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子前零星站著幾個學生,這會兒拉上了拉鏈,一邊說話一邊往外走。杜云停一眼就瞥見了個熟悉的身影，又或者說鳥影,那雄姿英發的模樣,打死他也不可能認錯。</br> 他朝著那人身邊靠,往旁邊一站,裝作若無其事也開始放水。</br> 顧黎并沒有扭頭看他。在這種地方,人一回頭扭身，鞋子都能給弄濕。可耐不住身邊人目光灼灼，一個勁兒往他這邊瞟，顧黎不是個木頭人,自然也不可能毫無察覺。他微微一蹙眉,整好衣服后，扭臉看著身邊的少年。</br> “為什么看我”</br> 少年好像還沒察覺出他話里頭的冷淡,仍然是副認真模樣。別嘉言絕對不能算是個好學生，這會兒的神情比上課還專注,沒把目光撤回去,慢悠悠道：“只是看看。”</br> “好看么”</br> 顧黎的聲音有點冷。</br> 杜云停誠實地點頭，“好看。”</br> 顧黎嘴唇一抿，抬起腳步就走。后頭少年還一路目送著,聲音頗為遺憾：“唉。要是能摸摸更好……”</br> 顧黎腳步驟然加快了，好像這兒有個隨時會爆開的炸彈。</br> 杜云停心情更好了點，慢悠悠跟在后頭洗了手出去。有學生在走廊里打鬧，瞧見他出來,表情都有些奇怪。</br> 經過上節課那么一場，杜云停也算是出了名。之所以說是也算，是因為他之前便已經相當出名，不過靠的不是這么轟轟烈烈的壯舉，靠的只是家世。</br> 現在不一樣了，這根本就是當場出柜！</br> 這時候，思想其實已經算開放。可在老一代看來，這仍然是相當嚴重的事，是病。好好的男孩，不去喜歡嬌嬌軟軟的小女生，偏偏去喜歡和自己同性別的男的。這不算病，又算什么</br> 有人問杜云停：“都說你喜歡男的，真的假的”</br> 杜云停挺大方，說：“真的啊。”</br> 哄聲一下子響了起來，那男生也笑著，帶了點八卦問：“那你剛剛還進男廁所不覺得刺激”</br> 他說這話，其實并沒什么惡意。在他們看來，這應該和他們進女廁所一樣，都羞恥。</br> 杜云停倒是不避諱，說：“這有什么刺激的，又不好看。”</br> 男生問：“不好看”</br> “嗯，”杜云停答，“一個賽一個的小。”</br> 走廊的笑聲更響亮了，站在窗邊的幾個女孩子紅了臉，急忙往教室里去。男生們都笑了，倒覺得杜云停這話說的挺有意思，人也好玩。他們都知道這是個富二代，來學校那純粹就是混日子混學歷的，平常從不跟他們搭話。這會兒一聊，才感覺對方皮囊底下還有一個吐槽魂。</br> 怎么說呢挺接地氣。他本來以為這么一問，這富二代肯定得拉下臉轉身就走呢。</br> “那顧黎呢顧黎就好看”</br> 杜云停不喜歡用這種口吻談起顧先生，避而不答，反而抬眼看了看他們。</br> “沒聽過情人眼里出西施”</br> 擱在他這兒，那就是情人眼里出潘安，出衛玠，出宋玉。</br> 甚至這仨加一塊兒都比不得他的顧先生一根頭發。</br> 男生還想再說話，目光一瞥，忽然眨眨眼。</br> “哎，老師的乖寶貝來了。”</br> 林華翰陰沉著一張臉，徑直穿過他們，向辦公室的方向去。物理老師雖然在課堂上給他打了個圓場，可事后想起來，怎么想怎么覺得不對。他這個得意門生，絕對不是會在課堂上隨意傳紙條的性子，更別說寫出這樣的內容。這不僅僅是直白，后頭隱藏的問題大了去了，一下課，林華翰就被他叫了過去，說是要談心。</br> 雖說是談心，林華翰也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在經過杜云停身旁時，使勁兒看了他一眼，目光里頭帶了些說不清的意味。</br> 杜云停一挑眉，懶洋洋把手插在褲兜里。</br> “……”</br> 林華翰收回目光，走了。</br> 有男生說：“他得挨訓。”</br> 又忍不住八卦，“他是真給你傳了那種紙條真的假的”</br> “真的。”杜云停說，撇撇嘴，“可能是誤會了吧，哎，我喜歡的，從來不是他那樣的。”