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大風，窗外的樹被吹的嘩啦作響，樹枝碰到窗戶，隱隱約約的，像是有誰在敲窗。

　　肖走靠在床上和一號打游戲，被一號按著錘死好幾次，實在有些掉面子，就投降退出了游戲。

　　拔掉耳機，大字型躺在床上，覺得有些渴了，便隨便套了件沙灘褲去廚房找水喝。

　　“哥哥！”小小的身影飛奔過來，小辮兒在后腦勺一晃一晃，然后一頭撞進他懷里。肖走放下水杯，捏捏小姑娘的臉蛋，“沛沛不乖啊，怎么還沒睡。”

　　“我要哥哥講故事！”沛沛舉了舉手中的故事書，封面上小獅子和小羚羊開心的擁抱著，肖走心里鄙視的笑了笑作者的智商，伸手摸了摸沛沛的頭，“不讀這個，哥哥給你講一個別的。”

　　“好！”沛沛興高采烈的跳了起來，“哥哥最好啦！”

　　小辮兒又一跳一跳的蹦回自己的房間，肖走坐在床邊，給她講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河里住了一條小魚兒。他很奇怪，很少和別人講話…”

　　“哥哥，為什么不和別人講話就是奇怪啊，”沛沛將臉埋進被子里，大眼睛撲朔著看著肖走，“沛沛不開心的時候也不和別人講話，想哥哥的時候，也不和別人講話。”

　　“呃……”，肖走被問住了，看著女孩兒單純的目光，只好投了降，“好吧，哥哥錯了，那重新來。”

　　“很久很久以前，河里住了一條小魚兒，因為他不喜歡講話，其他的魚都覺得他跟奇怪。”

　　“但是小魚兒很聰明，他游得很快，所以其他笨的魚都因為嫉妒或者不喜歡他的不合群，不愿意跟他玩。有魚故意接近他，也是為了看他受挫折時狼狽的樣子。”

　　“這條小魚兒自己好像也不想交朋友，于是就更沒有魚主動接近他了。小魚兒總是自己一個游啊游，游啊游，有一天，他發現自己不是第一名了，就很難過的哭了。”

　　“為什么呀哥哥，媽媽不是說，只要快樂就好，成績不那么重要嗎？”

　　“小魚兒不一樣啊，他最快樂的時候就是游第一名的時候。因為游第一名的小魚兒有很多食物，他要帶回去給生病的家人吃，所以他沒有第一名，就哭了。”

　　“后來呢？”

　　“后來，他遇到了另一條魚…后面還沒想好呢，好了好了，你快睡覺吧，哥哥也困了。”

　　“好吧…”沛沛撅起嘴，“那他遇到的這條小魚兒是不是來和他做朋友的？”

　　“……”肖走愣了愣，將布偶塞進沛沛懷里，“哥哥也不知道，等哥哥想好了告訴你。晚安。”

　　“唔…哥哥晚安～”

　　風中夾雜著下了雨，肖走突然記起某一個雨天，他碰見了蕭余，蕭余提著菜躊躇的站在超市門口，衣服有些濕了，貼在他瘦削的身體上，勾出一個纖細的骨節分明的少年輪廓。他當時明明可以裝作沒有看見的，畢竟他并不喜歡蕭余，可是他不知道為什么鬼迷心竅的，就叫了他的名字，還送他回了家。

　　日子掛在鐘表的時針上一天天的轉，天黑轉到天亮，天亮又轉到天黑，春天悄悄離開，夏天擠進了N城。

　　教室的空調每天只能開四個小時，其他時候，代替空調的小電扇便呼啦啦的從大家的課桌里冒了出來。

　　蕭余感覺到汗從額頭一路劃到下巴，身上黏膩不堪，便趁人少的時候去廁所洗臉。男廁向來人不多，今天又格外熱，廁所里只有最末的隔間有聲音，似乎是在打電話，不知道聊了些什么，只聽見那人突然似笑非笑的說，“真可惜你不是個女的，不然肯定揣著肚子來問我要錢了是吧。”

　　蕭余皺了皺眉，覺得這種無意中的偷聽似乎也不是很道德，便又沖了一把臉，準備離開，隔間的門咔噠響了一聲，里面的人走了出來，隨后，聲音里帶著些許驚訝，“呦，蕭余啊。”

　　沒有隔板，耳朵直接接收到那人的聲音，蕭余一瞬間冒了一身冷汗。

　　他想假裝沒聽見直接走開，那人卻上前一步扯住了他，“嘖，跑什么呀，我有這么可怕嗎？”

