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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晚,尉遲恭坐在屋內,外面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
“調了一隊兵。”尉遲恭道:“盯著他們,不讓他們四處走動。善導想講經,唐王說免了,現在大家都在忙,誰都沒時間讓他們去度化,陣前大發慈悲,只會拖自己人后腿。”
呂仲明看著屋檐朝下滴水,答道:“這也太狠了。”
尉遲恭道:“是唐王吩咐的,我只是照辦。你決定當府中參議了嗎?你當上參議,唐王就全聽你的了,多的是機會對付他們。”
呂仲明沒有告訴他自己推了參議一職,答道:“未必,話語權越大,其實也越危險,他今天說了什么關于那倆和尚的事沒有?”
尉遲恭笑了起來,朝呂仲明眨眼,呂仲明便知道尉遲恭肯定設法在李淵面前說了什么。
尉遲恭低頭翻著一本兵書,頭也不抬答道:“就憑他今天說的那些話,唐王也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呂仲明心知善導所言非虛,李家的血脈就像一個詛咒,雖開創了這個大地上最為強盛的帝國,卻如影隨形地伴隨著這家人。李世民殺了自己的兄弟,軟禁了父親,又折騰死了親兒子,到得老來,他只得修佛。
修佛是他唯一的出路,許多人覺得李世民派玄奘西行取經,是因為想求長生,但呂仲明知道,這名千古帝君,晚年時實在是認命了。這些批語與判詞伴隨了他一生,令他為之窒息,無法掙脫,最后只能從佛教中尋求內心的片刻寧靜。
如果李建成與李元吉不死,玄武門之變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他依舊當他的皇帝,兒子也還活著,會不會減輕些許他的壓力?
呂仲明想了許久,發現尉遲恭又在看他——他總在看他,只要有時間,眼睛就像黏在他身上似的,呂仲明開始的時候覺得很不自在,現在都對尉遲恭的眼神習慣了。
“又在想什么?”尉遲恭笑笑,問。
呂仲明坐過去,側過頭,親了親他的臉,尉遲恭登時臉就紅了,怔怔看著呂仲明。
這是他第二次主動親他,第一次還是試他的額頭,看他發燒了沒有。尉遲恭喉結動了動,看那架勢,差一點點就獸性大發,呂仲明忙道:“別激動!讓我看看,你在看什么?”
尉遲恭:“沒……沒看什么,這個是……兵力布置……嗯。”
“什么時候發兵?”呂仲明馬上設法引開他的注意力,和他一起看信,尉遲恭道:“五月初五,準備先打河東。”
河東是前往長安的必經之路,長安也就是大興,楊廣正在揚州,能把他的都城打下,就相當于成功了一半。但呂仲明心道在這之前,還有幾場仗要打,果然尉遲恭嘆了聲,說:“讓我帶兵去打仗,要離開你一段時間。”
“去吧。”呂仲明笑道:“你不打仗是浪費了,世民也需要你。”
尉遲恭卻道:“不是做世民副手,主帥是建成。”
“什么?!”呂仲明馬上就察覺了不妥,又問:“不是應該讓世民領兵么?”
“開始的時候計劃是他。”尉遲恭道:“派建成留守,現在改為讓世民留守晉陽,建成與元吉接手軍隊……”
怎么會這樣?!呂仲明傻眼了。
尉遲恭一本正經道:“你會想我嗎?”
呂仲明:“會……會吧,這不對啊!世民明顯比元吉更適合打仗,元吉才十三歲,為什么要讓他去?”
“柴紹會輔佐他。”尉遲恭道。
“那么也該把建成換下來,建成是嫡子,于情于理,都不容有失,他不應該上陣殺敵……”
尉遲恭看著呂仲明,似乎對他的敷衍有點不爽。
“建成主動請纓。”尉遲恭答道:“我與李靖為輔,李靖帶天策軍,我帶都騎軍。元吉帶一隊,秦瓊,羅士信為輔,柴紹、秀寧帶第三隊。世民與段志玄將軍留守晉陽。”
呂仲明:“……”
布置一瞬間被打亂了,這是要李世民從文,李建成帶兵建立軍功的節奏。
“喂。”尉遲恭又道:“又想什么呢。”
呂仲明回過神,有點焦慮。
尉遲恭又道:“你夫君明天就要去帶都騎軍前鋒了。”
呂仲明:“我夫君?誰?”
尉遲恭:“……”
“哦。”呂仲明回過神,笑道:“哈哈哈,原來是說你啊。”呂仲明本來就討了個在尉遲恭手下當參贊的職,不過想到反正過幾天自己也得隨軍,現在就沒說出口了。
尉遲恭簡直拿呂仲明沒脾氣了,說:“你愿意跟我一起去軍營么?”
