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給那么多人做過手術，救過那么多人的命，卻在這一次，感覺渾身都無力，好像學過的那些知識根本不夠拿來救她。
    可周圍的人卻都看傻了。
    他們從未見過一個醫生，能在流淚的時候，將心臟復蘇做了這么久。
    直到再次看見心電圖恢復正常，陸聽聞好像整個人都脫了力，呆呆的，傻傻的，看著心電圖起起伏伏。
    他把她救回來了。
    有兩個醫生把陸聽聞攙扶下來，曹醫生把他拉到一旁，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聽聞。”
    曹醫生年紀大了，坐在那喘了半天。
    陸聽聞被扶著坐在椅子上，看著其他醫生在對病床上的女人進行搶救打針。
    緩了半天，曹醫生才說：“她沒有求生欲望，心臟漏停或許是身體機能的問題，但她昏迷階段，一直都是這個狀態，她自己不愿意醒，純靠外力的話，再偷停一次，一旦我們沒有發現及時……”
    一個人該是怎樣的心境，才會沒了求生的意識？
    陸聽聞怔怔的坐在那，眼睛一刻也不離開她。
    直到醫生們整理好一切后，陸陸續續的準備離開。
    “我留在這。”男人枯啞的聲音里透著一絲堅持。
    曹醫生知道這個時候不可能勸的動他，擺擺手示意其他人先離開。
    重癥監護室外，方諾等人看到剛剛那一幕，心中都是無比震撼的。
    他們目睹著穿著白大褂的男人，眼睛里的淚水無聲的往下滑落，手中也在拼盡全力的去搶救韓星，那種瘋狂、孤注一擲的絕望，他們看的真真切切。
    方諾扶著座椅穩定著心神坐了下來。
    剛剛得到消息趕來的周院找了過來，當透過玻璃看見病床上的女人時，他愣了好半天。
    “韓老板她……”
    他這兩天沒有給方諾治臉，家里人都沒在，他等了兩三天但一直沒看見人，最終等不住才給方諾打了個電話，得知韓老板出車禍正在醫院的消息。
    “出了車禍。”
    方諾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整個人好像都沒了生氣。
    她不敢去試想，假如韓星真的出了事，真的沒有搶救回來，怎么辦……
    就在此時，宋畢寒急匆匆從外面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站在一邊喘。
    重癥監護室外聚集了好多人，他們每一個似乎都怕極了韓星出點什么事。
    宋畢寒喘過氣后，透過玻璃看著里面換上了無菌服的男人。
    他至今還無法相信，命運會這樣的捉弄人。
    老天爺為什么偏偏只抓著一個人折磨？
    回過神的方諾抬了下頭，“你怎么來了？”
    宋畢寒也是第一次看見方諾眼睛紅成那個樣子，他捏了捏手里的公文包，話卻說不出來。
    他曾受老板的囑托，在她遇到生命危險的時候，他一定要在場，并且要帶著遺囑。
    在韓星名下資產過億的時候，韓星就立了遺囑。
    所有人的心，此時都因韓星的心跳圖而起起伏伏，門外的這些人，都因她而活著。
    沒人知道，一旦她倒下了，多少人會撐不下去，而首當其沖的，應該是陸聽聞。
    方諾到底是經紀人，慌了一陣子以后，她穩著心神安排道：“醫院旁邊有一家酒店，我……”
    她想站起來，可腿那么一軟，竟然徑直奔著座椅倒了回去。
    周院離得近，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緩了片刻，方諾說：“我去定幾間房，韓彤你留在這跟我輪流照顧她。”
    “我做飯吧。”沈雯說。
    她就這么什么都不做，心里不踏實，也放不下心。
    “不用，你還要上班照顧孩子。”方諾摸了摸腦門，“做飯我請營養師做專門養病的飯給她。”
    “周醫生，麻煩你幫我跑一趟，她們不懂醫院里的事。”
    “你說。”周院自然不會拒絕。
    “定個頂級的病房，刷這個卡。”
    眼看著那張卡遞過來，周院只是看了眼，“把韓老板的身份證給我吧。”
    方諾一并拿過去，可周院只抽走了韓星的身份證就走了。
    “好了，其他人跟我去酒店，先歇歇。”
    ☆
    監護室里。
    陸聽聞緊緊的抓著韓星沒打針的手放在腦門旁，整個人都慌的，心臟好像都快停止不跳了。
    “派小星……”
    他呢喃。
    腦海中，不停地閃過韓星或嬉笑、或撒嬌、或擺手弄姿的樣子，她像個精靈，總是能變幻著樣子出現在他的面前。
    從一開始她的主動熱情，到后來的古靈精怪，英姿颯爽，再到前兩天她的跪地送鉆戒，再到……
    眼下，她毫無生氣的躺在病床上，隨時都會離開自己的模樣……
    “派小星，你還有我呢。”
    “我不是說了嗎，無論發生什么，無論你到底有著怎樣不能跟我說出口的事，我都在。”
    “你不是一個人。”
    他死死的攥著她的手，青筋暴起，滿腦子都是慌亂的情緒。
    韓星的確中途醒了，但她的神智始終不能徹底清醒過來。
    確切的說，應該是她根本沒有想要努力醒過來的想法，任由身體的機能控制著她，想睡就睡，不想醒便不醒。
    可她隱約能聽見有人在說話。
    那種仿佛站在無人之境的感覺，讓她沒有想要離開原地的想法。
    周圍都是空空的，或黑暗，或虛無。
    眼前時不時的閃過從幼時到如今的一幕幕，有小伙伴在跳舞，有她被人欺負被罵掃把星，有她被校園欺凌，還有她邊哭邊跳舞的樣子。
    種種，種種……
    ☆
    接下來的四五天里，那個男人除了吃飯去衛生間外，寸步不離。
    好像連睡覺都沒有，眼睛里都沒了白眼仁，只有暗紅暗紅的血絲。
    醫生會診他一次不落的參加，韓星需要擦拭身體，他也是親力親為，哪怕是伺候她排泄，也是親自來，絕不需要其他人插手。
    方諾除了等在外面，其余什么都做不了。
    每到晚上，她就能看見陸聽聞坐在床邊，嘴巴里不知道在說著什么，這一說就是一宿。
    她都怕韓星醒的那天，陸聽聞也倒下了，可根本勸不動。
    哪怕是陸母和陸蔚過來，也沒用，陸聽聞一步也不離開。
    從頭至尾，他對其他人說了一句話——
    “她不醒，我不走。”
    她走了，我也不會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