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要殺我！”灰影裝模作樣地控訴，“他居然對同胞下殺手！”

　　傅承秋沒有立刻反駁。這接二連三地被目擊、被指證，實在是巧得令人懷疑。就像是某種力量想將他孤立出去，或者引起npc的注目。但是這又有什么意義呢？除了“倒霉”二字，他很難想到其他理由。

　　葉銜冬未見全貌，但并不好糊弄。他看見灰影身上的戾氣，以及明顯不屬于灰影的長刀，就把真相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這種副本問題越少人知道越好，因此葉銜冬權衡一番放過了傅承秋，拎著灰影就要離開。

　　誰知傅承秋不識好歹地問：“他不是應該脫離游戲了嗎？為什么還留在這里？”

　　葉銜冬不冷不熱地看了傅承秋一眼：“好奇心害死貓。你看到的東西，最好也別說出去。”

　　傅承秋老實地點點頭：“好的，孫大導游。”

　　沒管傅承秋要怎么跟其他玩家解釋剛才的動靜，葉銜冬拎著灰影到了一個隱蔽的地方。

　　他稍稍泄露一絲氣息，灰影就不由自主地發抖。灰影對上葉銜冬的眼睛，察覺到了危險，連忙主動交代得一干二凈。

　　“女鬼扣押了好多玩家，我們不能反抗，逃也逃不遠，只能受她擺布。這幾天她好幾次轉移我們棲息的地方，原本在賓館的408，又把我們帶到這里，后來去哪里我就不知道了。我是趁她不注意，偷偷逃出來的。”

　　葉銜冬問：“女鬼對你們做了什么？”

　　葉銜冬的目光沒有多少壓迫力，灰影卻情不自禁垂下頭：“她折磨我們！她說，所有見死不救的人都要付出代價，就一遍一遍的折磨我們！”

　　“你們的魂魄很脆弱，必須要棲身于某樣東西上才能轉移。那個媒介是什么？”

　　灰影：“相框。是空白相框。”

　　葉銜冬伸手往虛空中一拉，前方便出現了一條小路。那條路仿佛能吸收所有的光線，蜿蜒隱沒于幽深的黑暗中，兩旁有點點紅色微光，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不用葉銜冬提示，灰影已經狂喜地踏上了小路，向前一路飛奔。

　　直到灰影即將被黑暗吞沒，葉銜冬才淡淡提示了一句：“如果你造下殺孽，結局不會比留在這里好。”

　　灰影身體一僵，下一秒就被涌動的黑暗徹底吞噬。

　　宅院的探索告一段落，玩家們從另一邊的小路返回，堪堪趕在天色黑透前回到了賓館。

　　葉銜冬原本想去審問魏家父子，轉念一想，今晚是倒數第二個夜晚，賓館應該比較危險，就留在了玩家這邊。

　　入睡之前，玩家們聚在一起討論。

　　“為什么那天去神廟，要女的拜三下男的拜四下？有什么講究嗎？”

　　傅承秋：“‘神三鬼四’，應該是女鬼對男人對怨恨更深，在女鬼眼中我們就是‘鬼’。”

　　“你說女鬼只會學舌不會自己說話，這又是為什么呢？”

　　“這個我不知道。”傅承秋略一思忖，“但我覺得是某種規則，讓女鬼說不出話。比方說，綁匪作案時，多半會堵住女鬼的嘴。”

　　“但是堵住嘴怎么呼救呢？……這么說的話，其他人沒救女鬼，可能是因為聽不見啊。”

　　“但是女鬼求救的時候確實發出了聲音。”季紅打斷說，“這個先不提，你今晚怎么辦？”她轉向傅承秋，“你沒有祭拜女鬼，又得罪了她，她肯定不會放過你。”

　　“走一步看一步吧。”傅承秋神色輕松，甚至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說不定，冥冥之中會有某種存在注視著我？”

　　冥冥中注視著所有玩家的葉銜冬，聞言挑了挑眉。

　　傅承秋這倒霉蛋……又在試探他了啊。

　　.

　　夜深了，敲門聲在304門口響起。

　　女鬼用小佳的聲線，輕飄飄地問：“有人嗎？”

　　得不到回答，她把耳朵貼在門上，又問：“你們是不是在看電視？”

　　“你們覺得好看嗎？”她鍥而不舍地敲門，有節奏的悶響在走廊中持續不斷，“電視里面的新聞報道好看嗎？”

　　沉默無聲蔓延。

　　女鬼忽然吃吃一笑：“哎呀，你們怎么這么粗心，連門都不關？”

　　“吱呀”，緊鎖的門自動打開了。女鬼并不給人反應的機會，直接閃現在床邊。

　　凌亂的黑發間，露出血肉模糊的眼眶。女鬼低頭向床上看去，兩張床卻空空如也。她愣了半秒。

　　她慢慢轉過頭，視線順著窸窸窣窣的響聲，落到了電視機附近。

　　古舊的大肚子電視機旁，傅承秋一手抓著斷掉的電線，另一手拿著絕緣膠布。他看見女鬼，還主動打招呼：“晚上好啊。”

　　女鬼看見老熟人，新仇舊恨齊齊涌上心頭。但規則所限，她不能直接大開殺戒。她按捺著怒氣，陰森森地問：“你們剛才是不是開電視了？你們看到我的死法了嗎？”

　　傅承秋疑惑地反問：“壞了怎么開？”

　　女鬼一噎，忍氣吞聲道：“你們沒有開電視，那肯定聽到了我的聲音，為什么不開門？”她長發根根豎起，永遠無法擺脫的噩夢再次把她帶回那個血腥的夜晚。她眼中的神智逐漸喪失，一縷縷黑氣攀附上她猙獰丑陋的面目，她凄厲地喊，“為什么不救我！”

　　“你搞錯了，那天我根本不在場。如果在場，我一定會救你。”面對瀕臨失控的女鬼，傅承秋依舊不慌不忙地講道理，“你不能殃及池魚，我們這些人都是無辜的，不該為其他人承擔過錯。”

　　女鬼充耳不聞，口中重復著“為什么不救我”，形容越發可怖。

　　躲到角落里的小高小聲說：“傅哥，她要暴走了，怎么辦呀？”

　　傅承秋沉吟一聲：“既然和她說不清，那就只能先禮后兵了。”

　　說完，他在小高和女鬼雙雙震驚的目光中，再次拿出那支火箭筒，架在肩上面向女鬼。

　　“勞駕。”傅承秋手指扣著扳機，彬彬有禮地說，“我們能坐下來聊會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