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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小神父(七)

    糟了,一不小心把心里話說出來了。杜云停不動聲色往回兜,“我是說惡魔。二哥,你知道惡魔嗎?”</br>  骷髏僵直地站立在地上,扭頭看了他半晌,才微微點點頭。</br>  他自然知曉惡魔。</br>  小信徒抬起眼,嘴唇紅紅的。他輕聲問:“那二哥,夢魘女妖……也是真的存在的嗎?”</br>  神擰了擰眉頭。他如今附著的這具骷髏讓他面部表情并不會被展現出來,然而提及惡魔時,神仍舊生出了些厭惡。</br>  夢魘女妖莉莉絲,掌管的是淫-欲。</br>  “——骯臟。”</br>  神終于吐出了一個完整的詞,詞里頭的反感意味絲毫不加掩飾。他盯著自己的信徒,淡淡道:“她善于蠱惑人心。不要被她迷惑。”</br>  小信徒的動作突然停止在了這里。他垂下眼,那一雙湛青的、透明的好像是種綠色寶石的眼睛沒有再看向骷髏。神在此時突然發覺,他在耳下還有一顆小小的痣,在長長的金發被撥開后,那一點異色在雪白的脖子上相當顯眼,很輕很小的一顆,卻不知究竟是為何讓神的心忽然一跳。</br>  小信徒模樣像是透著些失望,不再像之前那般有精神。他沉默了好一會兒,說:“二哥,睡吧。”</br>  沒辦法被顧先生澆水的杜慫慫已然要枯了。</br>  他愁的頭發都要掉,對7777說:【這可怎么辦,顧先生看著不僅不行,而且還不想……】</br>  系統難得揚眉吐氣,一點也不真誠地安慰他:【這不是很好?】</br>  ……</br>  好個鬼!</br>  杜慫慫好氣。</br>  他并不是什么柏拉圖,自然也不向往純粹的精神之戀。不,他可是立志要被顧先生睡個日日夜夜、和顧先生談兩個億大生意的人!</br>  7777無情地戳破他的幻想,【別想了,你的顧先生根本就沒生意。】</br>  更別談大了。</br>  杜云停嚶了一聲,對著窗子感嘆:【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br>  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滿腦子想的都是怎么能讓顧先生轉變這觀念,最終得到的結論也很簡單:體驗一回就行了。</br>  難的是途徑。</br>  他怎么才能讓顧先生體驗到呢?</br>  他總不能給顧先生真安一個人造的吧?</br>  7777看著他這會兒愁的頭發都要掉的模樣,真想仰頭大笑。</br>  杜浪浪居然也有這一天!簡直大快統心!!</br>  7777掏出筆,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記下了,準備把這一天定為“杜浪浪翻船”的紀念日,痛快的讓它多讀了好幾遍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概論。</br>  顯然一點也沒有系統愛。</br>  外頭的七宗罪還在教堂門口盤旋。它轉遍了整個村子,終于找到了個能輕易附身的東西,這會兒附上了只農戶家里養的小狗,正在外頭一個勁兒地叫喚。</br>  七宗罪試探了好幾回,想從窗戶跳進去。可每回它蓄起力,準備躥起來,教堂里所建立起來的屏障便把它打出去老遠。</br>  七宗罪咕嚕嚕在地上滾出去,再跑回來時揣了滿肚子的氣。</br>  神!!</br>  怎么還能這樣?!</br>  里頭的神顯然聽見了它滿是抗議的叫聲,只將手骨抬起來,于空中遙遙一指,那些聲音便被牢牢地隔絕在了教堂外。