匠去做。</br> 他爬下梯子之后,很快就抱著一個包裹往上攀爬。</br> 等他上來之后,將那包裹平放在地上打開。</br> 入目中的,是一堆銅制的物品,一個鈴鐺,透著黑色,不過從材質上能看出來,這的確是銅制的不假。</br> 并且這還給我一種錯覺,這鈴鐺不是鈴鐺,怎么像是口小鐘?</br> 此外還有一個類似于缽盂的磐,以及一塊比巴掌還小一些的銅鑼……</br> “羅先生,這些東西,應該是和銅鏡成套的。”商匠把那塊八卦鏡掏了出來,他竟有種喜形于色的感覺。</br> 不過我也能理解他的心情。</br> 一個畢生鍛造銅器的人,看到這些好的銅器,肯定會很興奮。</br> 就像是上一次他在馮家,順走了偷壽的銅碗一樣。</br> “你是怎么發現這暗屋里有東西的?”我還是疑惑地詢問商匠。</br> 商匠撓了撓頭,他嘿嘿笑了笑道:“剛才等你們回來,我等得困了,結果莫名其妙地做了個夢,夢里我在搗鼓這個八卦鏡,里頭就忽然冒了個鏡像,照著一個黑漆漆的小屋子,然后我就醒了。”</br> “平時我和唐志書很熟悉,他給我銅鏡的時候,和我講過,他家里還有一些銅器,只不過他不曉得放到哪兒去了,我就尋摸著找找,真就在這暗屋里頭給找出來了。”</br> 我若有所思,忽然想到,萬物皆有靈,就像是剛才,任學良臨死之前,金算盤還發出那“啪”的一聲。</br> 而這些銅器,明顯很是不凡,不凡之物不愿意蒙塵,再加上商匠是一個銅匠,有所感應也是命數使然。</br> 說完那番話之后,商匠將八卦鏡放在了包裹里,又拿出來了那鈴鐺打量。</br> 他舔了舔嘴唇道:“羅先生,這些都是道士的東西,應該也是驅鬼辟邪的,我把銅鏡修復之后,一起交給你,我先研究幾天。”</br> “這事兒我會和唐志書聊,他不會拒絕的。他本來就覺得,只是給一面破損的八卦鏡,不夠酬金。你收了這些,他就會好受很多了。”</br> 我沒有推辭,其實我也有好奇心,想知道這些東西是怎么用的,唐家還能和道士扯上關系?</br> 并且我想到了柳昱咒……</br> 送沈髻去羌族之后,我必定還是要請柳昱咒來一趟,讓他幫我一起對付徐白皮</br> 這套銅器可以交給柳昱咒,說不定還有不小的用處!</br> 我并沒有想要貪婪地把這套銅器歸為己有,陰陽先生的本事我都還沒徹底玩明白,貪多嚼不爛。</br> 從唐志書家里離開的時候,鄒為民他們還沒走,而且又來了好幾個警察,配合他們處理現場。</br> 先將商匠送回了他的宅子,馮軍才詢問我,是不是直接回馮家?</br> 我讓馮軍開車去一趟袁氏陰陽宅,他額頭上明顯冒了汗,不過并沒有拒絕。</br> 我們驅車一直到了老城區,再到袁氏陰陽宅外的老街。</br> 我下車之后,并沒有進入宅內,只是在宅門之外佇立許久。</br> 上一次將李陰陽的尸體以及李遁空的殘尸送來,我許諾過楊青山,要想辦法解決李陰陽惡尸的事情。</br> 善尸丹給了李陰陽一時的清醒,可惡尸的本質無法改變。</br> 長時間留著善尸丹,又會讓他魂飛魄散,我別無選擇,才送他到這里,一來是讓他們一家團聚,二來我相信何雉形成的殃殺女罡,能夠能將他禁錮在這陰陽宅之中……</br> 這就可以給我時間,想到恰當的辦法,既不欺師滅祖,也能讓李陰陽有個好的結局。</br> 出神半晌之后,我俯身跪下,喃喃道:“師祖,袁化邵的東西,十六都去拿了,他想要地相堪輿,卻絕不會想到,他非但沒有得到,反倒是他的袁氏陰陽術,落在了徒孫手中。</br> 如今徒孫還有不少事情纏身,逐一解決之后,必定來送您入土。”</br> 語罷,行禮之后我迅速起身。</br> 示意馮保開車,朝著馮家趕回去。</br> 等我們回到馮家的時候,天色都已經亮了。</br> 暖陽和煦,照在皮膚上熨燙溫暖。</br> 不過一夜未睡,也讓我疲憊不堪。</br> 馮軍明顯也露出了疲憊之色。</br> 簡單地吃了一些早餐,我便回房間休息,馮軍一直跟著我一起住在我隔壁的房間,他也是直接回房間去休息了。</br> 我一覺睡的時間很長,最后清醒過來的時候,摸出手機瞅了一眼時間,竟然都到了下午四五點了。</br> 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我去簡單洗漱了一下,清醒不少之后,才從房間走出去。</br> 結果一進院子,我就看到了一個人……</br> 沈髻正站在我房間正對面的一個屋子前。</br> 她背對著我,明顯是全神貫注地看著那房間的房門。</br> 我眼皮微跳。</br> 那屋子里放著的,正是那具茍家送來的羽化惡尸。</br> 不只是屋內有各種符纂,屋外我也布置了陣和符。</br> 還沒等我打招呼,沈髻就緩慢地回過頭來。</br> 她容貌依舊清冷,可整個人的氣質仿佛都變了些。</br> 是學了金錢爻之后的內斂?</br> “你怎么來了?”我開口說道:“對于金錢爻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br> 沈髻微微皺眉,搖了搖頭,說她沒有什么不理解的。</br> 只不過她想問問我,當時我所說這金錢爻還關乎一件事兒。</br> 她要知道那件事兒到底是什么。</br> 我本來想暫時壓一壓這件事。</br> 可沒想到,沈髻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我最近這段時間,總是重復一個夢境,老是夢到一個男人,他說我拿了他的天元相術,應該送他回家。”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