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慫慫:“……”</br> 慫慫低下頭,看著將軍撫摸著他小肚子的手,逐漸失去靈魂。</br> 7777:【吃的太飽。】</br> 慫慫:【……】</br> 所以這是不下地的理由嗎?</br> 【當然,】系統(tǒng)說,【怕你吃完就運動,對身體不好。】</br> 杜云停聞言,沉默了會兒。</br> 【那一個小時后——】</br> 7777很憐憫地說:【一個小時后,你就該睡了。】</br> 單純含義的那個睡。</br> 杜云停登時覺得自己失去了魅力。</br> 他就跟其他人一樣,當初還是寶貝的白月光,如今年老珠黃了,就變成了粘在桌面上的飯黏子、摳都摳不下來的蚊子血。</br> 他在將軍懷里頭翻了個身,當真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將軍瞧著他這臉色,還當是自己方才的觸碰惹惱了心思筆直的宮七,頓了頓,將那一只放在小肚子上的手也收回來了。</br> 杜慫慫:“……”</br> 好嘛,這下他更不開心了。</br> 唯一的肌膚接觸也沒了!</br> 他憤憤地又把男人手拽回來,強行放回肚子上。</br> 收走干嘛呢?熟了就熟了,你怎么還不考慮吃?</br> 熟料這一下,倒像是更刺激到了男人。將軍猛地站起身,一下子把那只手從那細膩瑩潤的皮肉上收出來,身形微微有些僵,道:“你好好休息。”</br> 說罷,竟是轉(zhuǎn)身要走。</br> 他沒能走出去,后頭人忽然間伸出手臂,那兩條手臂纖長薄弱,飄帶一樣將他的腰環(huán)住了,小暗衛(wèi)眼睛發(fā)紅,聲音極輕:“將軍……”</br> 這一聲可憐可愛,里頭不知道到底沁透了什么,簡直像是下了蠱。尾音微揚,骨子也酥了,勾人的很。</br> 將軍的步子無法再邁開,從后頭看,好像當真化作了雕像,一動也不動。</br> 青年只叫了這么一聲,隨后便委委屈屈用手去摩挲男人的手。他低聲道:“將軍……當真不歡喜我么?”</br> 他黑發(fā)散下來完了,烏壓壓披在肩前身后,從那里頭探出一張瑩白的臉。男兒的臉究竟與女子不同,雖說是清秀的眉眼,可輪廓到底顯露出幾分硬朗來,但不知怎么,擱在這人身上,竟然是融合的絲毫不讓人厭惡的。顧黎望著他,無端地想起那些農(nóng)戶家中養(yǎng)著的兔子——白毛紅眼,毛茸茸的,又是個活蹦亂跳、愛撒嬌的性子,要是當真成了精,應(yīng)當便是這般模樣。</br> 他也懂得了,緣何那些酒樓中說話本,總愛說什么魅人的精怪。彼時顧將軍斬殺萬人,手握雄兵,真當自己絲毫不思兒女情長,自然也不明白那些精怪究竟有何魅-惑人心的本事;這會兒親自攤著了,方知離開一步千難萬難,原來竟恨不能便把他生生揉進骨血里,或是隨身帶著。</br> 他沉默片刻,終于答:“你尚小。不懂得歡喜這兩字。”</br> “我怎么不懂?”杜慫慫委屈道,“我知道這兩個字是只對著將軍說的,絕不對旁人提半句——這難道不是歡喜么?”</br> 這自然是的。</br> 顧黎的手微微握緊,幾乎要轉(zhuǎn)過身去擁住他。只是管家的話一個勁兒向他腦中冒,又是“莫要心急”,又是“他不懂”,讓他終究是蹙了蹙眉,沒有吭聲。</br> 他這般不說話,倒讓面前青年眼眶愈紅,忽的在被子上浸透開一個深色的小點。</br> 將軍猛然抬頭,望著他。</br> “你哭了。”</br> 慫慫癟著嘴,坐在床上哭的抽抽搭搭。他一面哭,一面抬起眼來掃著男人神色,道:“將軍……”</br> 他真是被顧先生寵的嬌氣了,杜云停想。</br> 先前,他幾乎是從來不掉眼淚的——當然,開墾時除外。</br> 那種時候,他想要不哭就全身而退,也是件難事。杜慫慫通常都是在沒到手的時候浪,等真的被顧先生壓著,那就當真慫的一批。被逼急了,“好哥哥”“顧哥哥”這樣的稱呼也能往外冒,張口閉口就是受不了了,當然沒太大作用,不僅沒讓男人生出憐惜來,反而愈發(fā)生吞活剝了他的心都有了。