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停中午醒來的時候,還能聞到自己身上沾染到的奶油的甜香。</br> 小孩像是抱他洗過澡了,但他昨天實在是在奶油堆里滾了太久,這氣息連蓋也蓋不住,好像從頭到腳都透著股子甜味兒。他聞了聞自己,還沒說什么,身邊的狼崽子已經湊了過來,迷迷糊糊又開始舔他。</br> “哥哥……”</br> 小孩小聲嘟囔著,手里頭動作也不老實,環繞過去想要去圈住他的腰。</br> 杜云停往他身上拍了拍。</br> “醒沒”</br> 商陸的眼睛睜了半天,最后終于睜開了。他把臉湊過來,往青年胸口上拱了拱,小狗崽子一樣哼唧了兩聲。</br> 杜云停這會兒可生不出什么憐惜。事實上,他更憐惜自己他昨晚一度覺得,自己怕是要活生生死在這上頭的。</br> 年輕實在是太可怕,雖然不過小個幾歲,體力精力卻像是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杜云停原本幻想的畫面,是對方因為青澀,速戰速決之后躲在被窩里頭慢慢回味,他掀開被子給自家狼崽子一個鼓勵的親吻,并安慰他下次再接再厲,肯定能有所成長,慢慢延長時間的。</br> 這是他想象中的打開方式,然而事實實在是和他想象的有些距離。</br> 想延長時間,那也得有延長的空間才行啊。</br> 別說是速戰速決了,商陸這戰線,長的都快拉到太平洋了!</br> 這是準備開拓海外戰場么!</br> 杜慫慫連半點便宜都沒討到。他這會兒才明白為什么人人提起小狼狗來都是一臉詭秘的笑,小狼狗,不僅有聽話乖巧的狗的一面,還有兇狠的狼的一面啊。</br> 就是那樣的兩片嘴唇,又滿含柔情蜜意地親他,又兇狠地想吃了他。</br> 杜云停如今回憶起來,都覺得自己能從這樣的晚上活下來真是個奇跡。他捂著自己僵硬的腰,艱難地翻了個身,試圖從床上坐起來。</br> 商陸徹底醒了,忙伸出只手護著他,“哥哥先躺著。”</br> 他不容拒絕地又讓青年重新躺回去,“躺好了。”</br> “不行,”杜慫慫說,“我有點事兒。”</br> “有什么事”狼崽子一只手牢牢按著他,“什么事,哥哥都可以讓我去做。”</br> 杜云停:“……”</br> 這事兒你還真沒辦法替我去做。</br> 商陸按著他,還不松手,神色堅定。</br> “哥哥腰疼吧腰疼就不要逞能了。”</br> 逞什么能,杜云停額角砰砰直跳。</br> 他是真的得下床啊!</br> 狼崽子一副你不說出個理由我就堅決不讓你下去的架勢,他只好說實話了。</br> “我想去洗手間。”</br> “……”</br> 商陸悄然松了手,從耳垂處蒸騰起了一片紅。</br> “你替我去”</br> “……”</br> 小孩往旁邊讓了點位置。杜云停一手捂著腰,慢騰騰從床上坐起來,把赤著的腳塞進軟和的兔子拖鞋里。</br> 還沒等他把鞋跟提上去,商陸的嘴唇忽然抿了抿,好像下定了什么決心。他猛地伸出手來,一手撐起青年腿彎,一手抱住他,一下子把杜云停抱了個滿懷,站起身。</br> 青年顯然沒反應過來,被猝不及防一抱,驚詫地用手拽著他衣服一角。</br> “小陸!干什么這是”</br> 商陸抱著他,聲音也低低的。</br> “哥哥腿軟,走不好路的。”他輕聲道,臉上的紅色愈發顯眼,濃密的眼睫微微顫動,顯然是極不好意思,卻又做了決定,“我我抱哥哥去。”</br> 他抱著杜云停,不由分說往衛生間走。青年先是懵的,待后頭回味過來這話里的意思,幾個世界都沒冒出頭的羞恥心這會兒都復活了,接連搖動著小腿試圖從他臂彎里下來,“我是要放水的,你抱著我怎么辦你先讓我下來……”</br> 衛生間門被關上了,商陸換了個抱的姿勢,像是父母小時候抱著小嬰兒一樣架開雙腿,很溫柔地哄:“沒事,哥哥不要害怕……”</br> 這根本就不是害怕不害怕的事好嗎!