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做什么？！”

　　邱小雨突然沖了進來，一眼就看見蕭余臉上腫起來的掌印，幾乎是有些憤懣的攔在了兩人之間。

　　畫黑板報的女生推搡邱小雨的肩膀，“你給我滾！別以為你是班長就多了不起了！”

　　邱小雨仍然一動不動，“你無緣無故亂打同學，我怎么不能管了！”

　　“無緣無故？?。　迸钢鴮懼}目的黑板，“我他媽辛辛苦苦畫了幾天，他給我擦了！說數學老師讓他寫題目！數學老師根本不在！這叫無緣無故？！你瞎了嗎？！”

　　邱小雨被嗆的不知怎么回話，他側身拉了拉蕭余的胳膊，“蕭余，你說話啊，你解釋一下，大家能理解的…”

　　蕭余低了半晌的頭抬了起來。他的眼睛是無神的，好像霜降時結了霜的葉子。

　　邱小雨看著他，眼神里全是焦急和信任。

　　良久，他看向邱小雨的眼睛，嘴唇動了動，小聲道，“對不起…”聲音之弱，甚至“起”字都是氣音。

　　驚訝的盯著他邱小雨瞪大了眼睛，卻看見蕭余上前一步，對黑板報女生深深鞠了一躬，似乎用了此生最大的音量，“對不起…！”

　　說完，他快步離開了教室。

　　“哎！蕭余…！”

　　邱小雨跟著跑了出來，可是蕭余走的極快，不一會兒，邱小雨就氣喘吁吁了。上課鈴已經響了，蕭余卻已經快走到了校門口。邱小雨快跑幾步，在蕭余出門之前拽住了他。

　　“蕭余，我知道中間肯定有隱情的，對不對…我們…我們也算是朋友吧，是嗎？你告訴我，好不好？不用向他們解釋，就告訴我一個人，好不好？”

　　“…”

　　拽著蕭余袖子的手被蕭余輕輕撫掉了，邱小雨看見面無表情的蕭余，眼角泛紅，一滴眼淚落了下來?！皩Σ黄?，”蕭余說，“但是，請你不要再管我了，我們也不是朋友?！?br />
　　學校的門衛老大爺并不稱職，在門衛室仰頭大睡，邱小雨看著瘦削的蕭余毅然決然的走出了校門，小心翼翼的穿過了馬路，不知為何，竟然也鼻酸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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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節課本來是體育，但是外面竟然突然下起了雨，只好改成自習課。肖走按照慣例遲到了一會兒，一進教室就覺得氣氛不對，具體哪里不對他也說不上來，左右環顧了一圈，才發現班上兩位學霸的位置空著。

　　“這是什么意思？私奔了？”肖走問黃發女生，黃發女生噗的笑了出來，剛想解釋什么，邱小雨卻從后門走了進來。

　　幾乎全班人都扭頭看她，甚至還有人探頭望向外面，看蕭余有沒有回來。

　　很遺憾，蕭余并沒有回來。于是他們擺出一副“好戲怎么爛尾了”的表情，忿忿的收回了目光。

　　一號的紙條很快傳了過來，繪聲繪色的跟肖走講述了剛剛發生的事。紙條的最后，一號也疑惑的發問，“蕭余這小子平時這么悶，感覺不會專門為了自己擦別人黑板報啊…肖哥，不會是你計劃整他的吧？”

　　肖走頗為無奈的將紙條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沒有回話。

　　他扭頭看了看教室后面的黑板，右下角蕭余工工整整的字還留著，最后一個問號的點拖的很長。

　　“喂，”肖走踢了踢斜對角黃發女孩的桌子，女孩在涂唇膏，被嚇的手一抖涂了出去，她頗為不爽的用紙擦掉，才扭過頭，“怎么了？”

　　“誰跟蕭余說數學老師讓他抄題目的？”

　　“我怎么知道?。俊迸χ＄R子理了理頭發，“你不說我還以為是你呢，你那么討厭他?！?br />
　　我討厭他？肖走撓了撓頭，往那個空蕩蕩的座位看了看。

　　下午其他三節課老師們竟然都沒問蕭余去哪了，肖走猜蕭余應該是打過電話請假了。放學的時候，老師問有沒有人能幫忙把新發的試卷給蕭余帶過去，班上靜悄悄的，沒有人說話。蕭余沒有朋友，所以沒有人知道蕭余住在哪。

　　老師皺眉，點了點頭，想著蕭余漏一張試卷不做應該也沒關系，剛準備拿著離開，卻突然聽見教室后面凳子被蹬開的聲音，然后平地里落下一顆驚雷，“老師，我幫他拿過去吧。”