呂仲明道:“再說吧……我得想想,發生什么事了?難道是善導讓建成去帶兵的?”
尉遲恭只得不吭聲了,呂仲明察覺到,一定有人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悄悄改變著一連串事件發展的方向。
“你和李靖,輔助建成嗎?”呂仲明道。
尉遲恭唔了聲,呂仲明便湊過去,尉遲恭的臉瞬間又紅了,呂仲明看著他的唇,有點想親一親,又怕他按著自己吻個沒完,待會口水又過來了……目光從唇上移動到鼻子,又移到他的眼睛。
“我先去睡覺了。”呂仲明有點尷尬,就沒親下去。
尉遲恭放下兵書,呂仲明卻走了。
熄燈后,呂仲明正躺在床上,突然聽見樓梯腳步聲響,尉遲恭左手挾著鋪蓋上來,仿佛有點緊張。
“啊?”呂仲明還沒睡著,坐起來莫名其妙地看他:“干嘛?”
尉遲恭道:“明天就要走了,一起睡?”
呂仲明霎時警惕,一起睡,只是一起睡而已嗎?萬一他對自己做什么不好的事……而且做那個事情,不是都要潤滑物品嗎?這么頂進去,整個人都會爆掉的吧,而且他背上傷還沒好,絕對不行……會痛死的!
“那個……”呂仲明有點為難,說:“我睡覺會踢人,我怕踢到你的那個……”
尉遲恭什么也沒說,拿著棉被又下樓去了。
呂仲明又躺了會,才意識到尉遲恭明天就要走了,突然有點舍不得。
他躡手躡腳地走到樓梯口,要朝下看。
“小心腦袋卡住。”尉遲恭躺在廳上,裹著被子朝他說。
呂仲明:“……”
呂仲明一溜煙下了樓,鉆進尉遲恭的被窩里,尉遲恭先是一僵,繼而伸出手,摟住了他。被窩里十分暖和,被子上還有尉遲恭的氣息,呂仲明鉆到他的懷里,便靠著他,這么睡了。
翌日一起來,李淵的封賞令就到了,只要是為唐王府出過力,辦過事的,或大或小,都有一職在身,就連劉政會也不例外。
呂仲明被納入軍隊體系內,擔任左三軍中的驍衛軍“前軍參贊”,主文書,兵報,參詳軍事等之。他的直接上司是尉遲恭,而主帥是李建成。傳令官過來通報,讓呂仲明盡快前去報道。
呂仲明只是看了那木牌一眼,便詳細詢問其余人的職責,原先的晉陽令劉文靜乃是司馬,擔任將軍府副手。晉陽宮監裴寂則擔任長史。
李建成封隴西公,率領左三軍,并統帥中軍。
李元吉封海陵公,領右三軍,由柴紹輔佐統帥中軍,羅士信領前鋒,秦瓊領后軍。
李世民封敦煌公,鎮守晉陽。
呂仲明馬上就去求見李淵,要說服他改變思路,至少讓李世民帶一隊兵。早飯也顧不得吃,直接就闖到李淵的起居殿內去,一群侍女正在給李淵梳頭梳胡子,呂仲明一進去,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李淵卻不甚在意,笑道:“仲明,快快請坐。”
呂仲明救了李元吉一命,知道李淵已不將他當尋常客卿看待,畢竟如果李元吉落在楊廣手里,對李淵掃除天下,是個極大的麻煩。他坐下便開門見山道:“唐王,于情于理,世民都是右三軍最好的統軍人選,為何不啟用世民,而是要用元吉?”