房中的小信徒什么也不曾聽見,隨著夜色變深,慢慢地也合上了自己的雙眼。</br>  他懷中抱著一個羽毛枕,柔潤的臉頰貼在上頭,沉沉睡了過去,甚至不曾發覺到床前還站著一個身影。</br>  骷髏站在他的面前,定定地盯著他這會兒睡得紅潤的面頰。縱使是在夢中,小信徒的眉頭也沒有松開,微微地蹙著,像是有些不舒服。</br>  他在夢什么?</br>  骷髏蒼白的手骨抵上了他的眉心。</br>  杜云停在做夢。</br>  他清楚地知曉這是夢,卻仍舊感覺不怎么好。好像是哪只手將他拉了回去,他聽見上課鈴聲一陣陣響起來,走廊上滿是學生急匆匆地往回跑的聲音。</br>  他卻仍然待在洗手間的隔間里,不知道是誰從外面死死堵住了門。有人在外頭笑著說:“也不知道是不是個男的……”</br>  “和他那個媽一樣,都是狐貍精。”</br>  小孩子其實并不知道什么叫狐貍精,但聽大人說的多了,也就牢牢把這個詞記在心里。沒嫁入杜家之前,杜云停的媽帶著他一直住在棟陳舊低矮的房子里,左右鄰居都不怎么喜歡他們家。</br>  “長得太艷了,”房門開著時,杜云停能聽見隔壁的奶奶大嗓門的議論,“看著就不正經,也不知道是干啥的,平常連個工作都沒有,一天天地有男人送她回來……”</br>  連帶著對杜云停,她們也喜歡不起來。</br>  這孩子遺傳了他媽的長相,在她們看來,從頭到腳都透著股子妖氣,一點也沒有這個年齡的小孩該有的活潑可愛。</br>  還聽說這小孩不喜歡上學,這算什么好孩子?</br>  長大之后,鐵定又是一個禍害。</br>  有了這么一家住在樓里,好像都臟了這一片的地。杜云停的媽叫蘇荷,偶爾回來的晚一點,會被對面的奶奶攔住,毫不客氣地指責:“別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往回帶,萬一弄出什么病來,臟不臟?——把你家孩子那衣服也洗洗,好歹看著像個小孩樣……”</br>  杜云停不知道小孩樣應該是什么樣,但應當不是他這樣。</br>  他似乎是定然不會討人喜歡的。他媽蘇荷比他要好一些,還算討樓里這些男人喜歡,家里什么東西壞了、出毛病了,她只要說一聲,總有男人心甘情愿地下來給她修。那些男人鉆進廚房或者客廳修理著水管時,蘇荷就在吊帶外頭披著薄薄一層披肩,靠在墻邊上靜靜看著,并不說什么感謝的話。</br>  可即使這樣,不少人也仍然樂意給她幫忙。只是修一趟回去,樓上定然會傳來摔摔打打的聲音,像是吵架。杜云停聽見了,便抬起眼去看他媽。</br>  “別管。”蘇荷說,將他的書包遞過來,“快去上學。”</br>  杜云停應了一聲。他其實并不喜歡上學,在這一天聽到樓上的吵鬧聲后,就更不喜歡了。</br>  他走到樓道里時,樓上的小胖子也蹬蹬蹬背著書包跑了下來,拉開門時,吵鬧聲明顯大了一些。路過杜云停,小胖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使勁兒撞了他一下。</br>  沒有小孩子會喜歡爸媽總吵架,他們將吵架原因全都歸結于樓下住著的那個倒霉鬼。</br>  “他自己沒爸爸,就想搶我爸爸!”隔間外頭的小胖子尖聲道,“我媽說了,他長那個樣子,根本就不像是個男孩……”</br>  外頭的笑聲更加響亮。</br>  “要不誰進去把他褲子扒了,看看?”有人提議。</br>  杜云停沒有出聲。他靜靜地靠在一邊角落,半點聲響也不發出來,活像是隔間里根本不存在這個人。門外的人見他久久沒動靜,果然有些奇怪,“真在里頭?”</br>  “怎么不敲門了?我剛剛往里頭澆過水了啊……”</br>  有手砰砰砸門。</br>  “杜云停!杜云停我把你作業撕啦!”</br>  隔間里的孩子仍然縮在角落里,不聲不響將腳踩上了馬桶。