</br> 話音未落，遠遠地看見班主任抱著一沓卷子過來。走廊上本來閑聊的這一幫學生瞬間像是老鼠見了貓，眨眼間就躥回了教室。杜云停慢悠悠跟在后頭，最后一個進去。</br> 他剛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已經年齡不小了的班主任就把厚厚一沓卷子摔在了桌子上。</br> “考的像什么”他說，“你們真是我待過最差的一屆……”</br> 小平頭用手捂著嘴，小聲道：“他每一屆都這么說。他嘴里的最差可真不值錢。”</br> 杜云停很有同感，連連點頭。</br> “馬上就要高三了，到了現在，還是有同學心思沒有放在學習上！”班主任把下面一沓卷子抽出來，對著念名字，“趙春，陸博，孫香香……”</br> 小平頭很有些幸災樂禍，結果下一秒就從老師嘴里頭聽見了自己的名字。</br> “蔣彥，還有你你和別嘉言的卷子怎么一模一樣”</br> 班主任手里頭揮舞著兩張卷子。</br> “他在填空題里選c，你也跟著在填空題里選c啊”</br> 全班哄堂大笑，小平頭訕訕的，硬是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br> 這沒什么奇怪的，像這種典型的靠分數決定成敗的高中，考試時通常都會按照成績來排考場座位表。他們這幾個走后門進來的成績相當穩定，永遠都是最后幾名，簡直堪稱是寶座王者，連監考老師都不怎么把注意力投向他們。</br> 一幫子不咋樣的學生，互相再抄，難道還能抄出來個優秀不成</br> 因此很放心。</br> 小平頭上一次考試運氣不怎么好，決定借借身旁哥們兒的運氣，怎么也沒想到哥們兒能蠢到犯這種錯。</br> “還打不打算學習了，你們兩個”班主任啪啪摔著卷子，“你倆要是能靜下心來學，不會比這兒的任何一個人差只要你倆能學上去，不拉平均分，想干什么都成！不來上課都沒人管你！”</br> 他顯然是真氣急了，連這樣的話也說了出口。小平頭只能跟著嘿嘿傻笑，目光一瞥身旁的哥們兒，好家伙，哥們兒高高把手舉起來了。</br> ……這時候舉手</br> 他心里有點兒害怕。這是要干嘛</br> 班主任也瞥見了那只舉得相當高的手。手指并攏著，還朝他的方向彎了彎，生怕他注意不到似的。</br> 杜云停坐的筆直，像個乖學生一樣拼命伸長手臂，道：“老師！”</br> “干嘛”</br> “你剛剛說的話，算數嗎”</br> 班主任被他這一句話氣笑了。</br> “老師說話當然算數，但前提是，你得真的認真學。”他說，“怎么，你真想不來上課了”</br> “那倒不是，”杜云停說，“那老師，我能申請換個座位嗎”</br> 這句話一出，全教室的人都有些愣。小平頭更是瞪大了眼，一個勁兒地扯他衣服。</br> 你傻了這兒就是風水寶地！</br> 教室里哪兒還有比這塊更容易躲開老師目光的地方教室的最后一排，向來都是像他們這種學生的天堂！哪兒有人放著天堂不住的</br> 可耐不住身邊人好像這會兒是被豬油蒙了心，絲毫不把他的動作看在眼里。杜云停聲音更高了些，誠摯道：“我也想好好學習。”</br> 有人笑出了聲。</br> 班主任表情也相當精彩，半天才道：“別嘉言同學真的”</br> “當然是真的，”杜云停道，“可是我基礎太差了，我需要一個同學來輔導我。”</br> “……”</br> 小平頭忽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br> 果然，下一秒，杜云停就把一個名字吐出嘴了。</br> “我能坐在顧黎同學旁邊嗎”</br> “！！！”</br> 小平頭的眼睛徹底瞪大了。連班中其他同學也都詫異地望了過來，目光定格在杜云停身上一會兒，又扭過頭去看顧黎的神色。</br> 顧黎仍舊沒什么表情，倒好像現在討論的一切都與他沒什么關系。他獨自往窗邊一坐，手下壓著一張卷子，在這會兒班級里同學都為杜云停這個提議而心生震驚的時候，他是唯一絲毫看上去絲毫不感興趣的那個。