李淵似乎早知呂仲明會來問,先是吩咐人上茶,又上了點心——一盤四個糯米糕。
糯米糕香甜無比,包著蛋黃餡兒。
呂仲明心道可惡……偏偏就在這個時候……
“不瞞仲明說。”李淵道:“下決定前,本王也想問問你的意見。雖說仲明你幫晉陽解去突厥之危……”
呂仲明忙擺手道:“是尉遲將軍的計策,仲明只是協助。”
李淵穿著白色的內袍,須發發白,負手于背,沉吟踱步,背對呂仲明的一剎那,呂仲明瞬間果斷抓了塊糯米糕,塞進嘴里。
“如果讓元吉坐鎮晉陽。”李淵搖頭道:“萬一晉陽出什么事,太也危險。元吉還太小,不懂得如何處理政務,李靖叛逃,說不定府中還有內應……”說著轉過身來,呂仲明已神色自若,把糯米糕吞了下去。
“有劉文靜,裴寂在。”呂仲明道:“文靜兄性格沉穩,足可斷大事,裴寂會隨時朝唐王傳遞消息,不須擔憂,何況唐王麾下賢才汲汲,長孫順德叔侄足夠打理內務,高士廉應付府軍雜事,大家配合,猶如鐵板一塊,晉陽現在正是最安全的時候。”
李淵意料不到,呂仲明才來了不到一個月,就把他府里人的名字,特點摸得清清楚楚,呂仲明又說:“這個時候,誰守晉陽,反而已不要緊,因為最重要的不是抵御突厥,而是打理內務。一旦開戰,后勤就要最大限度的供應前線所需,文官之間須得調和關系,賬目,物資必須要清。”
“而前線的戰況呢?須得勢如破竹,速戰速決。”呂仲明又道:“這樣有利于唐王入關的威懾力,在前期盡最大的努力,減少任何交戰損失,建立常勝王軍的威名,有利于天下歸心。”
李淵被呂仲明這么一說,又有點動搖了,問:“照你說,讓世民領兵?”
呂仲明知道這句不是疑問句,便不再開口,讓李淵自己去判斷,同時正襟危坐,目光微斜,瞥向那一盤糯米糕。
李淵沉吟不語,走到廊前,望著外面晴空。
呂仲明飛速解決了兩快糯米糕,李淵又道:“仲明說得對,這一節倒是我沒想到的,依你所言,對此次進軍頗有信心?我日前頗有猶豫,極有可能對上屈突通與宋老生,這兩員都是猛將……”
呂仲明正色道:“唐王麾下雖多是年輕將領,但打起仗來,絲毫不遜于老將。仲明還有一個建議。”
李淵轉身與呂仲明對視,呂仲明看著他的眼睛,認真道:“建成留守晉陽,元吉率軍。”
李淵微微皺眉,呂仲明道:“建成乃是您的嫡子,用不著帶兵打仗,恕我說句不著邊際的話,太子是要學習治理國家,與文官打交道,管理政務的。帶兵親征,一來危險,二來學不到東西。何況開戰后,晉陽的糧草,政務不容有失,建成又素有威信,坐鎮后方,乃是最好的人選。”
呂仲明說完這句,李淵便不說話了,呂仲明也不多問,心想什么時候轉過去,我好把最后那塊糯米糕給搞定了。孰料李淵這次不轉身了,只是說:“建成日前,似乎篤信善導大師之言……”
原來是這樣……呂仲明終于清楚來龍去脈了,肯定是善導告訴李建成的。
“……自請帶兵。”李淵莞爾道:“現在看來,仲明的想法,與建成那邊,倒是大相徑庭。”
呂仲明開始也隱約猜到是善導說了什么,正好了,你不讓李世民出征,我就把李建成踢回來守城。看看誰占上風。
李淵坐下,喝了口茶,沉默不語,呂仲明想來想去,終究覺得還是有點危險,說:“如果唐王忌憚宋老生,屈突通二人,那么建成左三軍,世民右三軍,是最好的選擇。”
李淵點頭,呂仲明也不問他決定,起身告辭。
出來時已是正午,呂仲明又餓了,發了會呆,決定去軍營里找找尉遲恭。
打聽了半天,根本不知道驍衛營在什么地方,在羅士信的軍營里轉了半天,看見羅士信正在揍一個新兵。
“哎哎,羅大哥!”呂仲明道。
羅士信又把那新兵朝死里打,吼道:“記得了么!現在記得了罷!”
呂仲明一看就悚,忙道:“暫停一會,別打啦!我迷路啦!”
羅士信冷冷道:“今天就放過你……”說著這才朝呂仲明走來,呂仲明看那家伙可憐,但在家里的時候也聽過,自己爹訓兵時也是拳打腳踢,便不敢求情。
羅士信道:“我揍他,是幫他活命,不揍他一頓不長記性,上了戰場,就要被敵人殺。”
呂仲明心有戚戚,羅士信說完便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只彬彬有禮的狼,說:“怎么?今天怎有空來看哥哥了?”
呂仲明:“給你看個東西。”
說著手指一撮,出現了一道火焰,羅士信登時愕然,呂仲明又道:“來。”
說畢握著羅士信手腕,以自身仙力進入他身體經脈內,剎那間羅士信全身經脈被注入仙力,隱隱一層流轉,呂仲明把著他脈門,側頭朝傳令兵道:“去請秦將軍過來。”
“夠了。”羅士信道:“你在給我傳功?”
