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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8 章 外篇 修仙

    這一日的天色不怎么明朗,昏暗暗見不著半點太陽。吹鑼打鼓的隊伍撒著紙錢,扎了一溜的紙人宮殿,熱熱鬧鬧往前去,瞧見的百姓無不避讓,生怕沾上了晦氣。</br>  “這誰家做的喪事?”</br>  “這不杜家嗎?杜家那個獨苗苗死了。”</br>  圍觀人納罕,“獨苗苗不在了?那這會兒哭的這個……”</br>  有了解府中事的人小聲說:“這是旁支,論理,倒算是那死的杜家老爺的遠方堂哥。”</br>  騎在馬上哭的是個發福的老爺,跟平日里出來的杜老爺形象大不一樣,臉上肉微微顫著。圍著的人向后一看,瞥見他身后還有幾個披麻戴孝的,“這都是來送棺的?不是說杜家香火不旺?”</br>  瞧著年輕小輩倒還挺多。</br>  “你知道什么,”那人與他道,“這都不是那已故的杜老爺的孩子……這全是這新的杜老爺的呢。”</br>  提問之人這才恍然。</br>  坊間關于原杜老爺的故事極多,說的最多的還是他那一段情史。當年杜老爺于廟中上香,一眼瞥見不知何家小姐面紗被風輕揚,露出一張半遮半掩的芙蓉面——那當真是一見傾心,回去后便為這段相思大病一場。</br>  奇異的是,那家小姐歸家后,居然也同時犯了熱癥。兩家分頭求醫,最終求著了同一位民間高人,給他們開了方子。方子倒也簡單,把兩人抬一處,放在房里十天十夜便是。</br>  兩家人起初還不信,后頭眼看著這病越發重了,不得不死馬當活馬醫。誰知不過三日,兩人便漸漸轉醒,十日后回轉如初,因此結了佳緣,成全了一段好事。</br>  這原杜老爺也是個重情重義的,府里頭只有這一位發妻,再無旁人。大婚三年,得了一個如寶似玉的公子,如今不過五六歲年紀。</br>  哪知道天不容有情人,竟是一場大病先撒手人寰,留得孀妻弱子,無人照看。倒教旁支搶了先,在這府里頭當了家做了主。</br>  圍觀人想起這一段故事,便留神在那戴孝之人中去瞧年紀相仿的孩子,果然瞧見一男孩兒穿著白孝衣,遠比別人悲慟。</br>  再看那臉,小小年紀,已然是十分玲瓏可愛,透著股玉雪聰明的勁兒。</br>  “可惜了,”他不由得喃喃,“好好一位富家公子……”</br>  之后,怕是再也富不起來了。</br>  府中的新寡婦正坐在床頭哭。她那成了新主人的妯娌陪著她,先前還說些好話,后頭便溫聲細語說起另一事,“弟媳也不必擔憂,你如今正是好年紀,難道還怕一輩子困死在這府里?”</br>  寡婦聽了這話,揣摩其意,眉頭不禁微蹙。</br>  她強忍不耐,說:“嫂子這話,從何處說起?”</br>  “能從何處說起?”妯娌孫氏掩嘴而笑,“弟媳,你這樣的好相貌,本不該在這府里頭耽誤年華的。如今這有了機會,何不再尋個好人家?我和你哥哥風風光光給你備一份嫁妝,如何?”</br>  寡婦柳眉倒豎,欲要張嘴便罵,又想起自己娘家人早亡,竟然沒有能給她撐腰做主的。如今她們孤兒寡母,府里頭內內外外又都被孫氏的人把守著,受的氣也只能憑白受著,申冤都無處訴。</br>  她幾乎咬碎了牙,卻也不得掀桌,只道:“先夫尸骨未寒……”</br>  孫氏笑道:“所以這是后話么。弟媳你不替旁人想,也該替你親兒想想才是。”</br>  寡婦愈發無可奈何,被這話氣的幾乎仰面大哭。待到兒子守孝回來,她攬著孩子,心知這之后許多年定然不會好過——她尚且能為著先情一道撒手而去,只是這孩子如何?</br>  難道就留在這兒,給那一對狼心狗肺的人嗟磨?!</br>  她越想越心如死灰,欲要一頭撞死以保清白,又恐怕留下小兒無人照看。最終含了淚,將那壓箱底的金塊挑出兩塊來,欲哄著孩子與她一道吃,母子兩人一同死了,也比留在這兒受人欺辱的好。</br>  孩子尚且年幼,雖然已啟蒙,到底懵懵懂懂。抱著她喊了一句“母親”,還問她:“母親可還是難過?”