</br> 班主任有些猶豫。</br> “顧黎同學成績是好，但……”</br> 但他是班中最優秀的那個了。若不是他本人喜愛安靜，平日里不喜歡出風頭的場合，當初在臺上作為學生代表發言的就應當是顧黎。入校時成績第一的輝煌履歷放在那里，哪里還可能是別人。</br> 這么一個得意弟子，交去帶一個只剩下錢的富二代，總有種殺雞焉用宰牛刀的感覺，像是大材小用了。</br> 還沒等老師出口反駁，杜云停就又把他方才的話傳了一遍。</br> “老師，您說，什么條件都可以的。”</br> “……”</br> 班主任方才說出去的話又不好往回收，只好征詢似的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學生。</br> “顧黎說說你的意見”</br> 他十分確信，這個得意弟子并不會答應。如今是高二升高三的關鍵階段，這些好學生們只是提升自己便要耗掉大部分時間，又哪兒來的精力去教一個連基礎知識都一竅不通的學渣</br> 況且這是顧黎，平日里就不跟人親近。若是換個性格開朗的，倒還有些可能。</br> 他知道，顧黎最厭煩的就是這種沒有夢想的富二代。因此語氣雖然是詢問，卻也帶著幾分確信，“會打擾你學習吧”</br> 男生沒有回答，只微微側過頭，從眼睛的余光里瞥見了仍舊在站著的少年。眼睛亮晶晶的，里頭好像盛滿了細碎的光斑，眼巴巴地望著他時就像是只白毛紅眼的兔子，半點也沒有校霸模樣。相反，看起來乖極了。</br> 顧黎拿著筆的手停在了原處，半晌之后，才淡淡出聲道：“不會。”</br> 老師一愣。</br> “什么”</br> 然而得意弟子已經沒有再說別的話。他只是伸出手，將另一張空的桌面上厚厚的卷子抱到了現在的桌子，砰的一聲放下去。</br> 顧黎的另一只手把椅子拉開了，方便人坐。</br> “我同意。”</br> “……”</br> 杜云停歡喜的不行，不待眾人反應，已經抱著幾本書興高采烈地坐過去。</br> “讓讓，讓讓哎，兄弟。”</br> 他推開過道上伸長腿的同學，把那幾本書往桌面上一擺，就坐在了顧先生的身旁。顧黎從書堆里抬眼看他一眼，隨即繼續低下頭去做題，只是興許是有人在身邊的緣故，他在草稿紙上演算的速度明顯低了下來，好幾分鐘才在卷子上簡單寫了兩個字。</br> “……”</br> 老師的目光里仍舊滿是難以置信，盯了兩人好一會兒，才慢慢移開了眼。</br> 小平頭也很不敢相信，一下課便立刻跑了過去，壓低聲音對杜云停說：“兄弟，你不要我了”</br> 杜慫慫糾正道：“不要這么說，我們沒有在一起過。”</br> “誰和你說這個，”小平頭長了幾顆青春痘的臉上有點兒發紅，“我是說你這架勢，你是準備唱因為愛情這可是第一排！”</br> 礙著顧黎在身邊，他并不敢大聲說話，小心翼翼地把音量降了下來。</br> “你可想好了，有顧大神在這兒，你說不定天天都得被提問。提問了不會不說，顧大神也沒那個時間來照顧你，你這……你這不是……”</br> 他簡直要直接說出口了，你這不是傻了嗎</br> 杜慫慫嘿嘿笑，看出了他的心思，“沒傻。”</br> 小平頭更擔心了。</br> 這哪兒像是沒傻的樣子簡直被迷得七葷八素了。</br> 他仍舊在桌邊蹲著，杜云停已經攤開了書本，認認真真拿著筆在上頭做筆記。寫著寫著，他不知想起什么，胳膊肘輕輕碰了碰身邊人。</br> “黎哥”他小聲說，“這一頁筆記能給我看看嗎”</br> 顧黎聽見了這個稱呼，眼皮子便是微微一跳。他密而長的深黑色睫毛耷下來，底下掩藏著的兩顆瞳孔也是同樣的顏色，清清淡淡的。他聽了這一句，蹙了蹙眉，繼而低聲問：“哪兒來的叫法”</br> “只是喜歡這么叫。”杜云停道，“黎哥，怎么了，不喜歡”</br> “……”</br> 小平頭簡直要給他鼓掌，這是什么樣的勇氣和決心。</br> 他蹙起眉，感嘆：“愛情。”</br> 愛情讓人瘋魔，讓人陶醉，讓人愛上第一排的滋味。