</br> 這會兒他暗暗掐了自己一把,愣是擠出來兩滴眼淚,剩余的不過是坐在床上攥著被子強行嚶嚶。7777看不過眼,道:【好歹再真哭的多一點。】</br> 你這連眼淚也沒有多少,當真是太假了。</br> 誰信?</br> 顧黎卻信。他指腹把青年眼角那點淚擦了,竟然有些手足無措。</br> 杜慫慫趁熱打鐵。</br> “我從小沒爸媽,還沒被人好好抱過,”他低低道,“將軍……可以抱抱我么?”</br> 將軍頓了頓,手把小暗衛(wèi)環(huán)上了,在他后背輕輕拍著。</br> 他嘴唇上驟然一熱,被什么啃了。顧黎猛地瞪大眸子,再看時,小暗衛(wèi)眼睫微垂,眼角仍掛著淚痕,目光在那長睫之下游移不定。</br> 將軍怔了好半晌,手抵著唇。</br> 沒人會錯這樣的意。這事太過親密,不可能在這之外有旁的關(guān)系。顧將軍難得愣在那兒,瞧著倒像是心理建設(shè)塌了又建,杜云停看著覺得有趣,莫名又生出點憐愛來。</br> 這模樣,顯然不是不喜歡自己的。</br> 難得這個世界,顧先生什么都不懂……</br> 他慈父的心冒出來了,趁著人沒反應(yīng)過來,又滿含愛意地啾了他一口。這一回嘴唇擦到了男人仍停留在嘴上的手指,顧黎以肉眼可見的幅度微微一晃,隨后又將沉沉的目光移向他。</br> “宮七。”</br> “嗯?”</br> 將軍沉聲問他:“這是何意?”</br> 杜慫慫心底的花一吐魯一吐魯往外冒,道:“是我歡喜將軍的意。”</br> 他衣襟都散開了,這會兒渾然不知,還以老父親心態(tài)去摸將軍頭頂?shù)陌l(fā)冠,心想顧先生古裝也是好看極了,當真是清正雅致——還不及他想完,將軍眉頭微微一蹙,旋即唇角終于多了笑意。</br> 他眉目舒展開,道了一聲:“很好。”</br> 杜慫慫巴巴地望著他。</br> 將軍沒說出“我也歡喜你”之類的話。他只把青年壓進了床鋪里,低聲道:“我本以為……”</br> 剩余的聲音都含糊著,聽不分明。杜慫慫摸著對方的長發(fā),暗暗和7777討論,【顧先生會嗎?】</br> 7777:【難說。】</br> 杜云停也覺得難說。這世界顧先生分明連半點經(jīng)驗都沒有,他這個種田老手少不得擔起重責,他沉吟了會兒,道:【要是我先當一回攻教他……】</br> 7777:【……?】</br> 杜云停說:【我感覺這世界,我有這個潛質(zhì)。】</br> 畢竟是有相關(guān)農(nóng)學(xué)知識儲備的熱!</br> 7777應(yīng)了聲,不冷不熱,【你可以試試。】</br> 不用他說,杜云停也打算試。他沒把男人推起來,只道:“將軍,不能只親。您得這樣——”</br> 他主動地將腰微微抬起來,示范給對方看,“您先翻翻土,帶會兒再上鋤頭……啊!”</br> 他眼睛忽然瞪大了,不敢相信。將軍竟然熟門熟路過五關(guān)斬六將,直接綁了他家主帥進軍中軍大營。</br> 這哪兒有半點不會的樣子?</br> 杜慫慫突然覺得不好,這和他想象的有點不大一樣。</br> 他頭皮發(fā)麻,喊了兩聲將軍,打算今兒先鳴金收兵,“咱們明日再打……”</br> 將軍瞳孔漆黑,淡淡道:“箭在弦上。”</br> 杜云停:“……”</br> 臥槽,這什么意思,不得不發(fā)了是不是?</br> 那就干唄!</br> 他心里頭那點兒野性也被徹底激起來了。杜云停好歹也是幾輩子的將領(lǐng)了,領(lǐng)著手下那一幫子兵和顧先生干過了很多次仗,雖然沒一次勝的,但俗話說的好,失敗乃成功之母,他越挫越勇,如今經(jīng)驗已然凌駕于顧先生之上了。</br> 雖然將軍那部隊氣勢恢宏,前頭兵,后頭炮,百萬雄兵浩浩蕩蕩,光看那架勢都夠唬人的——但杜慫慫還有點信心。他上戰(zhàn)場的次數(shù),可比這世界的顧先生多多了。