</br>  寡婦兩眼淌淚,下不去手了。她終于沉沉嘆了一聲,哄道:“無事。你且先去睡。”</br>  小兒本不想獨自拋下母親休息,但他年小體虛,白日里又跪了大半日,精神早已不濟,雖是在旁強撐著,不過半晌功夫,便沉沉睡去。寡婦見他睡了,方才獨自梳妝打扮坐到了梳妝臺前,換了當日成親那一身婚服,插了先夫親手為她打的簪子。</br>  她于鏡前理完妝,哽咽念道:“愿為西南風,長逝入君懷!”</br>  隨即狠下心,將金塊死命朝著喉嚨中一塞,強咽下去。不知多久后雙眼一閉,沉沉睡于這梳妝臺上,額頭撞翻了胭脂盒,再也不曾醒來。</br>  等孩子再睜開眼時,已然無父無母、孑然一身。</br>  他的遠方叔父對他并不上心,如今還在孝期中,他們卻已經開了葷。孩子獨自不吃,整日里只跑到小院子里獨自蹲著,沒兩日便餓的面頰消瘦,也沒人為他送飯。</br>  倒是先前受他照拂的下人,偷偷將饅頭揣在衣袖里給他帶過來,權當是一頓飯。</br>  幾日后,忽然有仙人降臨此處,說是這其中有他的機緣,要于此處收幾個弟子。</br>  凡人皆想修仙,修仙之人長年永壽,面容不改,法力非常,連當今皇帝亦是十分推崇。幾家仙門中子弟下凡塵來,都被百姓稱為活神仙。</br>  如今,活神仙卻來了這里,言明要收徒。</br>  這是何等罕見的好事!</br>  家家戶戶都將自己的孩子向活神仙那里帶,新的杜老爺自然也不例外。他房中姬妾多,孩子也不少,加起來有七八個,總有一個能讓神仙看得上眼的。</br>  那些仙門弟子帶了探靈石來,只讓有意報名之人將石頭握在手中,能使其亮光的,便是有根骨,這才能去山中做個外門弟子。這城里幾百個孩子,也不過兩三個有仙緣,只是那光極淡,近乎看不見。</br>  幾個弟子大失所望,轉念一想,能尋到一兩個也算是不錯,興致缺缺要將石頭收起來。</br>  “還有誰試?”</br>  杜老爺趕緊推自己兒子,“去去去,還不快上!”</br>  大兒子杜強率先走上前,將手放置在石頭上,攥緊了。霎時間,有極明亮的白光自其中閃出來,泛著淡淡的藍色,仙門弟子都是一喜。</br>  這居然是個有靈根的!</br>  中間為首的那個弟子頷首,難得說:“不錯,不錯。你在此道上很有悟性。”</br>  想及他與自己同是水系靈根,那態度未免又親和了幾分,“站后面來。”</br>  杜強面上難掩得意,杜老爺也與有榮焉,瞧著他站在了仙門弟子的身后。</br>  弟子又說:“還有誰試?”</br>  從人群中又響起一道聲音,還稚嫩的很,說:“我。”</br>  眾人盡皆側目,瞧見那里頭擠出來個孩子,才想起來這是原杜老爺留下來的獨子。這獨子年紀小,可興許是父母都已亡故的緣故,說話卻像是個大人,“敢問各位神仙,我可否一試?”</br>  杜老爺眉頭一蹙,倒笑了。他伸手要去抱孩子,邊抱邊道:“這是我侄兒,不懂事,還太小——”</br>  孩子有些心急,他自知是不能一直待在杜府的,只怕杜老爺容不得他成人。如今好容易覷著了空隙跑出來,也顧不得杜老爺一個勁兒掐他,急切道:“我雖然小,但仰慕神仙大人已有許久,請大人準許我一試!”</br>  中間有女修,瞧見他那張臉,生的倒是十分精巧,全然不像一般的凡人那樣形貌平凡。她動了些惻隱之心,便道:“你來。”</br>  仙人已經發話,杜老爺阻攔不得,只好把人放開。孩子朝著那石頭走去,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把石頭握緊了。</br>  一秒,兩秒,三秒。</br>  小半炷香的時間過去了,石頭還是一點動靜也沒,仍舊灰沉沉的。</br>  杜老爺忙道:“別鬧了,還不快回來!”</br>  孩子隱隱有些喪氣,咬緊了牙,仍然不愿松手。女修也搖搖頭,告訴他:“此道不通,你于這道上沒有天賦。”</br>  孩子沒聽進這話,反倒說:“我命是由我的,難道是由天賦的嗎?”</br>  這話,竟然說的女修一愣。