呂仲明深吸一口氣,他不敢干涉太多,但幫羅士信清除淤氣,助他提升武學修為是可以的,須臾間,兩人身上都滲出汗水,秦瓊進來,嚇了一跳。
羅士信全身經脈被打通了一次,呂仲明的仙獸內息猶如耀眼日照,一觸即收,又朝秦瓊道:“左手給我。”
秦瓊坐下,伸出左手,呂仲明依樣施為一番,羅士信已脫了上衣,渾身汗水,在側旁取下一把長戟,背持,反手握,舞得呼呼作響,空地上士兵大聲叫好。
“你的仙力恢復了?”秦瓊看著呂仲明,問道。
呂仲明微一點頭,沒有說話,他感覺到秦瓊的舊疾極多,料想是每次征戰都奮不顧身,太過拼命留下的,臟腑間還有淤氣。
呂仲明先是幫助羅士信滌過一次經脈,再到秦瓊時便力有不逮,最后運起一口氣強沖,秦瓊登時吐出一口淤血。
羅士信忙過來看,見秦瓊吐出的乃是黑血,便知緣由。
呂仲明額上已滲出黃豆大的汗水,起身時一陣暈眩。
“休息一會。”呂仲明道。
秦瓊問:“什么時候恢復的?”
呂仲明笑著解釋了,羅士信道:“來來,哥倆打一架,看看能打得過你們仙家的人不……”
呂仲明:“你這是欺負我嘛!”
秦瓊:“……”
羅士信高興得不得了,就像個小孩,到處把一桿長戟耍來耍去,秦瓊倒是沉穩得多,問:“要么我現在替你去把善導趕出并州?”
呂仲明擺手,示意不妥,畢竟善導也救治了不少人,這樣很不好,他說:“我會找個時間去拜訪他,讓他自己走。”
秦瓊點了點頭,又說:“我派個人送你去驍衛營里。”
呂仲明便跟著信使,到驍衛營里去,一去就看到尉遲恭拿著鞭子,抽一排捆在木樁上的新兵,當即嚇了一跳。
尉遲恭本來膚色就黑,這下又陰沉著臉,彪形大漢一個,教訓手下兵士,更是恐怖了,沉聲道:“今天能縱容手下偷溜出兵營,明天上陣打仗,是不是就要當逃兵!說!”
兵士們忙大聲討饒,尉遲恭又一腳踹過去,竟是把木樁踹成兩截,怒吼道:“誰再像這樣!殺無赦!”
“是不是不服我老黑?”尉遲恭掃視眾人一眼,冷冷道:“你們殺過多少人?!說!老黑我殺的突厥人,比你們半個營里的人加起來……”
說話時,突然看見了呂仲明在一旁張望。
尉遲恭:“……”
呂仲明:“……”
尉遲恭瞬間變臉,笑道:“你來了。”
呂仲明:“……”
“先散了!吃午飯去!”尉遲恭又嚴肅道:“他們幾個繼續綁在這里,沒有我的命令,不準離開!”
呂仲明一來,登時救了那幾個快要被活活打死的隊長,尉遲恭的笑容就像陽光一般,過來道:“怎么來了?來看我的嗎?”
呂仲明說:“來。”
說著伸手去握他脈門,尉遲恭卻一翻手,把他的手牽著,說:“正好,一起吃午飯罷。”
于是就在眾目睽睽之下,牽著呂仲明進了軍帳。
屬下送了飯上來擺開,兩人邊吃邊聊,呂仲明心想也不急在這一時,就把早上與李淵的對答朝尉遲恭說了,尉遲恭聽完便微微蹙眉。
“我也想說。”尉遲恭道:“不過這畢竟是唐王家事,你說了正好。”
“你手下犯了什么事?”呂仲明問。
尉遲恭答道:“早上遲到,比我來得還晚,說是昨天溜出去玩了。軍令如山,懈怠不得。”
尉遲恭又看著他笑,給他夾菜。
呂仲明已經完全習慣了尉遲恭的行為了,基本上可以做到完全無視他那既猥瑣又熱情而又溫柔得咄咄逼人的目光,忽又想起一事,問:“帶兵的話,就不回家了?”