</br> 顧黎定定地看了他好一會兒，這才移開了目光。</br> “拿過來。”</br> 就三個字，說的相當冷淡。杜云停卻好像是得了圣旨，立馬將自己方才遇到了問難的題擺在他眼前，男生沒有吱聲，只是看完題目之后，便若有所思看了杜云停一眼。那一眼里頭的意味很明顯，分明寫著對杜云停居然不會這種題的詫異。</br> 杜慫慫也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小聲道：“我沒好好學過，基礎可能有點兒差……”</br> 顧黎的筆在紙面上點了點，給他寫出個公式。</br> “套。”</br> 杜云停就明白了，跟接圣恩一樣伸雙手接過這張薄薄的草稿紙，獨自埋頭演算。小平頭擠走了過道那邊座位上的同學，自己坐在那兒，就盯著看兩人。等瞧見自己兄弟居然真的開始學習了，心里頭又是震驚又是詫異，想了好一會兒原因，最后只能將其歸結于愛的力量。</br> 畢竟，杜云停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是會主動學習的人。</br> 杜云停雖然也是學渣，可這會兒好像才明白自己究竟渣到了什么程度。一整天的課上下來，他基本上便是云里霧里，半點都沒聽懂。尤其是數學課，他好不容易理解了前半截，但只不過彎下身撿根筆的功夫，后半截便連一個字都不理解了。</br> 數學課上簡直像是存在著黑洞。</br> 身旁的顧黎也不怎么聽。不過和他這種聽也聽不明白的相反，優等生是因為都已經掌握，故而只埋頭做著自己的題。杜云停聽著聽著課，目光便開始飄忽，畢竟這樣的課程對他而言毫無吸引力，反倒是身旁的顧先生跟塊大號磁鐵似的。</br> 他就是一小塊鐵片，這會兒整個兒都快貼上去了。</br> 他的目光瞥著優等生的書。</br> 那些書都被包上了書皮，在書脊上寫了名字，書名一致朝外，擺的整整齊齊。顧先生的筆跡相當醒目，這會兒已經帶了些鋒利，筆走龍蛇，很有些味道。</br> 杜云停下意識又去看身邊人的手。那手骨節分明，干干凈凈，指甲修的很整齊，圓潤整潔的半弧型。</br> 他并不是什么手控，可這會兒盯著那只手，倒全然移不開目光了。杜慫慫盯了好一會兒，甚至想做他手中捏著的那支筆，也算是被顧先生抱著。</br> “……”</br> 忽然間，男生將右手握著的筆換到了左手。</br> 杜云停一愣。</br> 緊接著，那只右手抬了起來，不輕不重地推著杜云停的臉，讓他的臉換了個方向。</br> “看黑板。”</br> 顧黎淡淡道，手心都有些發燙，下意識將筆攥得更緊了點。</br> 杜云停仍然怔怔的，順從地將目光投向了老師。顧黎這才微微松了一口氣，重新將筆握回來，繼續看下一道題。</br> 然而，興許是因為身畔多了一個人的緣故，他怎么也不能像之前那樣輕而易舉將心神集中起來。少年的味道很清晰，并不濃重，淺淺淡淡的，不知是洗衣液還是洗發水的味道，飄過來時還摻雜了一點兒奶味兒，混著清甜。</br> 后座的學生明顯也聞見了，下課時便問：“怎么一股子奶味兒”</br> 少年扭過身，解釋：“是護手霜。”</br> 他喜歡用這個味道的護手霜和身體乳，也是從第一個世界留下來的習慣了。這樣的氣味總能讓杜云停覺著安心，每一回洗手后，都要認認真真把手心手背都抹上，連指關節都需要好好地摩挲個幾遍。</br> 這才剛穿來的第一天，杜云停就找系統兌換了幾罐子身體乳。</br> 7777說他這是窮講究，被宿主糾正了。</br> 這叫精致！他反駁，不精致，怎么能配得上顧先生</br> 7777真是不懂他們這些精致的基。</br> 后座同學也有些吃驚，道：“你還用護手霜”</br> 他又吸了吸氣，笑了，“不過這氣味蠻適合你，還挺好聞。”</br> 顧黎垂著眼，像是根本沒聽見他們的對話。</br> 小平頭一天往他們座位邊跑了幾次，等到放學時也站在門口等杜云停。他踮起腳尖看了看，瞧見兄弟收拾完東西出來了，便上前，手一把勾住了對方脖子。