再去看這孩子時,神色也不禁變了。</br>  他們修仙一途,其實靠的并非是天,更是與天道相搏——這孩子其實很有修仙人的氣魄,只是可惜沒靈根,連仙緣也沒有一星半點,怕是連他們山上的登仙梯都過不去。</br>  杜強的臉上帶了點譏笑,站在后頭居高臨下看著。</br>  女修欲要再說,忽然聽見腰間環佩撞擊,叮當作響,長劍盡皆錚鳴。再看天邊,不知何時有仙鶴自遠方而來,驚得她倒吸一口氣,忙行禮。</br>  “師叔祖在上!”</br>  仙門弟子都惶恐垂首,誰也不知,到底是什么,竟然將閉關了幾百年的師叔祖請出來了。他們彼此換著目光,卻見那白鶴上一人白衣飄拂,淡然于空中下望,緩緩落于地上。</br>  仙樂之聲不絕于耳,漫天皆是云霞。</br>  滿城百姓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異象,幾乎以為是真神仙下凡,都垂頭叩首大呼神仙。唯獨手還握著探靈石的孩子不曾動,他呆呆站著,只望著這仙人。</br>  仙人當真是氣魄非凡,可在他眼里,似乎又比常人眼中更多了幾分俊美。尤其那眉上一點痣,輕輕淺淺的,沒來由讓他覺著親近。</br>  他怔怔看了許久,忽聽仙人問他:“你可信這石頭?”</br>  孩子恍然清醒,答:“不信。”</br>  仙人又問:“你可信命?”</br>  孩子仍舊搖頭,答:“不信。”</br>  女修惶惶然,只詫異地望著師叔祖,不知他為何心血來潮要與凡間一小兒說這樣多的話。師叔祖沉默良久,忽的道:“你我有緣。”</br>  孩子一愣,女修也驚了,道:“師叔祖!”</br>  那人站立于仙鶴之上,并不曾望她一眼。他只撩開衣擺,自那鶴上緩步走下,旋即沖著這孩子伸出了一只手。</br>  那手光潔如玉,遠比孩童的手要修長許多。</br>  “你可愿跟隨于我?”</br>  ……</br>  靈霄派的師叔祖就這么給自己尋了個徒弟。</br>  起初,靈霄派各弟子都極不能理解。他們也不是不贊成師叔祖收徒,只是就算是收,通常選的也是十三四的少年少女——像這樣直接選五六歲的,那當真是沒見過。</br>  畢竟,是來這兒修仙的,不是來這兒被人喂飯的。</br>  更別說一沒靈根二沒天分,帶上來到底圖什么?</br>  總不能圖人家長得好吧?</br>  師叔祖也沒與他們解釋,依照他的身份,也著實不需要解釋什么。如今的靈霄派掌門,也得恭恭敬敬喊他一句師叔祖,自然不會為難于他。況且他獨居一山,把他那新的小徒弟一同帶到山上去,許多年來,連面都沒在眾人面前露過。</br>  靈霄派只聽說他為他那唯一的親傳弟子重取了名字,卻全然不知究竟是叫什么。只是這小徒弟顯然極受寵,因著年幼又無仙立,登仙梯一步也沒上,師叔祖直接抱著他上的山。</br>  掌門也聽聞此事,只能搖頭。</br>  “不成體統……不成體統。”</br>  暗自叨叨念了兩句,只得罷了。</br>  師叔祖的名號,其實當今已少有人知曉,少數幾個知道的人,都喚他“道黎老祖”。老祖這倆字,不是因著他修煉時間長,而是因著他已是化神期,飛升過了。</br>  可以說,如今這修真界,他便是最靠近于神仙的人。</br>  靈霄派已算是修仙第一大派,掌門也不過是元嬰期。旁的派別里,更是有金丹的都足以撐起大局,更何況道黎老祖已然化神。不用言說,便甩剩下這些修仙者許多里程。</br>  他悟道早,修煉的更早,且生來便是天靈根。命中又得了幾次大機緣,如今到了頂端,不用開口說話也自然有無數人敬仰。聽說他竟然收了徒,來訪的掌門真人絡繹不絕,都想見識見識是什么樣的好苗子讓道黎老祖動了心。</br>  靈霄派掌門一一接見了,只是聽說對方要見那新徒弟,不由得面上露難色。</br>  不不不,不是他舍不得,怕人奪了……嗨,您這說的是什么話!</br>  來訪的掌門問:“那是為何?”</br>  靈霄派掌門只得與他們說實話。別說是他們了,連他自己也沒見過,根本不知那孩子到底長成什么模樣。