尉遲恭一本正經道:“你想我?想我的時候,可以過來看看我。”
呂仲明是有點想他,一上午沒見面,身邊沒了個人,就覺得挺不自在的,做什么都沒人商量,吃過飯后,他又去摸尉遲恭的手,尉遲恭便解下護腕,扔在一旁,抓著呂仲明的手,把他抱在懷里。
呂仲明:“……”
“我想死你了。”尉遲恭認真地說,繼而把他按在床上,便低頭來親。
尉遲恭一身甲胄沒卸,護肩,胸甲都在,呂仲明被他堵著唇,忽然間又走神了,奇怪地打量他,只覺這樣的尉遲恭很奇怪,像只背著鎧甲的大烏龜……
尉遲恭莫名其妙,見呂仲明盯著他看,便問:“怎么了?”
“沒什么。”呂仲明答道,忙移開目光。
“在看什么?”尉遲恭覺得呂仲明很萌,轉頭順著他的眼光望去,看到屋里的一盞燈。
尉遲恭:“???”
呂仲明:“……”
尉遲恭又來親,邊親邊扯繩子解盔甲,呂仲明道:“等等……等……”
尉遲恭呼吸粗重,鼻子抵著呂仲明的鼻子不住喘息,呂仲明的心砰砰跳,心想他不會是想在這里……他感覺到尉遲恭那東西頂著自己,他伸手去握尉遲恭的手腕,尉遲恭的手臂有力而強健,卻一反手,反而按著呂仲明的手臂,把他按到身后去,大手握住了呂仲明兩手,半強迫地親他的脖頸。
“不!”呂仲明馬上就緊張起來,要掙扎,尉遲恭只得放開了他。
“哦。”尉遲恭說。
他點了點頭,放開呂仲明,坐到一旁去,表情似乎很受傷。
“我我我……”呂仲明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他有點懊悔,又覺得很郁悶,自己根本就沒做好心理準備……而且尉遲恭的舉動,總是搞得他有點怕。
“我……還沒想好。”呂仲明道,暗自罵了自己一句,真是蛋疼啊,這是在干嘛?!
“我先回去了。”呂仲明心里亂七八糟地,硬著頭皮道。
呂仲明化作羊駝,不辨方位地在墻邊書架上一撞,繼而找到了門,快步狂奔出去,尉遲恭本想裝一下委屈,沒想到起了反效果,忙追出去道:“小明!小明!”
呂仲明:“……”
呂仲明聽到這稱呼瞬間提速,在走廊里正過來的柴紹身上撞了一下。
柴紹:“?”
呂仲明瞬間逃了,尉遲恭喊著小明,追著出來,柴紹莫名其妙,見呂仲明衣冠不整,尉遲恭穿著半身鎧甲,護心鏡吊在手臂上,便知怎么回事,當即嘴角抽搐。
“烈馬?”柴紹問。
尉遲恭嘆了口氣。
當天下午,呂仲明抱著一膝,坐在王府的走廊里,天氣已漸暖和了,尉遲恭總是要和自己那個,難道一談戀愛,就一定要那個嗎?呂仲明想到自己光著身子,和尉遲恭抱著滾來滾去的場面,總是很囧。
但是他已經答應了尉遲恭,這種事似乎天經地義,也不應該拒絕他才對。但是會痛死的吧,而且便便不會跑出來嗎?是不是要先洗澡?里面要不要洗一下?呂仲明胡思亂想,要么下次實在躲不過,就先去好好洗個澡,沐浴焚香,再送上門去,如果他一定要那個,就陪他那個好了……忍忍也就過去了。
就怕一次不夠,每天都要那個,真是的……那個有什么好……
呂仲明正在滿腦子那個的時候,忽見李世民與李建成兩兄弟出來,李世民仿佛怒氣沖沖,在與李建成吵架。
呂仲明馬上警覺起身,李世民道:“這是父王的決定!我無權干涉,大哥,他們愿為李家帶兵打仗,自然是愿意犧牲性命,怎可因為一個李靖……”
李建成臉上略帶怒氣,這還是呂仲明來了這么久,第一次見到他和顏悅色。
“李靖是你朝父王懇求,才留下來的。我反復與你說過,你不相信,簡直就是愚蠢至極!”李建成臉色森寒道:“如今掌握著大量府中情報,天策軍一度在他控制之下,若將府中消息交給屈突通……”
呂仲明緩緩走來,攏著袖子,站在廊下,春風吹過,玉樹臨風。
他打了個響指,和風頓起,整個院子內的桃花花瓣被平地卷了起來,掠過殿前,殿前所有銅鈴一同清脆作響。
兩兄弟都注意到他了,李世民臉色不善,一點頭,轉身走了。
李建成那模樣顯然已動了真怒,平日里不顯山不露水,今天會責罵李世民,想是已忍無可忍。
李建成過來,兩人互行禮,李建成道:“見笑了,世民總是不知輕重,一味地相信別人所言,怎么說都說不通,太固執。”
“善者不辯,辯者不善。”呂仲明笑道:“世間萬物,都會互相轉化的,說不定哪天李靖會感念此恩,再回來報恩呢?”