見里頭沒聲音,便有小孩縮下身,趴在縫隙里試圖瞧里頭的人,看了半天卻都沒看見他的腳。</br>  他們最終拉開門,確認里面是不是真有人。也就趁著這個空隙,杜云停猛地向外掙去,輕巧地穿過他們中間的空隙,往門口跑。他馬上就要跑到門口了,卻忽然被人死死擰住了胳膊。m.</br>  他抬起頭,看見是比他們要大上兩級的大男孩。大男孩鎖著他,嚷嚷著:“這兒呢!在這兒呢!”</br>  杜云停用力蹬著雙腿,怎么也掙扎不開。他那時生的實在是瘦弱,比不得他們身強體壯,硬實的像是小牛犢。被鎖住的時候,只能使勁兒試圖去踹對方的軟肋。</br>  顧先生……</br>  他下意識想喊,卻又驟然想起,這時候根本沒什么顧先生。</br>  杜云停還只是一個人。——他只能靠自己。</br>  他憋足了一股勁兒,忽然張開嘴,不管不顧朝著他們身上咬。被咬的人驚叫著,一下重重地把他甩出去,揉著自己疼痛的手臂。</br>  “鬧什么呢!”</br>  這聲響終于驚動了大人,有老師進來,一看這里的狀況便皺起眉頭,“你們都在這兒干嘛呢?課不上了?還不快回去上課!”</br>  又扭頭對渾身**的杜云停說:“先把自己弄干凈了再出來!下回別這么淘氣,玩什么水?”</br>  幾個孩子一哄而散,杜云停自己慢慢從地上爬起來,也沒試著去辯解。</br>  他早就知曉了。告狀是不會有用的,在將這狀告到老師面前后,他們也只能去叫家長。被叫來的家長自然不會承認,在回去后,便會變本加厲地孤立他們、在背后議論他們。</br>  這種暴行一旦有了開始,便很難再有結束。尤其是對年齡并不算大的孩子來說,在他們腦子里根植下“有個人就應該被欺負”的印象,便沒辦法再洗刷下去了。這甚至會成為班中的一種潮流,就好像要是不欺負他、不在背后說他幾句壞話,那便是不合群的、是不對的。</br>  所以杜云停最終選擇什么也不說。他沒什么人可以給他做主,將他媽帶進這些事里,只會給他媽帶來更大的麻煩。</br>  蘇荷光是賺錢養他,就已經極為艱難了。杜云停不想讓這些事再去為難她。</br>  他站直了身體,獨自去鏡子前,一點點把自己衣服上沾染上的臟東西洗掉。就在這時,他望著鏡子,忽然看見自己身邊還站著一個人。</br>  男人微微蹙起眉,就站在他身側。杜云停瞧見他略高的眉骨,微深的眼窩,那眉毛上有一顆小痣,淺淺淡淡的。</br>  是顧先生。</br>  鏡子里的孩子使勁兒扯動了兩下嘴角,讓自己笑了笑。</br>  “是不是很臟?”他輕聲道,“顧先生……”</br>  這是神第三次從他嘴里聽到這個稱呼。然而前兩次并不像這一回這樣令神不舒服。他將眉鎖得更緊,倒像是這聲稱呼原本便是屬于他的,是沖他喊的。</br>  “顧先生。”</br>  杜云停又喊了一聲,眨了眨眼。他的眼睫垂下來,神從這個角度,看見了他耳朵下頭的那顆痣。</br>  與小信徒截然不同的臉,卻是相同的位置。面前的人年齡還小,短手短腳,可臉已經透出點鮮明于其他人的輪廓,上頭的眉眼都形狀適宜地待在它們應該待的位置,一眼看過去,居然有些大人的模樣。</br>  他聽到孩子低的近乎聽不清的聲音。</br>  “……現在,這是個美夢了。”</br>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被孩子伸出手臂,牢牢地抱住了。</br>  神沒有脫身而出。不知究竟是什么樣的心情,他讓這個孩子抱了許久,直到這個夢結束,眼前的場景像云煙一樣湮滅,他才緩緩地回到了眼下,站立在了熟悉的教堂。</br>  有月光斜斜地從窗子里打下來,好像格外憐惜小神父的容顏,反復于那臉頰上的一小片皮膚上摩挲。神沉默了會兒,骨節摩挲平了小神父的眉頭。