</br> 杜云停還沒怎么接觸過這樣的兄弟情誼。他在現實世界中，有一幫子狐朋狗友，可能這樣與他親近的沒幾個，這樣在說話時好像當做自己親兄弟一樣看的更沒幾個。</br> 小平頭攬著他，低聲問：“你認真的”</br> 被他勾著的人反問：“什么”</br> “顧黎。”小平頭沉默片刻，小聲道，“我看顧黎人挺好，比林華翰那家伙靠譜多了，可也太難追了吧”</br> 他心有余悸地回頭看了眼，這會兒放學了，學生們都已經站了起來，三三兩兩往外走。顧黎卻仍然坐在桌前，像是還在學習，頭都不曾抬一下。</br> 他咋舌。</br> “這可不是林華翰了。你真想追”</br> 他兄弟點點頭。</br> 小平頭憂心忡忡，“你不怕碰釘子”</br> 杜云停說怎么會，“我有經驗。”</br> 這好像是個火星，一下子把小平頭的笑點點燃了。他哈哈哈地連聲笑，后頭笑的連腰都直不起來，“你有經驗哈哈哈哈你哪兒來的經驗，看小電影看來的嗎哈哈哈哈哈……”</br> 杜云停任由他笑，一副不動如山的高人模樣。</br> 開玩笑，他和顧先生都待過幾個世界了，哪里還會掌不住顧先生的脈</br> 小平頭的笑聲總算止住了，擦擦眼淚，仍然忍不住勾著嘴角。</br> 他親密地說：“走，哥們兒再給你出出主意。走走咱們出去談……”</br> 聲音慢慢遠了，兩串腳步聲一同遠去。</br> 教室里只剩下了一個人。顧黎慢慢從卷子上抬起眼，望著空蕩蕩的講臺。</br> 他微微吐出一口氣，半晌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幾份沒做完的資料被他裝進包里，他抬起腳步往下走，其他學生已然散了個干凈。只有一輛黑色豪車停在門口，駕駛座上的人下來，恭恭敬敬喊他：“少爺，您請上車。”</br> 車門被拉開，顧黎坐了上去，在車里頭聞到了一股清淡的香味兒。</br> “什么味道”</br> “是空氣清新劑，”司機解釋，“您不喜歡嗎”</br> 后座的少年沉默了片刻，許久后才開了口。</br> “換成奶味兒的。”</br> “……”</br> 顧黎沒有解釋，只是抬眼望著外面。外頭的街景一閃而過，那景色里有個臉很秀氣的少年，和另外一個平頭勾著肩搭著背，往一家餐廳里去了。</br> “……停車。”</br> 司機踩下了剎車，滿心茫然。</br> “少爺”</br> 顧黎垂著眼好一會兒，隨即道：“我餓了。”</br> 他也需要吃個飯。</br> 作者有話要說：顧先生：前頭還說著喜歡我，后頭就和別人勾肩搭背。</br> 男人都是大豬蹄子。</br> 大豬蹄子慫慫：</br>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br>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忘羨一曲遠1個；</br>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istkey、aliape2、sonic、22659916、佬頭子、張起靈家的小盆友、御染、云、名為機智、網友小謝1個；</br>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br> 移動50瓶；奈奈26瓶；幼兒園園長24瓶；紛居者23瓶；大熊貓、嗷嗷啾、阿duang20瓶；默人不語、22659916、雨聲聲、侑央、龍傲天10瓶；桫欏7瓶；6瓶；張起靈家的小盆友、佛系.、敬清歡、綏念、一代智障、最愛蠢萌、羽陌千離、喵仙君i5瓶；sasa、包子餡的餃子、懶懶3瓶；糖酪鴨、aliape2、flute、小邊的對象、茝香、銀桑的草莓牛奶、捃荌2瓶；空白、青喃囚.、獄墓厭、電臀小柯基、墨墨腐、老大爺的少女心、固所愿也、廣聿玉1瓶；</br>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