</br> 顧先生那純粹是紙上談兵,談不出實際經(jīng)驗的。</br> 杜云停感覺,自己應(yīng)該能打好這一場以少勝多,打的敵軍四處潰逃。</br> 然而事實往往不及想象那般美好,真等鼓聲敲起,雙方對壘,杜云停不過略沖鋒了一回,便敗下陣來。雙方實力實在過于懸殊,顧黎那兒是揮鞭斷流的兩億大軍,他這兒就可憐巴巴數(shù)萬人馬,被將軍帶領(lǐng)主力部隊多次沖鋒,防御早已徹底倒塌,中軍旗立都立不起來,不得不倉皇后退、潰不成軍。</br> 按理來說應(yīng)當放過降兵,偏偏顧黎竟還緊追不舍。杜云停那點兒殘敗人馬好容易想著能逃脫了,又被對方硬生生拽回去,愣是又在戰(zhàn)場上廝殺了一回。</br> 廝殺后,損傷無數(shù),尸橫遍野。</br> 杜云停五日沒能從床上頭下去。他感覺上上下下應(yīng)當都知道這回事了,畢竟這時候隔音并不能算好,而他那時候在戰(zhàn)場之上又過于激情澎湃,喊的這兩天下人進來送飯時瞅著他的眼神都不一樣。</br> 當時那幾句刺破長空,實在是沒辦法讓人假裝聽不到。</br>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倒也不只是因著他那幾聲。畢竟尋常人,哪兒能在將軍臥室中一歇便不走了?</br> 哪怕是貼身侍衛(wèi),這也太過了。將軍給了他旁人連想也不敢想的殊榮,自然會引來旁人側(cè)目。</br> 杜慫慫不怎么在意,他本來就不是在乎別人眼光的性子。他被人討厭慣了,當初與蘇荷住那筒子樓里,樓上樓下便沒有喜歡他們母子的,個個兒都好像他倆欠了他們錢,張嘴閉嘴冷嘲熱諷,杜云停照樣過。該吃吃該喝喝,太陽該怎么升起還怎么升起。</br> 那時他尚且只是個少年,如今經(jīng)過這么多世界,愈發(fā)心志堅定,只聽想聽之言,只重視在意之事,旁人的話在杜云停這兒,那就是個嗶。</br> 他心安理得在將軍房里歇著,也沒人真敢和他說些什么。將軍這么多年,就寵過這一個人,旁人哪怕想嘲諷杜云停幾句不知廉恥,也得顧忌著不傷了將軍的臉面。</br> 只是表面上和和氣氣,眼底的不屑卻藏不了,顯然是把杜云停與西院的那些人相提并論了。</br> 唯一不一樣的,不過是杜云停成功了而已。</br> 全府上下,唯一一個能稱得上是高興的,便是李管家。他第二天就張羅著讓人燉了紅豆粥,甚至還希望杜云停吃一碗棗、花生、桂圓、李子,杜云停不得不再三提醒他,就算吃再多也沒辦法實現(xiàn)早生貴子——說過幾次后,李管家把這念頭打消了,只是仍舊高興。</br> 他說:“將軍身邊,還是頭一回有人。”</br> 杜云停聽出來了,他這并不是為了將軍與自己在一處而高興。他是覺著主子開了這個頭,知曉了其中滋味,之后自然會接納更多的人。</br> 這府里,說不定就會冒出第二第三第四。萬一哪個給將軍留了后,之后有個夫人也便不是什么難事。</br> 只可惜這計劃定然實現(xiàn)不了,顧黎頭一次嘗著兩情相悅的甜頭,倒活像是被下了蠱,旁人愈發(fā)看都不看一眼。</br> 李管家來看過杜云停幾次,道:“還好我與主子提了醒,不然依照主子原本想的,你怕是要吃大虧。”</br> 杜云停:“他原本想的是什么?”</br> 李管家說:“他原本想貯個金屋,把你鎖進去。”</br> 他本以為,宮七聽了這話,應(yīng)當是心有余悸。畢竟也是有能耐的暗衛(wèi),飛檐走壁的,哪兒能容忍日日夜夜被關(guān)進個小房子里雌-伏于一個男人?可不知為何,在聽完之后,他居然從宮七的那雙眼睛里頭看出了遺憾來。</br> 杜慫慫慢吞吞道:“是嗎?……他原本是這么打算的嗎?”</br> 臥槽,他到底都錯過了些什么。</br> 杜慫慫好想被顧先生強取豪奪。</br> 強取豪奪沒了,寵倒是明目張膽起來。杜云停之后便住進了將軍的內(nèi)間,吃穿用度與將軍不差分毫,甚至那些上等的布料率先走的都是他這頭,等給他裁衣服裁完了,才給將軍做——儼然便是府里第二個主子。