</br> 杜云停在他這樣的目光注視下,感覺體內機制吱吱呀呀鳴響了警報燈。興許是因為這洗手間年久失修,連洗手臺上的水龍頭都壞了,半滴水都滴不出來,在空中顫顫巍巍的,打開半天也沒見水珠。</br> “小陸,這不行你先,你先放我下來……”</br> 狼崽子沒放,反而把他抱得更緊。圓潤的兔子尾巴這會兒還沒有被收回去,他輕輕地在尾巴的根部碰了碰,揉著那處細密的絨毛,揉得懷里人一個勁兒打哆嗦,回過頭,“別碰尾巴!”</br> 只可惜這句話說的實在沒有什么威脅力,那眼睛里頭幾乎含著水,汪著一層透亮的水色。商陸輕輕笑了一聲,也不把這句話放在心上,仍然一下下薅著尾端柔密的毛。</br> 沒一會兒,就有淅淅瀝瀝的水聲響起來了。狼崽子把他洗干凈,又放置在洗漱臺上給他刷了牙,洗了臉,重新抱回來。放回到床上時,杜云停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能把臉深深地埋進被子里。</br> 他這都做的是什么事</br> 他并不是臉皮薄的人,可這舉動也著實是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圍,躺回去時仍然微微打著顫。狼崽子又趴過來,順著他臉頰兩旁那兩條長長的白耳朵,神色癡迷。</br> “哥哥怎么會什么時候都這么好看”他啄了啄青年額頭散下來的發絲,“連剛才都好看。”</br> 杜云停現在最不想聽他說的就是剛才。他把自己更深地埋進被子里,開始回憶自己到底是哪一個教育環節出了問題。</br> 不對啊,不應該啊。</br> 他把小孩從他爸那邊帶了回來,用愛感化他、啟迪他怎么感覺這棵小樹苗在他的帶領下,不僅沒有朝著陽光雨露茁壯成長,反而朝著個奇怪的病嬌方向越長越歪了呢</br> 商陸的手還在床上摸來摸去,像是在找什么。他最終從床頭的縫隙里摸到了個小小的圓罐子,打開看了眼里頭還剩了多少,便心滿意足地放進了床頭柜。</br> 杜云停也跟著探了探脖子看了眼里頭和諧膏的剩余量,登時心驚。</br> 娘嘞,這一回的量跟以前兩回都差不多。</br> 他咽了口唾沫。</br> 除了商陸沒經驗,第一次抹的比較多之外,這和他的戰線拉的太長也有直接關系畢竟,再牢固的城池也禁不住幾次連攻,更何況是在這樣兵力懸殊的情況下。</br> 商陸那兒是八十萬大軍,他這兒頂多算倆小兵。空城計沒唬住對方,現在城池淪陷不說,連里頭倆小兵也都壯烈犧牲了。</br> 這簡直是慘敗。</br> 7777對此深表贊同,它還沒在宿主的沖浪史上看過這樣慘痛的經歷。</br> 慘痛到它昨晚也瀕臨崩潰,都顧不得上看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概論了,一個勁兒在數據庫里頭搜索那什么盡到底會不會人亡……</br> 杜云停幽幽道:我之前并不是閃電俠的。</br> 都是這該死的進化弄出來的。</br> 7777難得躊躇,半晌才慢吞吞道:這是隨機。</br> 杜云停憤而指責,你們的產品太垃圾了!</br> 這怎么能叫垃圾系統據理力爭,這只是這只是個意外!之前也不是沒有宿主兌換過這種產品,大家進化的都是比較正常的動物,我們也不會知道你一進化,就是大自然的快槍手……</br> 還是一分鐘都撐不下去,卻偏偏靠數量取勝的快槍手。</br> 杜云停捂住肚子,看上去非常像是個被不良小販坑了的可憐人。</br> 深覺自己欺詐了消費者的系統終于松了口,算了算了,雖然是隨機,但看你實在太慘,還是給你點東西。</br> 杜慫慫瞬間松了一口氣,迫不及待攤開掌心。</br> 什么東西</br> 7777在自己的兌換系統里頭翻了半天,最后翻出來一條艷紅色的絲帶,放他手里了。</br> ……</br> 這啥</br> 能發揮特殊效用的絲帶,二十八正兒八經告訴他,你把自己用這個綁上,這樣除非對方繳械投降,否則你絕對不可能開槍,能一舉幫你成為與顧先生并列的世界前百分之七。