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納的檢查結(jié)果下來,令我無言以對。
他有間歇性神經(jīng)紊亂,而主要誘因是我曾經(jīng)給他吃的藥物跟某種物質(zhì)發(fā)生了巨變,擾亂了他神經(jīng)中樞的正常作用。通俗點說,他被人為地造成了間歇性癲癇。
慕少卿只把這結(jié)果告訴給了我,他并不曉得塔納之前被引誘著服用了我調(diào)配的藥物,還十分遺憾地道,“三叔,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病例呢,真詭異。”
我真想說,這其實一點兒不詭異,這世上能擾亂神經(jīng)的藥物我分分鐘能調(diào)配出來。
慕少卿最后還特別嚴(yán)肅地跟我道,“三叔,塔納的血液里有一種禁藥成分,這一般的醫(yī)院是沒有的,但黑市上有。效果跟武俠書里面那種威脅人的藥一樣。”
“噢。”
我淡淡應(yīng)了聲,心頭恍然大悟。這一定是秦漠飛給他吃的,我之前給塔納用藥是有分寸的,絕不會讓他喪失行為能力。但他現(xiàn)在不一樣了,整個人氣場都變了。
秦漠飛不知道我也給塔納吃過藥,所以這樣以來就發(fā)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我估計他也是看到塔納被人為地造成了癲癇才放棄的他,否則他現(xiàn)在還被超控著。
這事兒我讓慕少卿不要聲張,更不要在塔納面前提。他現(xiàn)在清醒的時候還是有正常思維,只是他自己可能被病情所困而變得沉默沮喪。
我問慕少卿這病能治么,他說行是行,但也不太好治療,精神上的病跟很多心理因素有關(guān)。
這我當(dāng)然懂,也沒有強(qiáng)求他,就讓他幫忙治療著,至于結(jié)果如何就不管那么多了。該做的我盡量做了,塔納若還是這樣子也怪不得我了,盡人事聽天命,都這樣。
我把塔納安排在了慕少卿的醫(yī)院里住院治療,自己則回魔都了。那邊現(xiàn)在風(fēng)起云涌,我也得過去看看,想看看秦漠飛到什么程度能收手,那便是我反擊的時候。
回魔都時已經(jīng)三月初了,正是春意濃時,整個城市瞧著生機(jī)勃勃。
但不知道我天性陰霾還是怎地,如此春光明媚的氣氛硬讓我有種危機(jī)四伏的感覺。在這風(fēng)平浪靜的表象后面,正有一場暴風(fēng)驟雨慢慢襲來。
回家后第一時間我想去看看秦語的,但摸不清狀況不好直接去。
甄允昊現(xiàn)在生死未卜,這對她一定造成了很大的打擊,他在重傷之際出賣了我,那么秦語那邊也肯定會動搖。她和秦漠飛是龍鳳胎,那種親密的關(guān)系是不言而喻的。
我現(xiàn)在正面臨眾叛親離的最高潮時期,這種滋味十分難受,同時也令我更加戒備,如同驚弓之鳥一樣。有句話叫什么“大難臨頭各自飛”,秦家族人把這話可算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好在我一直也沒有指望著他們能做點什么,也迫使自己平常心了。有些東西不看淡也不行,我總不能往別人的腦袋里面強(qiáng)行地塞忠誠兩個字進(jìn)去。
這兩天我一直住在海邊,閑暇之余就在海邊的淡水荷塘看滿池子蒼綠的荷葉和含苞欲放的荷花。這兩天魚正在繁殖,所以也不好釣魚。
小五一直陪著我,把魔都最近發(fā)生的事情都跟我說了,說到索菲婭派去的人在打傷甄允昊過后沒來得及逃走,全都被秦漠飛干掉了。他說到他的時候眼底一片懼意,仿佛見過那畫面似得。
我輕嘆了聲,跟他道,“小五,不用太怕秦漠飛,他不會無緣無故殺人的。”
秦漠飛這混賬東西手里的血腥染了不少,但他因為罩著一把保護(hù)傘,殺的也總是十惡不赦的人,所以就被人睜只眼閉只眼這樣過去了。
小五搖了搖頭,道,“老板,我倒不是怕他殺我,而是擔(dān)心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想看到你有任何閃失。有句話叫雙拳難敵四手,現(xiàn)在你身邊的人慢慢全部離開了,縱使你再睿智也有防不到的地方嘛。”
“傻小子,不用擔(dān)心!”
小五這番話令我感動得很,在所有人都離我而去的時候,他卻還在,這情分我記得。我看他眉心緊鎖,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就又道。
“小五,如果哪一天你也想離開了,就告訴我,我從來不強(qiáng)求別人。”
他怔了下,笑道,“我不會離開的老板,這一生你就是我的偶像,我要保護(hù)你。”
“真笨,自己去玩吧,我到海邊去看看風(fēng)景。”
“那我去做飯!”
……
東海邊的風(fēng)景其實很單調(diào),雜亂無章的礁石遍布,海浪的浮沫和垃圾堆積在海邊上,瞧上去也糟心得很。不遠(yuǎn)處火葬場的那個大煙囪不斷翻滾著濃黑的煙霧,那是人在焚燒時殘生的氣焰。
我選了一塊最大的礁石坐下,舉目望著遼闊的海平面愣神。今朝云淡風(fēng)輕的,天氣不錯,但坐在這地方,仍舊能感受到一股詭異的風(fēng)起云涌。
難道真如小五所說,我已經(jīng)眾叛親離,再怎么折騰也有防不到的地方?我會是一種什么樣的下場呢,被槍斃?或者把牢底坐穿?再或者自然死?
