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聽王媽這話就有些詫異,忍不住問道,“你的意思是,褚夫人的孩子并非是自然流產(chǎn)?”
“我猜一定不是,那天薛寶欣約了夫人出去談話,她把我支開了,后來夫人回來的時候就有些不對勁,過后沒兩天孩子就小產(chǎn)了。我無意間聽夫人提及,她可能喝了濃度很高的藏紅花水。”
“啊,她知道還要喝?”
“我也不曉得當(dāng)時發(fā)生了什么事,但薛寶欣約夫人見面本就是攤牌的,因為她當(dāng)時也懷了二少爺。后來夫人的小產(chǎn)了,她的生下來了,就堂而皇之地進了秦家。”
她輕嘆一聲,又道,“夫人小產(chǎn)過后得了抑郁癥,可苦了大少爺了,幾乎每天都挨打。他也不吭一聲,有一次我不小心看到連忙去阻止夫人,他還不讓,說讓夫人發(fā)泄一下,只要她開心就好。”
“……”
難道,秦漠飛身上那些細小的鞭痕都是褚夫人弄的么?一個母親到底在怎樣絕望的情況下才會在自己的孩子身上施虐,她都不心疼嗎?
“夫人走了過后薛寶欣才轉(zhuǎn)正,還自稱是大少爺和大小姐的小媽,不過他們倆從來沒認她,就大小姐不喜歡多事偶爾會叫一聲。”
“噢。”
“后來薛寶欣遣退了夫人的親信過后,大少爺就變得不愛講話,也不太理人了。”
原來是這樣!
我忽然想起了剛認識秦漠飛的時候,阿飛跟我說讓我多陪陪他,他心里其實很苦。就因為童年的遭遇,所以他變得冷漠無情,變得猜忌多疑?
可是,每個人都有不幸和不堪的遭遇,如果都像他這樣把那些苦楚加注在別人身上,那這世界不就大亂了嗎?
“小姐,大少爺是個不太善于表達感情的人,但我覺得他是真的對你好,所以請你別……”
“王媽,天色不早了,咱們早點睡吧,我就先回房了。”
我就知道王媽繞了這么大一圈子,其實就是想說我和秦漠飛的事,我淡淡打斷了她。她輕嘆一聲也沒在說了,起身去收拾廚房了。
我上樓后也沒有洗漱睡覺,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里,蜷在椅子上假寐。盡管不愿意去想那個人,但他始終如病毒一般侵蝕著我的心身,我的思緒。
秦漠飛是我生命中唯一的男人,也是唯一愛過的男人,本身對我來說意義就很重要,可是在經(jīng)歷了媽媽去世和寶寶小產(chǎn)過后,我就再也不想跟他有任何交集了。
我們始終是兩個世界的人,強行碰撞定不得善終。只是……即使明白這些,但想起他來心依舊會疼,會難過。
我居然又不知不覺哭了,淚流滿面,怎么都止不住。我從不曉得原來愛情會令人如此痛苦和心碎,我恨不能再回到從前,去當(dāng)夜店那個沒心沒肺的媽咪。
入暮的時候,我給阿飛打了個電話,問他我媽媽的事情。在醫(yī)院的時候我刻意沒有去提,因為會更難過。
現(xiàn)在出院了,我準備帶媽媽回家把她和爸爸葬在一塊兒,至少也落葉歸根。
阿飛說我媽媽已經(jīng)火化了,等會就把骨灰盒送過來。于是我趕快洗漱了一下,穿了體面的衣服,還戴了一頂帽子。我知道骨灰是沒有靈魂的,但我還是想打扮得漂漂亮亮,因為我媽就喜歡我漂亮的樣子。
大概是七點多的時候,樓下傳來了汽車聲,我到窗邊看了下,居然停了一輛白色的瑪莎拉蒂。
我愣了下,但還是下樓了。
當(dāng)看到秦漠飛抱著骨灰盒從車上下來時,我第一時間想轉(zhuǎn)身上樓,但想到他手里抱的是媽媽就站定了,走過去一把把骨灰盒抱在了懷中,轉(zhuǎn)身就走。
“歡顏!”秦漠飛一把拉住了我,眸色悲戚,“你一定要這樣恨我嗎?連一句話都不想說?”
我拍開了他的手,冷冷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秦先生說讓我滾到你看不見的地方,麻煩你準守這規(guī)矩。”
“我錯了,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會這樣嚴重,我……”
“夠了,你走吧,我有些累了。”我看他不為所動,就又補了一句,“別試圖再用你那強硬的方式對我,我不在乎拼個魚死網(wǎng)破。”
“歡顏,我們談一談好嗎?”
他還不愿意走,伸手想捋我的發(fā)絲,我抬手狠狠打掉了他的手,卻不小心把帽子給打下來了。當(dāng)看到我頭發(fā)披散下來的那一刻,他頓時就呆住了。
“歡顏你的頭發(fā)……”
“拜你所賜,好看嗎?”