</br>  小信徒咂了咂嘴,仍舊裹著圣袍的手臂從被子里探出來,放松了枕頭,轉而拽著他的一截骨節。</br>  七宗罪鍥而不舍地在外頭跳高,終于透過窗子瞥見了這一幕,簡直恨不能自己上。</br>  磨磨蹭蹭什么?</br>  學會了淫-欲的七宗罪難以置信地想,神到底還算不算是個男人!</br>  神在原地站著,半晌后驟然后退了一步。他沒將那一小截骨節從信徒手中抽出,反而徑直將骨頭斷掉了。</br>  七宗罪:“……”</br>  不解風情,這種時候難道不應該趁機鉆一鉆被窩嗎?</br>  神只又看了小神父幾眼,隨即大踏步而去。七宗罪重新從狗身上脫離出來,盯著神的背影,居然從中看出了點倉皇。</br>  這可是千古奇聞。</br>  它隱約覺得,自己怕是不久便可以與神重新融合了。</br>  淫-欲、嫉妒、貪婪……這些神原本不屑一顧甚至棄如敝履的情緒,如今都在這個小神父的身上重新復生了。早在七宗罪撕開了墳墓,重新站立在夜色下的那一日,它就知道,它定然是能等到這一天的。</br>  能讓圣潔的神重新生出這樣的欲-念……</br>  它緩緩地笑起來,有些志得意滿地往窗戶上靠。</br>  神光一閃,它像團球似的,驟然被彈了老遠。</br>  “!!!”</br>  這屏障怎么還沒去掉——該死,神是不打算把它身體還給它了是嗎!</br>  幾天后,埃里克的父親重新找上了門。相比于那一日的囂張,他如今老實了不少,與神父說話時,也多了幾分懇求,“特里斯神父,我想向您贖罪……”</br>  杜云停看了他一眼。他穿了極厚實的衣服,將渾身上下都擋的嚴嚴實實。</br>  “我正在變。”中年人動了動嘴唇,顯得有些難以啟齒,他捋起袖子,讓信息素的味道更清晰一些,“神父,我……”</br>  杜云停聞見了味道,眼皮一顫。他聞上去已經不是個alha,反而是個oga。</br>  一個已經成熟的,很快就要迎來發-情-熱的oga。</br>  “這不會是主的旨意,”中年人聞著自己身上的氣息,終于哆嗦起來,“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我之后一定不會再犯——我是個alha,生來就是要標記別人的,怎么能被別人標記!”</br>  杜云停:“……”</br>  說實話,現在他心里只有一個字,爽。</br>  要不是眼前這人這么教兒子,也不會讓埃里克以為alha便可以為所欲為,只有沙-文主義的父母才能教出沙-文主義的兒子。杜云停并不想管他們的閑事,神色淡淡,只道:“請原諒我無能為力。”</br>  中年人哆嗦著嘴唇,在他面前嚎啕大哭了一場,全然沒有alha常見的硬氣。杜云停把這一出戲當電影看,在對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之時,還讓他喝點水,潤潤嘴唇。</br>  他心里生不出半點憐惜,知道這些人是拿著特里斯神父的善良做把戲。只可惜這身皮囊底下不再是悲天憫人的特里斯神父,只有個鐵石心腸的杜云停。</br>  中年人哭了半天,也沒換來他松一句口,反而聽神父平靜道:“請您回去吧。”</br>  埃里克父親終于憤怒起來,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拍,叫道:“你算什么神父!不過是個——”</br>  他驟然住了嘴,杜云停也沒生氣,反而笑起來。</br>  “何必這么說?”他輕飄飄道,“你我現在都是一樣的人。”</br>  站在陰影處的骷髏驟然生出了些笑意。</br>  埃里克父親一口老血梗在喉嚨里,被這一句氣的不行,欲要反駁卻又無法反駁,只能干瞪著眼。杜云停火上澆油,“您也馬上該發-情了吧?與其來做無謂的祈禱,請您還是先找些辦法被標記,度過發-情期吧。”