　　一瞬間，幾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收拾東西的動作驚訝的轉過頭看他。

　　他還是一臉吊兒郎當的表情，背著書包晃到老師身邊。老師頗為不信任的看著他，“你知道蕭余住址？”“嗯，”肖走點點頭，“有次下雨，路上遇見他了，他沒傘，我就送他回去了?！崩蠋熰帕艘宦?，便將試卷交給肖走，轉身離開了。

　　下午六點多，順南高中的校門口，有被夕陽燙的火紅的街道、房屋和人群，還有快步奔走的肖走。不知道為什么，他有些急切的想見到蕭余?？赡苁鞘捰啾徽{換座位之后，他再也沒人可以招惹了，所以變得有些奇怪。

　　到了蕭余家門口敲門的時候，肖走手心微微滲出了一點汗，他在褲子上擦了擦，等著蕭余來開門。

　　對于蕭余來說，下午的敲門聲是突兀的。小時候，到了六點多，敲門聲一響，他就會飛快的跑過去，給爸爸媽媽打開門，爸爸會將他抱起來，媽媽會摸摸他的頭發，問他有沒有好好做作業。爸爸媽媽去世以后，奶奶去給別人家當保姆掙錢，也是六點多回來，他有時候回來的比奶奶早，有時候比奶奶晚，他生活里的敲門聲逐漸少了起來。

　　后來奶奶病了，下午六點半的敲門聲，他幾乎再也沒聽過了。

　　正在切菜的蕭余擦干手，幾乎是帶著有些虔誠的心情跑到了門口，拉開了門。

　　眼前是一張笑臉，蕭余卻皺了眉頭。

　　“小魚兒，”肖走擠了進來，往廚房看了看，“干嘛呢，好香啊，你在做飯嗎？”

　　“同學，有什么事嗎，沒事請出去?！?br />
　　“哎！”肖走將書包從背上卸下來，把折的整整齊齊兩份試卷遞給蕭余，“老師讓我給你帶的卷子?！?br />
　　蕭余沒有伸手接，幾乎是有些警惕的盯著他手中的試卷，良久，他抬頭看了肖走一眼，聲音小小的，沒什么情緒，“我拿了試卷，明天是不是又會有人扇我一巴掌，說我偷他東西？”

　　肖走被問的愣住了，隨即有些生氣，“我他媽來給你送試卷，你什么意思？你是說這事我干的？？”他吼完，看見蕭余還微腫的臉頰，又覺得有些不太妥，于是又像突然泄了氣的氣球一樣癟了下去，說了句對不起。

　　“但是！”肖走突然轉折，“今天那破事絕對不是我指使的！雖然我平時是比較喜歡整你吧…我對天發誓！”

　　肖走沒等到回答，因為蕭奶奶突然在房間里不停的叫“小魚兒”，于是蕭余從他手中接過了試卷，做了一個送客的手勢，便轉身離開了。

　　晚上做題的時候，蕭余的手機突然叮咚的響了，他打開很久沒用過的□□，發現有一條新的好友申請。

　　昵稱叫XIAO，頭像是一只狗。蕭余點了同意，對話框里彈出一句：“你們已經是好友啦，趕快開始聊天吧！”

　　馬上，那邊的人就發來了消息。

　　[你竟然用真名做昵稱？？][疑問表情]

　　蕭余放下筆，回復了一個問號。

　?。迹浚?br />
　?。寄闶?？＞

　　[我肖走]

　?。肌?br />
　　蕭余按滅了手機，開了靜音模式放到了一邊，繼續做作業。

　　睡前定鬧鈴的時候，發現肖走給他發了一堆消息。

　　18:34

　　[我今天說的都是真的]

　　[真不是我干的，相信我]

　　[那我以后都不欺負你了行吧？]

　　[喂？？]

　　[人呢？]

　　22:40

　　[作業該做完了吧？]

　　[看見請回話？]

　　[喂，小魚兒？不會睡了吧？][驚訝表情]

　　[好吧，那晚安吧]

　　蕭余面無表情都將對話框刪除，給手機充上電，關了燈，睡下了。

　　涂了藥膏的臉隱隱作痛，他側躺著，做了一個真假參半的夢。夢里還是十幾歲，爸爸媽媽也都還在，他參加學校組織的少年宮獨唱比賽，得了獎狀，開心的捧著回家，卻發現爸爸媽媽都在，但是正吵得不可開交。

　　他跑到他們面前，將獎狀展示給爸爸媽媽看，爸爸卻一把奪了過去，撕成了兩半。

　　他就哭啊，哭啊，哭著哭著，發現自己長大了。他變成了一個沒有朋友，令人討厭的大人。有人說，“誰讓你成績這么好要呆在我們班的，被孤立不是活該嗎？”

　　可是，他并沒有錯呀。

　　他想讓奶奶過上好的生活，給奶奶看病，唯一的出路只有拼命學習，這也是錯的嗎？

　　于是他只好一直哭，一直哭，在天微亮的時候，猛然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