他不把將軍寵愛當幌子,仍舊該如何如何,性子比起之前絲毫不改,倒讓那些本來以小人之心度量他的下人們生出幾分愧疚來。</br> 宮一等幾個暗衛(wèi)是聽說后反應(yīng)最激烈的,還當杜云停這是愚忠;可等撞見杜云停在屋頭跟將軍撒嬌要他接著自己時,心思都是一轉(zhuǎn)。</br> 這恐怕不是愚忠。</br> 這壓根兒就是早有預(yù)謀吧?</br> 宮一再瞧見杜云停時,不由道:“我看你倒像是許久之前就有這心思了。”</br> 如今想起來,從一開始,杜云停就沒想過好好當暗衛(wèi)。</br> 他問:“什么時候開始的?”</br> 杜云停背著手想了想,隨即回答他:“幾世之前。”</br> 宮一蹙眉,當他這是玩笑話,“認真些。”</br> 宮七臉上的笑也收斂了,定定瞧著他,“我認真的。”</br> 宮一搖搖頭。</br> “油嘴滑舌。”</br> 他終是沒再說什么。</br> 這時尚且是杜云停進將軍府的第一年。這一回的年,將軍府過的前所未有的熱鬧——顧黎不曾去宮中吃年宴,反倒就在自己府中擺了家宴。說是家宴,其實上座坐的,不過也就是他與杜云停兩個人,兩人對酌共飲,外頭銀裝素裹,下了好大一場雪,只有紅燈籠在雪地里泛著鮮艷的光,沉甸甸掛著。</br> 酒酣之時,不知是如何上的榻。杜云停嘟囔了兩句冷,將軍便把他攬至懷里,以身軀暖他,逐漸化為了縮于被中的輕聲呢喃。都哼哼唧唧了,床上人還記掛著外頭的雪,道:“要出去攢個雪球……”</br> 然而,等得他下床來,雪都化了。杜慫慫接連氣了幾日,后頭顧黎為著哄他,從外地買來了一車冰供他玩。</br> 7777常說,顧先生有烽火戲諸侯為褒姒一笑的派頭。</br> 有了第二個主子,將軍府也活過來了。</br> 翌年,園中多了許多果樹,池子里頭栽滿了蓮花,說是那位小主子喜歡。</br> 再之后,花樹邊上多了個秋千架,春日里頭,能看見將軍府里高高飄起來的風箏。</br> 府里常常采買紙筆,據(jù)說是因著小主子的字寫得不怎么好,總得靠將軍手把手親自教——然而教著教著,那位小主子又會耍賴生氣,擲筆不寫。坊間有書生寫了將軍與他府中人的話本子,都知道那小主子原本是府里頭暗衛(wèi),寫出來后,當真是繾-綣綺麗,無數(shù)閨中女兒偷著藏著讀。</br> 后來朝堂之上,有人向顧黎發(fā)難,故意將那話本拋出來質(zhì)問,言說對方為官不明、愛-色、寵愛個男人,誰知顧黎竟也沒反駁,反而問對方:“不知王大人家□□有幾房妾室?”</br> 那大人被如此一問,竟有些豪氣,答:“不過七房!”</br> 顧黎便微微笑了,道:“顧某只此一房,不會再有。不知大人方才說,誰人好-色?”</br> “……”那大人臉上忽青忽白,說不上話了。反倒是御座上皇帝撫掌大笑,連聲贊好,親自寫了個牌匾贈與杜云停。寫的倒也奇特,是“松竹之姿”。</br> 得了牌匾,自然該掛。可杜云停看著那四個字,總是覺得不是滋味。</br> 松,竹,都是清正雅潔之物。贈與他這么個抱將軍大腿的,倒像是刻意教他要自尊自重,莫名有些挑唆意味,偏偏杜云停沒這個念頭。</br> 他沒讓人把牌匾掛自己平常喝顧先生睡覺的地方,偷偷命人掛后頭了。</br> 反正,看不見就行。</br> 李管家望著府中情形,只覺著老懷欣慰。</br> 他常常憂心這府里沒半點人氣,如今親眼見著這府中人一日比一日鮮活,將軍笑的次數(shù)也比尋常多了許多,那小暗衛(wèi)格外能引得將軍發(fā)笑——這一切都是好的,沒半點不好。他心安下來,當真以為,這便是以后的日子了。</br> 直到那件事發(fā)。</br> 他站在院子里,親耳聽到將軍命人砍了花樹,遣散了所有奴仆,放下了紅燈籠。牌匾被砸了,將軍一日也不再去上朝。</br> 這府里曾經(jīng)活過,如今卻又死了。這一次死的更為透徹,甚至不曾留下一星半點生機。</br> 他清楚地知道這其中緣故。</br> 宮七死了。