</br>  他得拼命掩飾,才能藏住語氣里的幸災樂禍,“要是到時候找不到,那可怎么辦啊。”</br>  中年人顯然被這一句氣極了,胸膛上下起伏。要不是這個問題,他又如何會拉下面子來找神父?</br>  倘若找不到個alha第一時間標記他,他的氣味只會傳遍村子。到了那時……</br>  他有些不敢想,牙幾乎都要咬碎,最后只能仍舊折返回家。他前腳一走,杜云停后腳就和7777感嘆,【嘖嘖嘖,突然從干人的變成了被-干的,他看起來都快懷疑人生了。】</br>  7777感同身受,想象了下都打寒顫,【真可怕。】</br>  這一句說出來后,宿主詭異地沉默了會兒。</br>  7777:【怎么?】</br>  杜云停說了實話:【我覺得你不該有這種擔憂。】</br>  畢竟,你這性子,看上去就不像是個1……</br>  7777:【……】</br>  7777氣憤地朝他扔出一本哲學書,憤而下線。</br>  它哪里不像1了?它的數據庫里頭,1這個數字可比0出現的多得多!</br>  杜云停這回沒有等來放在外頭的籃子,教廷派來的人徑直來拜訪了他,還帶著一封大主教的親筆信,恭恭敬敬地請他回去。</br>  大主教已被主任命為新的教皇,在典禮上,他希望能看到自己的義子。</br>  “我的孩子,”新教皇在信中寫,“這些日子,我從未如此頻繁地感應到神的感召……惡魔之火已經在神的照耀下熄滅,我想,也已經到了你從那里回來的時候。”</br>  “看到這信,請你盡快趕來。我的孩子,我等著在這里再次見到你。”</br>  杜云停把信一合,自然樂意。</br>  大主教將原主養育大,對他傾盡心神教導,是合格的父親。</br>  那相當于什么?</br>  那簡直是一條金大腿!</br>  突然有了條金大腿可以抱,杜云停還很開心。只是,他看了眼身旁的骷髏,有些為難。</br>  要是與二哥一同前去……會不會給二哥帶來什么危險?</br>  杜云停難得有些躊躇。他想了會兒,仍然決定不讓顧先生冒這樣的風險,認認真真趴在桌子上寫回信。</br>  “我的父親,蒙您惦記,請恕我不能從此處脫身……”</br>  骷髏就站在他后頭,瞥見這一行字,忽然合緊了牙關。</br>  為何不去?</br>  典禮之上,神若是心情好了,甚至也會露一露面。所有的神父都盼望著這一日,能夠于莊嚴的大教堂之中一睹父神的真容,更有甚者,期盼著得到他的青睞恩寵。可小信徒卻拒絕了,理由也寫的冠冕堂皇,“我無法放下村中百姓,深覺自己受主所托,更該永久守護這片土地。”</br>  神實在是無法開心起來。</br>  他什么時候這么托付了?</br>  他盯著小信徒,頭一回覺得對方有些死心眼。杜云停把信寫完,封住了口,端端正正在信上蓋上自己的印,一回頭,便發現骨架子正站在他身后,以一種難以言喻的目光望著他。</br>  杜云停有點摸不著頭腦,把信拿起來,問:“二哥?”</br>  骷髏定定望著他,忽然間像是生了氣,一言不發地揮袖而去。</br>  被留在原處的杜云停:“???”</br>  他又是怎么著顧先生了,這怎么還說氣就氣呢?</br>  大教堂中,即將成為新教皇的大主教忽然在一晚上受到了五次神的感召。所有的感召基本上都是一個內容,總結下來就是:你義子得來,必須得來,沒的商量。你就算是讓人用綁的,也得把他綁過來!</br>  “……”</br>  聽完神諭后醒來的大主教露出了懷疑人生的表情。</br>  他的父神,萬能的主,難道是被什么奇奇怪怪的惡魔附身了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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