好像都不可能!
前兩種我肯定不會,這世上除了歡顏,我不會給任何人機(jī)會要了我的命。但后一種好像也不可能,像我這樣惡貫滿盈的人,怎么可能活到自然死呢?這對一般人來說都是種奢侈,何況是我。
我有種很詭異的習(xí)性,但凡腦海中出現(xiàn)過歡顏的名字,那么立即滿腦子都是她的音容笑貌了。一顰一笑都那么刻骨銘心,令我熱血沸騰。
正想著她,手機(jī)忽然間想響了,我以為是她打過來的,連忙拿起瞄了眼,居然是很久不見的洛小七。我一看到這小丫頭的名字就會笑,莫名地笑。
接通后,那邊傳來了她脆生生的聲音,“秦先生,你猜猜我在哪兒!”
“既然你讓我猜,那肯定是離我很近的地方。”
“喔,你怎么這樣聰明啊,討厭!我剛到魔都呢,就在你們東海邊的碼頭上,我搭了一趟老家的貨輪來這邊玩。我還給你帶了一些土特產(chǎn)呢,你在哪兒我給你送過去。”
“你回老家了嗎?”
“回家過了年,媽媽又出事情,所以辭了姑姑那邊的工作在家里呆得久一點兒。現(xiàn)在處理好了,就想出來透透氣,可我認(rèn)識的人不多,就想到你啦。”
“……”
這丫頭,莫不是母親又去世了吧?
我腦子里出現(xiàn)了一個佝僂蒼老的女人,但想不起她的樣子了,因為在機(jī)場偶遇了那么一次,所以有這個印象。我記得洛小七說過,她只有個弟弟和媽媽三人一起相依為命,那么弟弟和媽媽都走了,她……
忽然間有種莫名的疼惜從我心頭掠過,我讓她順著碼頭左邊的小徑走,走十分鐘就能看到我了。而后我讓小五開車出來,把我送到了離碼頭最近的那條小徑上,我走路過去的。
我竟有種無法言喻的緊張感,還下意識地整了整衣服,不曉得夠不夠干凈。
我順著小徑走了十來分鐘,就瞧見不遠(yuǎn)處一個纖瘦得跟紙片人似得女孩快步走來,背著個沉重的旅行包。是洛小七,她竟瘦成了這樣子。
她也看到我了,連忙撒丫子朝我跑了過來,一臉流光溢彩的淡笑。
“秦先生,秦先生……”
她一邊飛奔還一邊喊我,屁顛顛的樣子令我很開心。在好多人都想離開我的時候,卻還有一個小丫頭在對我表示善意,真的很讓人感動。
“怎么背這么沉一個包呢?”
走進(jìn)的時候,我伸手接過了洛小七背上的包,至少得二三十斤,我很好奇里面都裝了一些什么。她一臉?gòu)尚叩嘏牧伺纳砩系膲m灰,就那樣傻呵呵對著我笑,只是這笑意中透著一絲哀愁。
我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下意識牽起了她的手,“走吧,前面有車,先帶你回我家。”她點點頭垂下了腦袋,我看到她低垂的臉頰微微有些泛紅。
小五把我和洛小七送到了四合院里,阿莎看到她愣了下,但隨即很熱忱地招呼她了。她矜持了那么一下下過后就自來熟了,把背包里的東西全部拿了出來,有臘肉,香腸,還有麻辣豆腐乳等東西。
“秦先生,你喜歡吃這些東西嗎?老大遠(yuǎn)我也不知道給你帶點兒什么,就選了些土特產(chǎn)。”她把東西全部拿出來過后,拎了個空包沖我笑道。
“很愛吃,真的。”
我笑著點點頭,眼睛卻瞥到了她空空如也的包,這里面除了土特產(chǎn),好像什么都沒有了,她連換洗衣服都沒帶?這丫頭大大咧咧的,不會給忘記了吧?
“小七,你出來玩,就背了這一個包?”
“我……”她怔了下,下意識摸了摸身上的衣袋,“糟了,我還有個包忘在貨輪上了,怎么辦啊?”
“你們認(rèn)識的人?”
“也不算,就是坐貨輪過來錢會比較少,又是直達(dá)的,我就……怎么辦呢,我的錢包和身份證還在里面呢,哎呀我笨死了。”
“別急,我?guī)闳フ遥 ?br/>
看到她馬大哈的樣子,我無奈地笑了笑,又載著她往碼頭那邊去了。東海碼頭的貨輪都得經(jīng)登記才能下貨,而薛家正好管這個,我就打了個電話給薛慶坤。
他聽罷立即就去辦了,不過三分鐘就打電話過來了,說包找到了,他幫忙送到碼頭外面的路口,那是要經(jīng)過薛家修建的那條密道的,雖然已經(jīng)被取締,但舊址還在。
我開車載著洛小七路過密道舊址的時候,她臉色瞬間就變了。再看到路口邊拎著包的薛慶坤時,她瞬間了就怒了,我車還沒停穩(wěn)她就沖了下去,飛起一腳踹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