“我是不希望了。”李建成無奈道:“今日父王不知為何改變了主意,又讓世民領軍,讓我留守晉陽。不知仲明是否能代我在父王面前進言?”
“這樣嗎……”呂仲明心道唐王也真好說話,居然又改變了主意。
李建成道:“我實在不敢將軍隊托付給世民,秦將軍、羅將軍我足可相信,就怕兵臨城下后,事情又有變。第一個目標是河東的霍邑,此城打不下來,萬事休矣。”
呂仲明說:“容我想想。”
李建成便告辭,看那模樣,似是要出府去。
呂仲明心中一動,李建成這是要去找善導?奈何他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也無法派人去盯李建成動向,只得作罷。
呂仲明當然不可能去找李淵推翻自己的建議,然而到了傍晚時,善導卻再次前來拜見李淵。
呂仲明只是遠遠看了一眼,便知兩兄弟之間關于這件事,起了摩擦,善導進府,呂仲明當然不可能蠢得直接與他對上,便轉身離開了。
這夜本來是要去找尉遲恭的,該洗的都洗干凈,準備送上門去了,奈何又出狀況,只得事先擱置。
善導進了王府一趟,月上中天之時,回了城西歇腳處。
漫天星河,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善導推開院門,院外卻響起一個聲音,正是呂仲明。
呂仲明剛洗過澡,穿著木屐與一身白色的長袍,站在黑暗里,客氣道:“月光菩薩。”
善導轉過身,兩人站在院內。
呂仲明笑道:“辛苦了,唐王最終如何決定?”
善導淡淡道:“既是道尊有意干涉,你我便各退一步,李建成與李世民統左右三軍,如何?”
“如果我沒有猜錯。”呂仲明道:“月光菩薩應當是前來,想止息唐王稱霸一事的,是也不是?”
不待善導作答,呂仲明便道:“佛門自然派了人,留在李密與楊廣身邊,如果我沒猜錯,管瓦崗軍那頭的,自然是善無畏大師了。揚州的又是哪位?是日光菩薩,還是文殊普賢?”
善導微微一笑,說:“道尊好本事。”
呂仲明又道:“你們是不是打算讓世民留守,建成與元吉出征,這樣在打河東時,便能讓李淵知難而退,最后收兵?你們打算扶持誰當皇帝?瓦崗軍的李密,還是大興城里的楊侑?”
“此事不在我職責范圍內。”善導認真道:“但霍邑一戰若起,便將牽涉萬千生靈性命,前來并州,本為止戰。道尊,只需你一句話,李家三子便可免去此厄,再無骨肉相殘的慘劇,中原大地,更有近百萬人,能因您一念之差,免去流離失所,家破人亡的境遇。”
“隋朝已垂垂危矣。”呂仲明長嘆一聲道:“舊患去,新血流,新故交替,固然如此,恕我不能從命。”
“既是如此。”善導微笑道:“便只有得罪了。我想,道尊不是特地來說服我的罷。”
呂仲明笑道:“月光菩薩,貧道今日,要向你證法。”
說畢呂仲明全身泛起金光,隱隱間現出麒麟之像。
善導萬萬未料呂仲明竟是如此囂張,本是暗中斗智,現在居然變成明面上的斗法,然而呂仲明卻不給他絲毫轉圜空間,沉聲道:“菩薩不是說刀山火海也愿為之一闖么?眼下我就是李唐的守護者,菩薩若輸了,請速速離去。”
善導微笑道:“好一個戾氣不散的神獸,好一個李唐的守護者,本是天地靈物,這又是何苦?”
“你忘了我爹是誰了。”呂仲明冷冷道:“廢話少說,上來領死罷,菩薩!”
說話間呂仲明與月光菩薩同時化作光芒,射向天空!
尉遲恭從對街走來,仰頭眺望,眉頭深鎖。
夜空中層云緩緩飛來,萬里云海上,呂仲明衣袂飄蕩,月光菩薩在云端幻出巨大的身形,雙手拈藥師佛手印,背后則是照耀天地的白月。
呂仲明選的正是這么一個朔月之夜,覷此機會,要把月光菩薩的法力壓制到最低點,月光菩薩卻絲毫不懼,面龐現出慈悲之色,佛音繚繞,云海上開滿蓮花,俯視呂仲明。
“金麟道尊,得罪了。”
呂仲明以雙手一圈,知道這是自己來到人間的,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戰,雙手推出一個太極輪,朝著月光菩薩沖去!
