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曼戈心里咯噔一下，不過很快又無所謂的笑了：“無關大局的事情，有什么好說的。”
    陳橋被噎，重新組織思路，語氣也就緩和了：“要是提前認識，也不至于在會上被打個措手不及，這一個月的試用期也能溝通免掉。”
    雖然心里知道祁川的位置對這個項目的影響幾乎是最大的，品牌招標，品牌戰略總監自然至關重要，許曼戈低頭不語。
    “昨天小于就打電話給我抱怨，說讓天天下鄉去駐點，簡直是當自己人在使。”陳橋兀自喋喋不休，“萬一他給來個試用期不過關，前期全白干了。”
    許曼戈聽到這里就有點煩了，畢竟她也是會后才與祁川有私交，況且如今陳橋也與他搭上了線，話里像是她刻意隱瞞似的，事已至此，說什么都沒用了：“停停停，我們剛認識，都算不上有交情，就算我早知道了，也不可能拉下臉真去求他。”
    陳橋并不知道其中細節，這才勉強住口，轉了話頭：“我跟他吃了幾次飯，聊下來，覺得他也不是什么難對付的人，想著要不要照老辦法，又擔心不熟踩了雷，你能不能去打聽一下？”
    所謂老辦法，許曼戈心知肚明，有錢好辦事，拿下了生意總要有所表示，叫回扣也好叫傭金也罷，金錢相交，利益一致，大家心安。
    看許曼戈猶豫了，陳橋心里有些焦躁，知道她認識祁川卻隱而不報的事情之后，他就有點慌，就算他小人之心，她不像之前那樣，對公司的項目全心全力了，他甚至懷疑，是因為自己之前的一系列行為，讓她下定決心真的要拋棄這一切，雖然當初信誓旦旦的說，就算是競爭對手也行，但如今真正涉及到公司的生意，也還是不能聽之任之，說白了，于公于私，牽涉太深，他放不下。
    “我可以稍微打聽一下，但也沒什么把握，我的建議是先放著，畢竟有這一個月的試用期，讓外派的同事辛苦下，把事情做好，我們后面一步步來。”許曼戈沒有注意到陳橋忽暗忽明的臉色，右手拇指不自覺的扣著桌板，“這位朋友，我真是不太好意思打聽這些事。”
    陳橋沒有多問，兩人又說了些別的事，雙雙起身去開周例會了。
    下班從公司出來后，許曼戈去了dbar,要是不為喝醉，那是個好地方，秦音雖然不在了，阿誠有時候也會跟她聊聊天，多少讓她覺得沒那么陌生。dbar改造之后，比原先更火了，夜店鬧騰，不過裝修的時候花了大錢，雖然偶爾有附近居民區的投訴，派出所倒也沒怎么著，略加節制，也就解決了；這頭純酒吧，客人也還穩定，前陣子，林智誠專門去了一趟法國，談下了一個酒莊的代理，說是客似云來一點都不過分，許曼戈八點半到的時候，已經沒有位置了。
    酒吧后頭的休息室已經成了她的專屬包間，阿誠上了酒之后就出去忙了，這地方連著倉庫和酒窖，有專門的人拿著鑰匙，她此刻就在那個專屬的包間里，自斟自飲覺得很無聊，又沒有什么找樂子的方法，可能是最近太忙了，連出去跟人聊天喝酒的心情都沒有，就想跟條懶蛇似的癱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林智誠走進來的時候，剛好看到許曼戈的兩條長腿搭在茶幾上，上身以一個神奇的角度彎曲著躺在沙發上，旁邊歪七扭八的一堆枕頭，頭發散著，妝已經掉的差不多了，跟酒鬼別無二致。
    手伸出去要抓酒瓶的時候抓了個空，她這才抬起頭看向來人：“酒還我！”
    阿誠晃晃酒瓶，已經空了大半：“今天喝的夠多了，歇會兒吧！”
    許曼戈難得的沒有反駁，而是順勢坐起身：“現在空嗎？有事問問你。”
    原本前面就沒什么需要他插手，又不能跟許曼戈兩人待在休息室里，只好在外面走來走去，每每招人嫌棄，才又回到休息室來。
    不管怎么心理建設，許曼戈還是覺得沒辦法開口跟秦音打聽祁川的愛好個性人品這之類的話題，她幾乎能夠想見那種尷尬，思前想后，覺得阿誠也許能幫上忙。
    阿誠聽了，先是皺了皺眉，略略想了下才開口說道：“雖然見過幾面，但也只是打過招呼而已，秦老板又不愛跟人說自己的事情，我能知道的，也不比你多。”
    這么一聽，許曼戈先是愣了一下，又不死心的問：“那你覺得他是什么樣的人？”
    現在是漫天撒網，阿誠猶豫了一會兒，覺得實在是不知道怎么開口，就虛晃了一槍：“待人有禮，博學多識。”
    許曼戈白眼一翻，又倒下去，重新倒滿一杯酒：“那就算了，聽天由命吧！”
    “你為什么不直接去問秦音？你們不是好朋友嗎？”阿誠頗有些不解，明明有更簡單的方式，偏偏要找無關者旁敲側擊。