</br> 杜慫慫好像一腳踏上了嗚嗚叫的小火車。</br> ……開槍</br> 少跟我裝,7777道,你肯定明白。</br> 你這種把敏感詞系統當新華字典用的人。</br> 杜云停是明白,可是這種東西拿在手里,哪兒能算什么補償</br> 這難道不是給他找罪受的!</br> 他也不傻,特殊時候開槍絕對比不開槍好受多了。他還不想自己在床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因此手里頭捏著那絲帶,悄無聲息地往被窩深處藏了藏,打定了主意。</br> 這東西,絕對不能讓狼崽子看見。</br> 怕不是要出人命的。</br> 經過了昨晚,商陸倒是渾身輕松,像是已經驗證了什么,從頭到腳都煥發出新的活力來。他將裹成個花生的青年拉過來,嘴唇印了印被子,隨即便起身去做飯。杜云停半晌后才頭發紛亂著從被子里鉆出來,盯著空中一言不發,過了好一會兒,才幽幽嘆了一口氣。m.</br> 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br> 7777盯著他方才把絲帶往被子里藏的動作,忽然冒出來一句:你知道墨菲定律么</br> 從來都不是好學生的杜慫慫一臉茫然。</br> 什么</br> 沒什么。</br> 就只是懷疑,你這樣做有沒有用而已。</br> 離考試成績發放的日子越來越近,商陸開始頻繁接到電話。除卻老師同學打來的問他估分的,還有些學校招生處打過來歡迎他前去參觀的。杜云停也看了眼小孩的估分成績,商陸在這方面算是小心謹慎的,并不過分高估,也不過分低估,給出的分數相當保守。</br> 饒是如此,這個成績仍然足以讓他在幾所最出彩的大學之間隨意挑選。</br> 他試著問過小孩的志愿,但一提起這件事,狼崽子便只是打哈哈,或者只用深濃的眼睛望著他,湊上來親他,并不明確與他說。到了報志愿那一天,還是學校的老師親自打了電話過來,說起商陸的選擇。</br> “他要去軍校,商陸哥哥,你了解這個情況嗎”</br> 杜云停不太了解,一聽這話,也有些懵了。</br> “怎么會選擇去軍校”</br> 老師說:“興許是因為有什么情懷。怎么,商陸哥哥,你也不知道”</br> 杜云停的確是不知道。他驟然察覺到自己身為家長的失職,但再仔細一想,似乎小孩在上學之后便越來越有自己的主見想法,已經不會再大大小小的事都與他說了。</br> 這興許是成長,可這成長對于他而言,卻有種雛鳥驟然掙脫出他的翅膀蔭庇的奇異失落。</br> 狼崽子是什么時候開始有這個想法的</br> 從學校回來的商陸進門便看見了哥哥。哥哥坐在沙發上,臉色不能算好看。</br> 他腳步停了,知曉這是為什么。他這一年的分數相當不錯,學校都希望他能報個名氣更大的大學,這樣張貼在紅榜上,也算是為校爭光。</br> 但他一意孤行要去軍校,這可不在學校的安排里,老師怎么會不打電話過來</br> 商陸的手攥成了拳頭,在門口踟躕半晌,終究是伸出手,緩緩推開了門。</br> 門發出咯吱一聲輕響,沙發上的青年也回過頭。</br> 他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狼崽子便邁步走了過去,在他身畔坐下了。</br> 他還想要撒個嬌,低聲喊:“哥哥……”</br> 哥哥的表情看起來仍舊嚴肅冷峻,這嬌撒的不怎么成功,沒什么作用。商陸只好乖乖坐直了,不再朝青年身上膩。</br> “之前怎么不和我說”</br> 小孩活像是做了天大的錯事,小聲說:“怕哥哥反對。”</br> 杜云停無聲地嘆了一口氣,盯著他的眼睛。</br> “那和哥哥說說,為什么想選軍校”</br> “……”</br> 少年沒有回答,緊緊地抿著嘴唇。</br> 青年望著他。</br> “小陸現在,這樣的事都不想和哥哥說了嗎”</br> 狼崽子繞開了這個話題,只道:“我報的軍校離家里很近,我會常常回家的。