轟一聲巨響,烏云掩去了天空。
從大地朝上看,云層中雷霆大作,家家戶戶收衣關窗,李世民快步穿過長廊,來到長香苑,內里卻空無一人,只有窗簾在風里飄蕩。
云層頂端,月光菩薩祭起龐大的護殼,籠罩著自己全身,琉璃光普照世間,抵住了呂仲明天崩般的那一拳!
呂仲明在動手前曾仔細考慮過,以他一身強橫實力,對上昆侖十二仙這一層次的仙人,即使不靠法寶幫忙,也是穩贏不輸的,也就是說,六七成仙力,足夠與佛門的菩薩挑個平手,觀世音,大勢至與文殊普賢實力或許更強,然而東方三圣中修為最弱的月光菩薩,正面交鋒應當能一挫其威。
果然,在呂仲明竭盡全力的一掌下,月光菩薩的佛光被擊碎,發出一聲巨響!
月光菩薩微微一撼,呂仲明卻化作一道金光旋轉,月光菩薩口中念誦經文,震響天地,一時間整個夜中的晉陽都聽見了這聲音,呂仲明再一掌出,金光卷動云海,一舉悍然將重重云層卷了過來,匯聚于拳頂。
月光菩薩以掌一推,幻化出皎潔的光輪,朝著呂仲明壓了下去!
那一式,彼此都竭盡全力,蓮花霎時盛開,云層一空,現出佛像光影,而另一端則是千萬金雷閃電與雷霆肆虐,在萬丈高空上,金光嘶吼著撞上月輪!
無聲無息地一閃,緊接著金光猶如海潮般散開,覆蓋了整個夜穹,邊緣處翻滾著五色琉璃光,倏然消失。
在凡間的人眼里,看上去,只是天空發了那么一會金光與紅光。
晉陽城西,兩道光落地。
善導一掌下攤,掌中被劃破一道傷,鮮血淋漓,呂仲明好整似暇,一整衣袍,身周籠著劈啪作響的電芒。
“那么現在,我想。”呂仲明悠然道:“咱們可以談談接下來的事了。”
“不必談了。”善導低下眼睛道:“是道尊贏了。”
呂仲明道:“請盡快離開并州。”
善導笑了笑,說:“萬法出自本心,金龍之皇以武證道,在下甘拜下風,金鱗道尊子繼父業,家學淵源,自非在下可比。但容在下多嘴問一句,道尊又以何證道?”
呂仲明注視善導,沒有說話,善導又莞爾道:“以此實力,只怕無法與我佛證法,道尊好自為之。”
說畢,善導又雙手合十,隱去身形。
呂仲明嘴角勾了勾,心道聽你鬼扯,不過是輸了要討回點場子罷了,誰怕誰。
叮咚,搞定一個,還是最弱的月光菩薩……呂仲明出外走了一步,登時兩腳發軟,險些摔在地上,一陣頭暈眼花。
興許月光菩薩說得不錯,這群菩薩們已經很不好對付了,尤其是文殊與普賢……觀自在。還有三尊大佛,東方佛,西方佛與中土佛……估計對付起來夠嗆。
呂仲明勉強提起一口真氣,拖著疲憊的身軀離去。
尉遲恭一直不緊不慢地跟在黑暗里,腳步無聲無息,遠遠地注視著前面的呂仲明,臉上現出一絲莫名滋味。
月光菩薩以后就是日光菩薩,小爺的屬性穩克他倆,麒麟是干嘛的?麒麟就是吃太陽的!金烏在小爺手里都走不了三招就被銜著脖子甩來甩去……嘿嘿嘿……呂仲明打了場勝仗,志得意滿,預備過幾天就去推了阿彌陀佛的莊……呼呼……累死了……
呂仲明全身脫力,好不容易回到家里,躺下,先休息會,今天不去找尉遲恭了。
“仲明。”尉遲恭的聲音在院子里響起。
呂仲明瞬間彈了起來,心道不會吧,來了嗎?今天經不起折騰,還是算了罷。
“我我我……我想睡覺了。”呂仲明朝樓下說:“你也早點休息吧。”
“我有幾句話想對你說,說完就走。”尉遲恭問:“可以上來嗎?”