　　“楚修崔，”令人反胃的記憶一股腦涌入蕭余的腦海，他的聲音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你想做什么？”

　　“嗯……”楚修崔低著頭似乎在認真想的樣子，然后他湊到蕭余身邊，幾乎要貼著蕭余的臉，一副癮君子見到白粉的樣子，在蕭余頸邊嗅了嗅，“上次我親了你一下，你打了我一拳，要不我再給你多打幾拳，你讓我睡你一次。”

　　“神經病！”蕭余狠狠推開楚修崔接著就想跑，卻聽見咚的一聲，他一回頭，看見楚修崔捂著腦袋坐在地上。

　　“嘶…”楚修崔摸了摸后腦勺，摸了一手血，他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痛苦的樣子，而是露出了幾乎有些病態的笑容，“蕭余，跑啊，怎么不跑了。”

　　“你…！”

　　“蕭余，我好痛啊，”在聽見動靜的人進來查看的那一瞬間，楚修崔換上了有些委屈有些難過的表情，“對不起，我不該再來煩你…”

　　進來的是某個班的老師，看見坐在地上滿手血的楚修崔和有些恐懼的顫抖的站在一邊的蕭余，第一反應就是兩個人打架了，他趕緊打了120，問了蕭余的學號姓名，又給蕭余的班主任去了電話。班主任急急忙忙跑過來，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趕緊將楚修崔扶起來，又對著蕭余使了使眼色，示意他跟著過來。

　　班主任帶著蕭余一起將楚修崔送到醫院，等檢查的過程中給楚修崔班主任和家長都打了電話。拍了片子做了ct，結果顯示有些輕微腦震蕩，而且后腦勺的傷口要縫針。

　　蕭余站在班主任身后，不敢抬頭。

　　“蕭余啊蕭余，你要我怎么說你。”班主任其實也頭疼，蕭余本來就是跟楚修崔打架才調到十七班，人家沒追責也沒要賠償，甚至還讓學校方不要給記進檔案里，只讓蕭余轉了個班而已，現在卻又…

　　“你說說你跟誰杠上不好，你偏偏跟楚修崔杠上，啊，你惹得起人家嗎你說說，萬一人家要追責，你這學期評優就沒了啊，知道嗎，老師也知道你家里困難，沒了評優你可怎么辦啊？”

　　蕭余大腦有些缺氧，他只覺得喘不上氣來，似乎全世界的惡意都沖著他飛來了。他也很想解釋，我不是故意想讓他受傷，是他總是騷擾我，總是對我說惡心的話，我才…

　　可是，他說不出口，就算他說了，別人可能也不會信。

　　白地板白墻，陽光照進來，刺的他眼睛生疼。他緊緊握拳站在一邊，一動也不動。

　　三班班主任和楚修崔的母親很快來了，班主任簡單的向楚母解釋了一下情況，楚母平靜的點了點頭，然后平靜的扇了蕭余一巴掌。

　　蕭余的耳朵嗡嗡作響，有些不穩的倒向一邊，班主任趕緊扶住他，三班班主任也馬上攔住了楚母，“哎楚女士，不要動氣啊，小孩子鬧矛盾，也不是故意的你說對不對，這孩子以前是我們三班的，成績好，人悶悶的，絕對不會和同學打架的，肯定是不小心的，不要動氣啊…”

　　楚修崔從縫針室走了出來。后腦勺貼著一大塊紗布，楚母見了馬上迎了過去，摸摸兒子的臉又摸摸兒子的肩膀。“臭小子，疼不疼呀，縫了幾針，疼死了吧。”

　　“媽，我沒事，別擔心。”

　　“對了，那個，”楚修崔抬眼看了看兩個班主任，又看了看班主任身后的蕭余，輕輕叫了他一聲，“蕭余。”

　　蕭余打了個激靈，雞皮疙瘩瞬間爬了一身，他戰戰兢兢的抬頭看楚修崔，見楚修崔溫和對他笑了笑，和之前判若兩人。

　　“蕭余，醫生說我這周可能要休息不能去學校了，能不能麻煩你放學后來我家給我補補課啊。”

　　“我…”

　　“我家不歡迎這種有娘生沒娘養的孩子，”楚母皺了皺眉，搶過了話頭，“媽媽找老師給你補習，不要他來。”

　　“正好。蕭余放學后確實沒時間給你兒子補習。”

　　一個身影走上前來，拽住了蕭余的胳膊將他拉倒自己身后。

　　蕭余抬頭，因為逆光，只看見渡著光的熟悉的輪廓

　　——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