哥哥……”</br> 他驟然伸開臂彎,環住了眼前人,好像抱住了他的稀世珍寶。杜云停這會兒還有點氣,氣他隱瞞自己,正想要掙脫,無奈種族壓制在這兒擱著,沒一會兒就長出了毛茸茸。狼崽子熾熱的嘴唇印在他耳朵內側,他微微地顫了下,瞬間便沒有力氣掙扎了。</br> 商陸親著親著他,便把他抱起來,往房間里走。一只帶著兔耳朵的拖鞋掉了,很快,另外一只也跟著被晃蕩下來,杜云停被牢牢地叼著頸側。小孩在這種時候很有些狼的習性,喜歡讓自己的味道浸染的他全身都是,也喜歡輕輕的、不怎么用力的噬咬,總是用尖尖的兩顆牙齒去磨著他的毛耳朵。</br> 白兔子一下下地蹬著腿,好像要在這上面斷氣了。還沒等他回過神,忽然間感覺小孩的手伸向被子里,摸出了什么。</br> “這是什么”狼崽子的聲音低低的。</br> 杜云停下意識順著說話聲音望了一眼,瞬間腦海一片空白。</br> 臥槽,臥槽臥槽我屮艸芔茻這絲帶怎么還在被子里頭</br> 完了,他怎么把這一茬忘了!</br> 杜慫慫簡直悔不當初,趕忙要把東西拿回來,“這沒什么,就是根帶子。”</br> 商陸不松,若有所思在指尖把玩著那根艷紅的絲帶,又抬起眼,看了看哥哥。他的臉頰忽然紅潤了些,溫柔地道:“總是那樣,對哥哥的身體不太好。”</br> 他修長的手指繞過去,在上頭牢牢地打了個蝴蝶結。絲滑的觸感磨蹭著,杜云停一下子軟成了水。</br> “先忍忍,”狼崽子又親了親他,,“哥哥,乖寶……”</br> 杜慫慫真不知是他從哪里學來的稱呼。但每次聽到這個稱呼,都會讓他從頭酥到腳,倒好像兩人的關系倒了個個兒,商陸這個年齡小的反而是真真正正的引導者,引導著他、操縱著他,在這份感情里頭擔當起大部分。</br> 這種感覺有些奇妙,杜云停并不討厭。</br> 他伸出手,也把狼崽子的脖子環住了。</br> 海綿一點點吸滿了水,最終鼓脹的老高。夜色深濃,身邊的青年已經抵著枕頭,沉沉睡去,商陸卻不曾睡,他變出了獸形,一下下梳理著自己身上的毛,待梳理整潔了,半點灰也不曾沾上,這才重新輕盈地躍上床,臥在了青年的身旁。</br> 許是察覺到身邊的體溫,哥哥翻了翻身,伸出來一條手臂。那手臂摸索了下,準確地將這一團毛茸茸圈進了懷里。</br> 商陸一聲不吭,任由他抱著,乖順地收斂起了自己鋒利的爪牙。</br> 他如今已經是名副其實的成年狼了,狼的體態比起之前要更加健壯。那濃密的毛發蓄積著,好似是一塊灰紫色、籠著薄霧的烏云,隨時都能從里頭下出一場瓢潑大雨。他的牙齒比之前更加鋒利,鋼鐵一樣的爪子也能輕易地撕穿對手的喉嚨。</br> 可商陸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卻仍舊不覺得足夠。</br> 他比杜云停更懂這個世界弱肉強食的規則,尤其是在這時仍然還未完全穩定的社會上。末日激出了人們對于暴力與權力的向往,這份向往追逐并沒跟著末日的結束一同被掩埋進深不見底的地下去,相反,這就好像是潘多拉的匣子,一旦打開,便再也關不上了。</br> 商陸知道弱肉強食是個什么滋味。在他叫做父親的那個男人舉起皮帶時,因為打不過,他只能選擇轉身逃跑,頭也不回地沖出房門。可即便這樣,若是男人不曾喝醉,也會輕而易舉地跟在他后頭,仍然能用繩子把他綁回去,那時候要挨的打,比之前沒跑的時候更為嚴重。</br> 倘若他不是這樣弱小,他絕不會選擇像個懦夫一樣逃跑。</br> 商陸連做夢都想要變強。</br> 他尚且如此,更不要說哥哥。商陸知道,哥哥也曾經受過這樣的罪,那時為他上藥,青年與他說起這段經歷時,好像是在隨口說別人的平生,甚至都沒有說出委屈。</br> “哥哥小時候也經常被人打”</br> “被人鎖廁所里,撕書,扔書包,拿磚頭砸,”青年摸摸他的頭,道,“這些,也不是沒經歷過。”</br> 他說的這么云淡風輕,好像這些事都已經成為輕飄飄的過往,根本不足以掛齒。