</br> 那個能讓這將軍府活過來的人,已然雙腳踏進了黃泉路。</br> ------</br> 杜云停睜開眼時,將軍就在他身側(cè)。他身子軟的不像話,手腳上套著玉環(huán),環(huán)上連著細細的金鏈。男人的手撫著他額頭,瞧見他睜開眼,手臂微微一撐,將他扶坐起來。</br> “可難受?”</br> 將軍低聲問。</br> 杜云停張了張嘴,想要答,卻半個字也吐不出來。他瞧瞧窗外,意識到這是白日。</br> 他在白日,是說不得話的。</br> 他微微點了一點頭,身子疲乏的很,又要閉上眼再睡,迷迷糊糊卻覺得像是忘了什么。他攥了攥男人衣襟,張了張嘴。</br> “無礙。”將軍道,將被角向上一拉,道,“不過是病了,放心。”</br> 床上人便又把眼睛合上了。</br> 顧黎守著他,見他睡得熟透了,方才站起身。李管家就在門外等著,臉色慘白的如同宣紙,竟比尋常還要老上十歲。他見著顧黎出來,噗通一聲便給顧黎跪倒了,苦苦求道:“將軍,宮七他已經(jīng)不在了,您便放過他——您讓他自去轉(zhuǎn)世投胎去,如此將人強留在世,您便不怕將來惡報加身?”</br> 顧黎卻像是半句話也沒聽進去,只淡淡道:“領(lǐng)銀子罷。”</br> 李管家頭發(fā)松散,仍然不肯走,給他再三磕頭。</br> “這絕非是老奴走或不走的事!將軍,若是將來有何報應(yīng)落到您身上,老奴有何顏面——”</br> 男人仿佛不耐煩了,道:“富貴。”</br> 立在后頭的富貴走上前,亦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顧黎當場命他做了新管家,富貴也生不出多少欣喜,他瞧著地上的老人,只覺著骨髓發(fā)涼。</br> 那樣……那樣一個小公子,原來竟是死人嗎?</br> 他忽的憶起那位小公子的臉色。那么白,沒有半點顏色的白,白的近乎透出青來。他原本當這是常日不見天日的顏色,等如今知曉了真相再去細想,便由天靈蓋向下直發(fā)著顫。</br> 顧黎并不曾苛待下人,李管家得了幾百兩銀子。富貴送他走時,老人腿腳顫顫,老淚縱橫。</br> “非是天命,乃是人強為啊……”</br> 他最終幽幽一嘆,離了府。富貴獨自去埋那只死了的八哥,將軍吩咐了,絕不能讓小公子看到。</br> 他瞧見那八哥嘴,紅通通的。富貴抹下來一點,嗅了嗅,方才知曉這是畫符用的朱砂。</br> 他手一顫,飛快將這只鳥埋進了土里。</br> 作者有話要說: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br> 有的人活著,他已經(jīng)死了。</br> 慫慫:???</br> 那我……</br> ----</br> 打仗了吧?</br> 前天估計錯誤2333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br>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onic、gen.lu、alicesnape21個;</br>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br> 流夕220瓶;nedsone127瓶;知否59瓶;燕子魚47瓶;霈安、其嶼.、花式火車嗚嗚嗚30瓶;池裕、李柏樹、提燈照長安、綠喬20瓶;24245560、唐大炮、蟲子往作者的菊花里、冷酷的人.、八百米大刀肩上扛、阿阿阿阿阿晴、.額呵.、貓薄荷蘇溪、染彤10瓶;alicesnape2、357967348瓶;白居過隙6瓶;瀾鯨、后來的最好、綏念、sophiawest5瓶;得菩提時、fusrusgskoy4瓶;24548543、二月有貓2瓶;鮜卷、袁進寶、如魚飲水1瓶;</br>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