</br>  當年下山收徒的弟子倒是見過,但如今幾年過去,孩童成長又快,想也知五官定然有所改變,不同小時候。</br>  來訪客人更為驚訝,怎么,竟然沒走收徒的禮不成!</br>  靈霄派掌門苦笑,說:“師叔祖不愿放人下山……”</br>  他也說不清這究竟是為何。道黎老祖所居的山,離靈霄派幾個山頭都極遠,從不許旁人到那兒去。派中弟子遠遠看著那山,只能望見山上積雪終年不化,護山大陣將其護得嚴嚴實實的。師叔祖到底在里頭教什么,沒一個人知曉。</br>  他們只是說起來不掩羨慕。能被道黎老祖親自帶于身邊教導,這得是多大的福分!——旁人,誰還會有這樣的大機緣?</br>  興許是為了這個徒弟,后來師叔祖又出山了幾次,都是去各處洞府尋了天材地寶。那些寶貝世所罕見,足以將一個凡人洗精伐髓,生出靈根。</br>  掌門幾次試圖與師叔祖聯系,都得不到任何回音,只得悻悻作罷。修仙界事極多,他只能隱隱聽說師叔祖在出門尋那些天材地寶之時,還買回了許多人間玩意兒。</br>  什么泥塑的小雕塑、柳葉編的小籃子,甚至是紅艷艷的糖葫蘆……</br>  他聽了,不禁暗暗心驚,未曾料到師叔祖竟對徒弟如此上心。</br>  他也一度猜想,這究竟是為了什么。</br>  后來,他便知曉為什么了。因為百年后,師叔祖忽然給他傳了一道信。</br>  信的意思很簡單,解釋過來便是:與你說一聲,我與我徒弟,也就是你小師叔,正式結成道侶了。</br>  掌門:……</br>  掌門張嘴,幾乎要吐血三升:噗!</br>  他靈霄派的千年威名!!!</br>  ----------</br>  五十年后,靈霄派又迎來了一波新的外門弟子。</br>  雖說是外門,可這次選來的,皆是修仙世家出身,身份不凡,只等著在這入門比試之中拼出個結果,便正式成為內門弟子。</br>  都是修仙人,對彼此也多打過照面。孔雀門的二公子,鎖溪的大公子,百劍門的親侄……眾人各自行過禮,卻瞧見房間里頭還坐著一人,頭上還帶著斗笠,雪白的面紗垂下來,光看身形陌生的很。旁邊還放著個簍子,上頭蒙了一層布。</br>  只是看其衣服,都不是凡品。有人遲疑片刻,上前搭話:“不知這位是……”</br>  那人將面紗揭起,仰起頭來。</br>  這一眼看過去,眾人都是一怔。這張臉,生的著實與他們想象中不同,不像是一般修仙者那般清心寡欲,倒從眉梢眼角透著點艷麗,眼波流轉時竟然還有些勾人。</br>  偏偏這不是個女兒身,是個正兒八經的男兒。——一個男兒生成這樣,竟然比起這修仙界的第一美人還要出挑。</br>  鎖溪的大公子愣愣看了半晌,方才笑道:“這位兄臺,之前不曾見過。”</br>  那人看著年紀不大,答道:“我姓杜,名云停。”</br>  鎖溪大公子又行了一禮,道:“那應當是杜賢弟。”</br>  竹簍子里有什么極其不滿地叫了一聲。</br>  杜云停便把手伸過去,將那布掀開一點來,從里頭探出一只細細長長的仙鶴頭。仙鶴伸長嘴,老大不滿意地啄了啄他袖子,這才盯著鎖溪大公子看。那大公子被它這樣盯著,竟然有種奇異的警惕感,笑道:“這是杜賢弟的仙寵?”</br>  仙鶴又叫了一聲,虎視眈眈望著他。</br>  還叫賢弟!</br>  杜云停伸手拍了下仙鶴頭,才搖了搖,說:“不是。”</br>  大公子問:“那是……”</br>  杜云停正兒八經說:“是我兒子。”</br>  鎖溪大公子:“……”</br>  眾人:“……”</br>  杜云停又說:“我孵出來的。”</br>  鎖溪大公子:“……”</br>  眾人:“……”</br>  他們看著少年的目光頓時變了。</br>  可憐見的,看著挺俊一個人,好像不太聰明的樣子。</br>  杜云停也沒管他們的眼神,自顧自把仙鶴從簍子里抱出來,開始當著眾人面盤鳥。又是摸頭,又是梳理羽毛,那仙鶴敢怒不敢言,蜷縮起長腿勉強在他懷里揣著,真被摸急了,就用尖尖的嘴去叨兩下他袖子。</br>  還沒等他盤完,已經有帶頭的人進屋來,為他們安排了暫住的房間。