可商陸聽了,卻不由自主地為他委屈,甚至比自己遭受到的這些更讓他憤懣。</br> 他</br> 他不能讓哥哥,再遭遇同樣的事第二次。</br> 臥著的狼猛地闔上了眼睛。</br> 商陸最終還是被軍校錄取了。學校的老師滿心不樂意,卻也沒有辦法,只得遺憾地將錄取通知書遞到他手里,還在嘖嘖,“怎么會選擇走上這樣的一條路你是能沉得下心來的孩子,要是選擇去做學術研究,一定會輕松很多。”</br> 對面站著的學生只是笑笑,脊背挺得筆直,低聲與他道了謝。</br> 他拿著通知書走出校門,立刻在街邊望見了青年的身影。</br> 杜云停正站在熾熱的日光底下,門口沒什么樹,自然也沒什么陰涼。小孩出門時特意給他帶了把傘,這會兒杜云停就撐著小花傘,許是因為日頭太大,隱隱覺得自己喉頭有些泛酸,胃里的東西都在一陣陣往上翻涌。</br> 他側過頭去,有些想嘔吐,忙在路邊蹲下身來。</br> 剛出校門的商陸一眼便看見了,急匆匆地跑過來。</br> “哥哥!”他喊了聲,伸手撫摸著青年的脊背,一下下替他順著,“怎么回事中暑了嗎”</br> 杜云停也說不出自己是怎么了,但小孩撫摸著他脊背的手并沒有讓他覺著好受,反而讓那種干嘔的沖動更加強烈了。他咽著唾沫,額頭一陣陣往外冒冷汗,神色有些狼狽,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慘白。</br> 商陸不敢再耽擱,忙攙扶著他往路邊去。旁邊有幾家飯店,他與老板打了聲招呼,匆匆扶著青年進來坐下,倒了杯涼水。</br> 杜云停抬起眼,正好對上小孩的眼睛。狼崽子神色擔憂的很,眼睛里頭都快滲透出具型的關切來,低聲問:“好點了嗎”</br> 杜云停沒覺得好點,忽然間一惡心,猛地一下子站起身,急匆匆向老板借用了衛生間。</br> 他沖進去時,衛生間里還有個正在洗手的大爺。杜云停也管不得,徑直拉開隔間門,對著馬桶一陣干嘔。</br> 商陸拽著一大卷紙在他旁邊站著,又是焦急又是心疼,連連拍他的背。</br> “哥哥,咱們去醫院看看吧”他道,“我出去打個車……”</br> 杜云停嘔了半天,什么也沒嘔出來,只感覺嗓子眼兒里一陣陣往外泛酸。前面洗手的大爺湊上前來,瞧著他這反應,倒是一拍手。</br> “我就說怎么看著眼熟,你這跟我那懷孕的兒媳婦是一個反應。”</br> 這個時候,小孩不想聽這樣的玩笑話。他緊抿著嘴唇,不接這話茬。</br> 哥哥怎么會和他懷孕的兒媳婦是一個反應</br> 這大爺,滿嘴說的都是什么胡話。</br> 作者有話要說:狼崽子:不高興這大爺,滿嘴說的都是什么胡話。</br> 慫慫:捂住肚子說不定說的是實話……</br>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br>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蘇瑾墨2個;</br>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梁笙、aliape2、sonic、網友小謝、histkey、丫、妘溪嘻嘻嘻、九十一1個;</br>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br> 蘇逢辰61瓶;鑼鼓三三44瓶;千流兒39瓶;百里夏明、嘖30瓶;麥笛22瓶;梵韻20瓶;乘鸞、五月的五、蘇瑾墨、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10瓶;干了這根辣黃瓜、給你我的小發發6瓶;兜不轉5瓶;廷廷醬、醉醉3瓶;韶光、月下獨酌、老大爺的少女心、今心為念、電臀小柯基、楊小楊、習習、堅強的山啾1瓶;</br>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