    “就是好朋友才麻煩，”許曼戈抿了一口紅酒，“要考慮對方的處境和心情。”
    “但在我看來，你為了生意的事情打聽客戶的喜好也很正常，只是打聽的渠道問題而已。”阿誠似乎不太能理解她的這種煩惱，而是自顧自的在商言商起來。
    “這個問題就是難點啊，牽涉到朋友間的界限問題，不管是當面問還是私下打聽，對象是別人的老公，事情就容易尷尬。”
    “那你把生意的事情告訴秦音不就行了，朋友之間總不至于這點信任都沒有吧。”阿誠自己倒了一杯酒，也喝了起來。
    這倒是少見，雖然在酒吧工作，阿誠卻像是滴酒不沾的人，這是許曼戈第一次看他喝酒，還是在工作期間，不免面上驚訝，眼看他一口見底，幾乎要沖上去奪酒杯了：“喝這么猛，想醉死啊！”
    阿誠被嚇了一跳，頓了一下才想起她大概是以為他不會喝酒：“你放心，我酒量還好，沒那么容易醉。”
    話雖如此說，許曼戈卻緊緊抓著酒瓶不肯放，臉貼在瓶上，開始耍賴了：“那也不行，這酒是我的。”
    阿誠無奈，攤了攤手，將酒杯推遠，示意自己不喝了，許曼戈這才作罷，重又將酒瓶放回阿誠面前，她沒發現，在阿誠面前，她總是能隨心所欲的撒嬌耍滑，甚至胡攪蠻纏，這些年來，除了秦音之外，沒有其他人。
    一連幾日，許曼戈一直猶豫糾結，公事與私事攪在一起，毫無進展，一方面，她跟秦音中間有一種默契是從不在工作上相互干涉，一旦涉及到利益，無疑會改變兩人中間的狀態，因為好壞不確定，索性極力避免，打聽祁川無疑已經越線。
    另一方面，自從上次陳橋對她攤牌之后，她像是忽然清醒了似的，有了越來越深的疏離感，往日里，她對公司的事情從來都是全心投入，不分彼此，但這一次，卻有一個聲音在問自己，何必呢？
    還沒等她把祁川的事情想出頭緒，卻接到了意想不到的電話，居然是祁川，上班時間，她做賊心虛似的將辦公室的百葉窗拉下，這才按下接通。
    祁川約她下班之后見面，說有事情請教，許曼戈掛了電話，一頭霧水，心想肯定不是公事，畢竟陳橋才是公司第一聯絡人，但私事的話，她忍不住就往歪處想了，但他約的地方又讓許曼戈覺得一片坦蕩，約在dbar，那里幾乎所有人跟秦音有交情，如果是要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空間實在太小。
    多想無益，一到下班時間，許曼戈就開車去了dbar，時近七點，清吧已經有三三兩兩的客人，夜店還在準備中，通往那邊的門是關著的，阿誠不在，許曼戈徑自先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著，只有壁燈亮著，旁邊是一根柱子擋著，不注意都看不到那里會坐著人。
    心里有事情，許曼戈叫了一杯雞尾酒，放在桌上許久也沒有喝一口，不時的朝門口望，她早到了半個小時，想來祁川位高權重，肯定不是會準時下班的人，況且如今又是客戶，多等一會兒也不算什么。
    微博刷了大半，聽見人說話聲才抬起頭來，往門看，恰在此時，看見一身休閑裝扮的祁川踏進門來，竟一眼就看見她，微微一笑，朝她的方向走過來。
    許曼戈稍一愣神，腦子里像有臺計算機似的，咔咔的開始為祁川打分，這是兩人第一次私下見面，五官不是精細的類型，卻自有一種成熟穩重的氣度，衣服不是特別貴的牌子，卻整潔合體，單就外表來看，中等偏上。
    許曼戈懶懶的一手搭著沙發邊，一手在桌上轉著杯子，祁川走過來的時候，她沒有站起來，工作場合可能顯得不太禮貌，但現在是私人時間，她懶得動，無論是身體還是腦子。
    祁川大概是從秦音那聽了不少許曼戈的事情，對她的態度也不以為意，徑自在對面落座，先是往四周看了看，揚手叫了杯氣泡水。
    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旁人看來，就像是兩個臨時拼桌的。
    “許小姐，今天冒昧把你叫出來，是有些事情想請教。”還是祁川先打破沉默。
    許曼戈抬眼看向他，笑了笑：“你瞞著秦音約我見面，又是私事，你現在還捏著我項目的命門，我倒是沒有拒絕的余地了。”
    祁川神色一凝：“我想除了公務上的關系之外，你更在意的都應該是另一種關系，既然這么在意，不如我們攤開來講。”
    許曼戈臉上的笑容終于慢慢收住，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