我捋了一把頭發(fā),抬頭斗雞般地瞪著他。他還是那么英俊,舉止那么高雅。
這些日子他始終在我腦海中浮現(xiàn),溫柔的,暴戾的,殘忍的,這是一張我永世都忘不了的顏,他明明如此絕世不凡,卻為何是我的劫數(shù),我真的不懂。
“歡顏,對不起……”
他忽然一把把我拉入懷中,指尖輕輕穿過我的發(fā)絲,輕柔得像丈夫給妻子梳頭一樣。
我在這瞬間淚崩了,心疼得像刀割一般,我硬生生推開了他,抱著媽媽的骨灰盒回屋了,還關(guān)上大門。他也沒有強行追進來,因為他知道我會反應(yīng)過激。
我抱著媽媽的骨灰盒進了臥室,靠著床頭哭得肝腸寸斷。如果媽媽沒有離開,寶寶也還在,那么秦漠飛這聲“對不起”我一定會原諒。
可是……
媽,你現(xiàn)在一定恨他入骨了吧?他搶了咱們的小凡,一次也沒抱回來我看看,他明明知道我那么愛孩子。媽,咱們不原諒他,永遠都不。
我現(xiàn)在特別后悔媽媽在世的時候沒有多陪陪她,我應(yīng)該帶她去吃最好的菜,逛最好的衣店和去最美的地方。而這些我都來不及做,她走得那么匆匆,那么義無反顧。
骨灰盒上有一張她的照片,上面的她慈祥親和,唇角還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我仔細看了下,這竟不是拍的,是畫的,用很細的鉛筆一點點勾勒的。
是秦漠飛畫的么?我見過他的涂鴉,水準不錯。
他一定是找不到我媽合適的照片,才對著我媽的遺體畫了這么張吧?如果他早有這份心,我媽又怎么會離開?如果媽媽不走,寶寶是不是也還在?
王媽不一會也上來了,手里拿著一串車鑰匙和一個首飾盒,“小姐,車在樓下車庫,大少爺說是公司年會時抽獎大小姐幫你抽的,這個盒子里面是一串水晶項鏈,里面有老夫人和小少爺?shù)恼掌!?br/>
“……”
我連忙接過首飾盒打開看了眼,是一串非常精致的紫色水晶,吊墜是一個大約兩厘米直徑的心形吊墜,里面裝著我媽抱著小凡的照片,雖然很小,但很清晰。
這也是畫的,上面的祖孫倆笑得特別燦爛,一顰一笑拿捏得非常精準,我看著看著就淚眼婆娑了。
不得不說,秦漠飛真會揣摩我的心,會拿秦語和我媽她們來當(dāng)擋箭牌,這兩種東西因為她們倆我都笑納了。車子是代步工具,我確實需要,而這個水晶項鏈我則愛不釋手,立馬就戴脖子上了。
王媽滿眼慈愛地看著我,頓了頓又道,“小姐,我給你熬了點銀耳湯,你要端上來還是下去吃?”
“我下去吧。”王媽一番好意,我也不好拒絕,就跟著她下樓了。
秦漠飛和阿飛已經(jīng)走了,這別墅里安靜得像個墳?zāi)埂N萃獾暮L(fēng)倒是一直刮得嗚嗚的,從沒停歇過。
和王媽一起吃了宵夜過后也不早了,我就上樓了。但毫無睡意,經(jīng)過了這么些事,我總得要捋一捋事情的來龍去脈,到底是誰掀起了這場風(fēng)波,是誰在背后推波助瀾。
我來到了書房,搜索了最近一個月內(nèi)發(fā)生的事,提得最多的就是Matthiola公司,因為公司接連創(chuàng)下佳績,直接晉升為魔都地產(chǎn)業(yè)的龍頭老大。而屈居其二的則是商家的中天實業(yè),最后第三才是成業(yè)集團。
秦馳恩還被政府列為形象大使,為杜墨琛的那塊地王代言。他們采用了Matthiola的設(shè)計提案,準備把地王打造成一個超七星酒店,而這跟我和費麒當(dāng)初的提案不謀而合,只是他們的數(shù)據(jù)少許更改了一下,造價更低。
看著關(guān)于酒店的模擬展示圖,我心頭一股怒火陡然而生,這分明就是我做的,細節(jié)之處都一模一樣。
我抓起電話就準備打過去質(zhì)問秦馳恩,但撥了號還是放下了。他既然敢這樣做,那就一定有一套說辭,我質(zhì)問又能怎樣?
看著廣告上秦馳恩那玉樹臨風(fēng)的模樣,我完全猜不透他為何要算計我,我從來沒有在他眼里看到一絲虛假,所以即使事情擺在眼前,也都難以相信他會那么殘忍。
我住院的時候他沒有來探望,也沒打過電話,仿佛消失了一樣。興許我最后一點利用價值沒了,就成為他放棄的棋子了。
現(xiàn)在想想,那聲三哥喊得還真冤。
他確實比秦漠飛要老辣許多,從不動聲色,我沒有在任何一點細節(jié)上發(fā)現(xiàn)他不同的地方。
從毫無顧忌地吃羊蛋子,陪我去救杜南星,還有在我無助的時候安慰我,他都做得天衣無縫。也是我愚蠢,成為了他打擊秦漠飛的棋子,繼而害得我媽媽含恨離開,肚里的寶寶也灰飛煙滅。
我咽不下這口氣,思來想去過后還是撥了他的電話。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但他沒說話,而我也沒說,都好像不知道說什么了。
我深呼吸了幾下,才鼓起勇氣道,“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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