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管家在不遠處停下,面無表情道:“少夫人,夫人來了。”</br> 蘇傾塵當即轉身去迎,沒走兩步就看見了款款而來的喬南晴。</br> 她穿著版型簡潔的襯衣和直筒褲,卷發(fā)盤起,不同以往的雍容華貴,打扮得十分干練。</br> “媽。”蘇傾塵乖乖喊人。</br> 喬南晴漫不經心地“嗯”了聲,與她錯身而過,在餐廳坐下。</br> 掃了一眼紋絲未動的早餐,喬南晴掀起眼皮看向蘇傾塵,反客為主道:“坐下吃飯。”</br> 蘇傾塵給陳姨使了個眼色,加了一副碗筷。</br> 蘇傾塵安靜用餐,卻發(fā)現(xiàn)喬南晴連筷子都沒碰,不茍言笑地擺弄平板,似乎在處理公務。</br> 她不免有些恍惚。</br> 傅司雋也經常在家里辦公,是與喬南晴如出一轍的全神貫注。</br> 他們不愧是母子,相似的眉眼,相似的習慣……</br> 蘇傾塵胡思亂想之際,喬南晴放下平板,抬眸看來,端莊的氣質被她拿捏得恰到好處。</br> “最近太忙,今天上午的會議臨時取消才得了空過來。聽說蘇夫人前段時間來找你麻煩了?”</br> 她開門見山,倒是讓蘇傾塵猝不及防,嗆了一口牛奶,“咳!媽怎么知道?”</br> “你只用回答是,或不是。”喬南晴揉了揉眉心,語態(tài)有些許疲憊。</br> “是。”蘇傾塵頷首應下,傾身將一碗銀耳羹推到了喬南晴面前,“媽,你嘗嘗這個。陳姨熬的,可好喝了。”</br> 喬南晴愣了愣,無奈地掃了蘇傾塵一眼。</br> 這孩子自己吃了虧,不張揚也不上心,倒是關心起她來了?</br> 最終,喬南晴還是端起銀耳羹喝了些,才悠悠道:“蘇家雖然是你的娘家,但是你既然嫁入傅家,就是傅家的人。如果你被蘇家欺辱了都不吭聲,丟的可是傅家的臉。”</br> “我明白。”蘇傾塵蜷縮指尖,如實道:“那天司雋也剛好回來,把她……趕走了。”</br> 喬南晴輕哼,“這小子難得開了竅,會做人事了。”</br> “……”</br> 這話蘇傾塵可不好接,只有溫婉一笑,企圖轉走話題,“最近有陳姨照顧我,我身體好轉許多,孕吐反應也變少了。”</br> “那就好。”喬南晴神色溫和了一分,又問,“傅司雋最近沒再去找那個女人了吧。”</br> 蘇傾塵的笑登時僵在唇角,難以回答。</br> 喬南晴是何其聰明的人,當即察覺端倪沉了臉。</br> 她偏頭看向一旁的陳姨,“陳姨,傅司雋這幾天幾點走,幾點回?”</br> “少夫人三天前從莊園回來后,少爺就沒有回過家。”</br> 陳姨從始至終都是傅老爺子的心腹,自然明白自己的心該向著誰。</br> 喬南晴追問道,“傾塵,他是不是去找蘇染染了?”</br> 蘇傾塵低頭斂眉,掐著掌心,極力克制。</br> 她心上就像有一把鈍刀來回割鋸,透骨的疼鉆進血液,滲入骨髓。</br> 夫妻不和,還要驚動長輩插手。</br> 她未免活得太窩囊了……</br> 喬南晴冷下臉,儀態(tài)依然優(yōu)雅,氣場卻驟然凌厲,不怒而威,“你還想包庇他?”</br> “我沒有。”</br> 蘇傾塵當即搖頭,對上喬南晴強勢的目光,她咬了咬牙,“我只是想平平安安地生下我的孩子。”</br> 她無比明白安生立命只能靠自己。</br> 只不過在此之外,她所求的只有一個永不言棄的親人。</br> 至于陰晴難辨的傅司雋,她早就不該心懷希望了。</br> 他一次次反復無常,她一次次備受煎熬……</br> “嘭!”</br> 一聲脆響在腳邊炸開。</br> 蘇傾塵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喬南晴摔了碗,銀耳羹灑得一地都是。</br> “媽,你沒事吧?”</br> 喬南晴保養(yǎng)得當的臉上爬滿了怒火,滿目陰沉掃向蘇傾塵。</br> “你沒有錯,為什么要忍?你千辛萬苦地懷孕妊娠,他憑什么管不住自己,扔下你去找另一個女人?!”</br> 蘇傾塵心驚肉跳,身體仿佛被她的視線穿透,喉嚨發(fā)干,“我其實……”</br> 手臂突然被人拉住,她回頭就看見陳姨一臉復雜地對她搖頭,示意她不要說話。</br> 蘇傾塵不明所以,但清晰分辨出陳姨眼中的悲憫。</br> 喬南晴下頜線條緊繃,咬牙切齒地喃喃低語。</br> “為什么男人三心二意就能被輕描淡寫地揭過?我為了嫁給他,差點毀了我的事業(yè)。我為了生下孩子,差點丟了命!可到頭來,我得到的竟然只有丈夫的出軌,以及一個跟他一樣見異思遷的兒子!”</br> 蘇傾塵勸說的話當即哽在了喉嚨里。</br> 她再遲鈍也明白過來,喬南晴并不只是在憤怒傅司雋的作為,不悅她的忍讓。</br> 梗在喬南晴心頭的那根刺,是傅慕華的濫情花心,是她自己的癡心錯付。</br> 只不過目睹蘇傾塵與傅司雋重蹈他們的覆轍,她感同身受,更難以接受自己的兒子也如此不堪。</br> 喬南晴抖著手捂住臉,藏住眼角的濕意,也終于聽見蘇傾塵擔憂的呼喚。</br> “媽……”</br> 喬南晴當演員多年,情緒收放自如,今天卻不知道為什么,看見蘇傾塵,就忍不住。</br> 她閉眸收斂瀕臨失控的情緒,再睜眸時,眼中只剩下平靜。</br> 蘇傾塵遞上一張紙巾,明明心中揪疼,面上卻笑得嬌俏,甜美可人,企圖感染喬南晴。</br> 喬南晴也不避諱,大大方方地擦干眼角。</br> 她一只手勾住蘇傾塵的下巴,拇指在那翹起的唇角微微一壓。</br> “不開心,就別勉強自己笑。何必讓自己活得這么累,想哭就哭,想笑再笑。”</br> 蘇傾塵一怔,彎彎的笑眼突兀地浮現(xiàn)水光。</br> 她從沒想過,這個外表冷漠的婆婆會如此懂她,會如此勸慰她以自己為重。</br> 她咬了咬唇,哽咽著撲進喬南晴的懷里,“謝謝您,對我這么好……”</br> “嗯。”</br> 喬南晴抱住她,冷清的面上有一絲柔和,“傾塵,別怕。男人不靠譜,靠我們自己也可以活。屬于你的東西,誰也別想搶走。”</br> “什么東西?”蘇傾塵茫然抬頭。</br> 喬南晴眸光一沉,聲音冷若寒霜,“地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