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的冬天,大雪紛飛。</br> 一聲悶響驚起,蘇傾塵摔倒在茫茫雪地上。</br> 她的身體已經被凍得僵硬麻木,臉上破了皮出了血都沒有明顯的感知。</br> 這里是云城的滑雪場,剛遭遇了一場雪崩。</br> 無數雪粒轟然崩塌,遮天蔽日,野獸咆哮一般吞噬了一切。</br> 而被蘇染染一行人拋棄在滑雪場的蘇傾塵,僥幸發現了一處山洞,才躲過一劫。</br> 可是,雪崩之后她走了很久很久,眼前始終是一成不變的皚皚白雪。</br> 蘇傾塵就像陷入了一個無盡的循環,被困在這寒冷又空寂的雪地之中,慢慢耗盡生命。</br> 她倒在地上蜷縮成一團,凌亂的黑發鋪在雪上,隨著她的身體輕顫。</br> 寒風呼嘯,身上僅存的溫度一點點流逝,蘇傾塵眼皮沉重,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br> 忽然,她雙眸睜大,視線定在了不遠處。</br> 那是剛才絆倒她的罪魁禍首,也是……一個人的腳。</br> 那只腳動了動,不過眨眼間又回歸平靜。</br> 蘇傾塵心跳一亂,強撐著坐起身,一點點地挖開積雪。</br> 很快,手套就被浸濕,寒意直刺手指。</br> 但是她不敢停下,甚至越挖越快,就連白雪被手指滲出的血染紅,都沒有引起她的注意。</br> 雪花飄零而落,染白了蘇傾塵的發頂。</br> 而她身形驀然一僵,顫抖著手拂下對方臉上的雪。</br> 恰逢暮色四合,流云宛如火焰熊熊燃燒,霞光灑落在他身上,竟不似真人。</br> 高挺的鼻梁,凌厲的劍眉,棱角分明的臉廓,是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間的清雋俊美。</br> 無論他出現在哪里,都會成為眾人的焦點。</br> 然而此時,他孤零零地被埋在雪中,雙目緊閉,嘴唇發紫,毫無生氣。</br> “傅……司雋?”</br> 蘇傾塵難以置信地念出對方的名字。</br> 暫短的安靜之后,她用力晃動傅司雋的肩膀,急得眼帶淚光,“你醒醒,醒一醒!別嚇我啊!傅司雋!”</br> 蘇傾塵的聲音直線拔高,險些破音,喉嚨被撕扯得生疼,漫開一股鮮血的腥味。</br> 傅司雋的眉頭輕皺,眼睛微微睜開一線,又很快閉上。</br> 蘇傾塵癱坐在他的身旁,極度的驚悸讓她的心臟劇烈跳動,幾乎要沖破胸膛。</br> 幸好,幸好傅司雋還活著。</br> 看著他面無人色的模樣,蘇傾塵不知哪里涌上一股氣力,拽著傅司雋的手臂將人背起,一步一晃地往前走。m.</br> 雖然她早就在雪地中迷失了方向,但是坐以待斃只會被活活凍死。</br> 她不想死,更不想傅司雋死。</br> “你上次救了我,這次換我、換我來救你……”蘇傾塵聲線顫抖,一團團白氣從她口中而出,朦朧了眼前的斜陽雪色。</br> 傅司雋本就身材高挑,盡管少年時身量單薄,但也不是蘇傾塵能夠輕易承受的重量。</br> 蘇傾塵摔了一次又一次,膝蓋手肘似乎都浸出了血,都被極低的溫度凍結成冰,廝磨著她的皮膚。</br> 她卻顧不上自己,竭盡所能地護著傅司雋,減少他的磕碰。</br> 雪地上的腳印歪歪斜斜,混亂不堪。</br> 寒風拉扯著蘇傾塵的長發與腳步,她渾身僵直,卻不曾停歇過一次。</br> 摔倒后又馬上爬起,背著傅司雋堅定地前行。</br> 傅司雋微弱的呼吸拂過蘇傾塵的耳畔,落入心間,支撐著她走到了落日西沉,夜色彌漫。</br> 到后面,蘇傾塵已經失去了思考地能力,身體機械化地前進。</br> 直到她看見不遠處的燈火通明,看見幾個朝他們而來的人影,她才松了一口氣。</br> 蘇傾塵用最后的力氣側過臉,視線描摹著傅司雋的五官,露出淺淺的笑。</br> 蒼白的嘴唇微張,還未發出聲音,她眼前便是一黑。</br> 蘇傾塵與傅司雋齊齊跌倒在地。</br> 一陣腳步聲趕來,最先抵達他們身邊的人卻是蘇染染。</br> 蘇染染一眼認出了傅司雋,激動地面色泛紅,著急忙慌地讓保鏢送他去急救。</br> 有人將蘇傾塵背起,轉身就挨了蘇染染一腳,摔回雪里。</br> “她命大得很,雪崩都沒死,現在更死不了。”蘇染染聲音里裹著濃稠的厭惡,就連呼嘯的風雪都壓不下。</br> 一行人離開,再次將蘇傾塵棄在了雪中。</br> 但她沒有之前的害怕無措,杏眸映著遠處的光點,遙遙望著漸行漸遠的傅司雋。</br> 雪更大了。</br> 雪花飄落在蘇傾塵的臉上,遲遲沒有融化。</br> 凜冽的寒涼逐漸侵蝕著她的身體,冷得心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