“我下去吧。”呂仲明聽到這話便快步下樓,穿好袍子,尉遲恭一身盔甲還沒卸下,站在院子里看他,像一只寂寞的熊。
“怎么了?”呂仲明道:“我送你,出去走走吧。”
呂仲明身體很累,但心情正好,尉遲恭卻有點遲疑,點了點頭,跟他一起朝外走。
“今天……”尉遲恭道。
呂仲明這才想起今天下午的事,登時有點囧,說:“對不起。”
“不。”尉遲恭卻像是想清楚了什么,停下腳步,說:“是我不對。”
呂仲明感覺到尉遲恭應該是有點生氣了,內心道哎怎么辦,他碰上這種事,實在是不知道怎么處理。
“你其實不喜歡我,是不是?不必再瞞我了。”尉遲恭認真看著呂仲明,問道。
呂仲明略張著嘴,有點迷茫,事實上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但只是沉默了這么一小會,尉遲恭便會意,嘆道:“對不起,之前是我冒昧。”
哎,不是這樣的……呂仲明覺得自己也有一點喜歡尉遲恭,只是不像他這么熱情,愛可以分一點點,多一點,再到很多很愛的程度嗎?如果可以的話,那么呂仲明覺得自己對尉遲恭的喜歡,或許只有一點點。這一點點,正在朝著多一點過渡。
然而不管怎么樣,他都覺得,自己有點對不起尉遲恭,畢竟尉遲恭這么喜歡他,他又沒有辦法去回報。
他抬眼看著尉遲恭,眼里有點歉疚。
“也不是不喜歡……”呂仲明道:“只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說,還是喜歡的吧。很多事,沒有心理準備……”
“不用覺得對不起我。”尉遲恭忙擺手道。
呂仲明忽然發現尉遲恭的眼睛有點紅了,登時就有點手足無措,尉遲恭卻轉過頭去,看著遠處的燈籠,說:“我……沒考慮到你的心情,請你原諒我。”
“啊?”呂仲明道。
尉遲恭再看呂仲明時,又恢復了原來的表情,認真道:“我……喜歡你喜歡了很多年,也等了很多年,所以在你出現時,我的感覺就是……你是我的。你是來陪伴我,與我一起的。我沒有想到……在見面之前,你根本不認識我。也對我沒半點感覺。”
呂仲明道:“你別這么說,我還是……”
“讓我說完。”尉遲恭深吸一口氣,繼續道:“是我沒有考慮到你的心情,還讓世民,叔寶,士信他們來當說客……”
說著,尉遲恭翻來覆去地看那個頭盔,又看呂仲明,說:“沒有考慮到,你對我沒感覺的事,對不起。”
“沒有沒有。”呂仲明暗道這下糟了,但是感覺這事,誰也說不清。這些天里,他隱約也覺得尉遲恭說得對,他們根本就不像戀人,更像朋友一樣。
“你為什么對我沒有感覺?”尉遲恭道:“我只是隨口問問,因為我臉黑嗎?”
呂仲明忙道:“沒有啊,你的臉確實黑,不過你挺帥的。”
尉遲恭:“我問了士信和叔寶,想知道你喜歡什么樣的人,不過……我可能永遠也變不成你喜歡的樣子,你是仙人,我是凡人……”
呂仲明笑了起來,說:“我只是隨便說說,感覺可以培養的嘛,不要想這個了,要么你晚上就……住在這里?”
“不了。”尉遲恭像是給呂仲明說,又像是告訴自己,說道:“我今天想了一下午,我覺得我不適合你,咱們還是算了。”
呂仲明:“……”
“好吧。”呂仲明無奈了,心想說在一起的也是你,說算了的也是你,我都盡力配合了,我也很認真地想跟你談戀愛,可是我實在是什么都不會啊!
呂仲明有點郁悶,又有點生氣,說:“那需要舉行什么儀式嗎?”
尉遲恭道:“不用,我說認真的,不開玩笑,我走了,明天不會再來找你,你也不用找我了。”說著掏出一件東西,遞給呂仲明,正是先前他送給他的鱗。
呂仲明接過,已經有點生氣了,答道:“弓也還給你吧。”
尉遲恭要離開,轉身時卻像想起了什么,沉聲道:“不用了,你留著防身吧,下次再去找敵人的麻煩,記得約個幫手。”
“別總把事擔在自己身上,有很多人都會關心你,你受了傷,他們也會擔心。雖然……大家都幫不了你的忙……”
呂仲明這才想起尉遲恭本來也派人監視了善導,自己又忘了去告訴他。
但他也總不能載著尉遲恭去天上打架啊!否則一下就會被月光菩薩抓走去當人質的吧。
”再見。”尉遲恭沉聲道。
“再見。”呂仲明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倏然有種莫名的失落,尉遲恭轉身離開。
王府里的桃花都謝了,滿地的殘枝敗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