杜云停和孔雀門的二公子一間,那二公子是個嬌養的,偏偏靈霄派推崇簡樸,他不過進去看了一眼陳設,便皺眉出來,找人要重整。</br>  這哪里是人住的!</br>  杜云停倒是不在意。他把那簍子里的布掏出來,要是這會兒有修為更高的人在,一眼就會看出,那是鮫人布。如今鮫人已然不在,這布就是稀世珍品,居然被放在竹簍子里給仙鶴踩,要是讓心疼的人看見了,定然會說一句暴殄天物。</br>  仙鶴收攏著翅膀站在一邊,忽然間口吐人言:“你趁著他閉關偷跑出來,還和人住一間——要是讓他知道了,定然不會放過你的。”</br>  “他能怎么樣,”杜云停壓根兒不把這威脅放心上,“他還能打我不成?”</br>  仙鶴瞧著他,顯然是恃寵而驕的小模樣。它不由得嘆了口氣,爪子互相踩了踩。</br>  “他自然舍不得打你,你不怕他再做點別的?”</br>  “什么別的?”杜云停面上有點發紅,低頭整理東西,憤憤道,“都是他——他太過分了。閉關就閉關,也不能一下子做夠幾十年的量啊……都不知道認錯。”</br>  仙鶴沉默片刻,說:“要是我沒記錯,明明最開始是你摟著他脖子——”</br>  “那不一樣!”杜云停怒了,“我是想——可我就想那么一回兩回!”</br>  都要閉關了,還不許他在人閉關前快活一回是怎么著!</br>  誰讓他往死里做了!</br>  杜云停指責:“你到底向著誰!你忘了是誰把你從蛋里孵出來的?“</br>  仙鶴:“……”</br>  每一次理虧,杜云停都會拿出這個說詞。</br>  它也不想揭穿,只說:“你真決定要出走?”</br>  “肯定的,”杜云停堅定道,“除非他認識錯誤和我道歉,否則我——我打死也不回去!”</br>  “……”</br>  仙鶴心說,那你倒是跑遠一點啊……你就在人家眼皮子底下,靈霄派大門都沒出,算個什么鬼出走啊?</br>  作者有話要說:慫慫:(背上包袱)我離家出走啦!我是真的、真的離家出走啦!!!</br>  顧先生:嗯,好,知道了。</br>  慫慫:就這?</br>  顧先生:嗯。</br>  傻,我看著你呢。</br>  ----------</br>  外篇屬于兩人一同外出旅游,沒有記憶。</br>  為什么要從小開始?因為顧先生一直有個遺憾,想養小時候的慫慫……</br>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br>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xin小崽兒、墨欒、sonic1個;</br>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兜不轉、爻壛、大魔王hula、奎和1個;</br>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licesnape2、瓊蘇、段行很行、張起靈家的小盆友2個;昭昭愛吃鴨、q1ng、葉澤深、兮兮兮兮狗、打哭、橙橙橙、孔雀、尋酒白、緩緩、阿籬、z、果咚兒、芊葉繁華、蕭筱竹、纖藍、逸、一個簡單的id、垠、照俊、乃。、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筆墨紙鳶、雪寶梨梨、橙子蘋果、cinderella、衛子卿、秋石小可愛、梨落黎、敬清歡、fusrusgskoy、妹紙你的節操1個;</br>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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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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