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冬,鈄妃的肚子已經(jīng)隆起的越來越大,預(yù)計年后就會生產(chǎn),一整個下半年,自打馬安鎮(zhèn)過后,查文斌迎來了難得的休息。除了偶爾會有一些瑣事找上門,陰事白事他已是一概不接,干道士這行的很是忌諱,馬上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不能在這個時候得罪一些無謂的東西給腹中胎兒招來無妄之災(zāi)。要做父親了,總盼望個平平安安,喪事這玩意免不了會沾惹陰氣戾氣,這生活一趨于平淡,他也竟然開始有些“胖了”起來,過去總像是跟竹竿子的他現(xiàn)在也能撐起當(dāng)時比較時髦的大衣了。
1984年的12月,外面飄著鵝毛大雪,一屋子的人正窩在家里看著電視烤著炭火,胖子喜歡吃烤地瓜,那會兒農(nóng)村里大多是土灶。土灶的灶口處挖一個小坑,用青磚壘一下,燒完飯剩下的柴火就扒拉到這個坑里,用爐灰裹著地瓜丟進去,等上一個時辰也就可以吃了。
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基本都是圍繞著孩子的話題,這時院子門忽然敲了起來,查文斌讓胖子去開門瞧瞧,估摸著是不是哪個鄉(xiāng)親。后者極不情愿的穿上老棉鞋,嘴里嘟囔著道:“老二,你可不準(zhǔn)偷吃我地瓜,前面兩個全讓你給干了,我連點皮都沒撈著。”
鈄妃笑道:“去吧去吧,我給你看著。”“謝謝嫂子。”
院子里的雪都能留下腳印了,看著那烏蒙蒙的天,胖子仿佛是回到了東北。搓著手背一溜小跑的拉開門閂,門口站著一個身著色呢子大衣,頭上戴著灰色禮帽的家伙,手里一邊一個大皮箱子,脖子上還掛著當(dāng)年最是流行的長圍巾。 最新章節(jié)已更新
“誰啊這是”胖子一拍手道:“好家伙,人模狗樣的竟然跑到這兒來了,能得啊你”
“石兄,怎么會是你”他愣著了,當(dāng)年他們一塊兒去陽關(guān)的時候不是聽說胖子拉下墨鏡,確定這是大白天的,對方口鼻里正在哈著熱氣,可不是個鬼。不過到底是場面上的人,馬上他就哈哈大笑道:“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胖子跟他認(rèn)識的時候還是闖南方,那會兒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jì),這一轉(zhuǎn)眼自己都二十多了,沒想到還能再見到這位爺。只是他沒想到,在自己失蹤的那兩年里,朱子豪可沒少跟查文斌打交道。
說罷,后者上來就是一個大大的擁抱,這是誰呢朱子豪,那個香港少爺,著名的敗家子,有幾年沒見的他竟然找到這里來了,手上夾著的是粗壯的雪茄,那墨鏡,那風(fēng)衣,那皮鞋,整的跟電視里面的社會似得。
老熟人來訪,自然是意外又驚喜,這朱子豪說到底還算個上路人,不過他這小子屬于無事不登三寶殿的,那么大老遠(yuǎn)來一趟自然肯定不光是探友。
“查爺,來了個朋友”胖子還想跟查文斌介紹來著,后者也起身道:“你怎么來了”
“你們認(rèn)識”胖子詫異道:“見鬼了不是,你小子怎么認(rèn)識我們查爺。”
朱子豪這下尷尬了,他看著查文斌,這個檔口可不敢亂講話,還好查文斌說道:“沒事,在你丟的那兩年里認(rèn)識的,小憶帶我去了一趟香港散心,是他招待的我。”
“原來如此”
皮包里帶來的都是一些好東西,那個年月國內(nèi)還在計劃經(jīng)濟,朱子豪帶來的手表,相機還有一批當(dāng)時國內(nèi)根本見不到的電子產(chǎn)品。看來這份禮還不輕,他只說是來逛逛的,畢竟怎么說自己的根也在大陸嘛。
“得,屁話少說,你小子能有這個心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胖子放下那個日本進口的迷你收音機指著自己的腦袋道:“老夏同志現(xiàn)在這兒不好使,你就別去打擾了。”
朱子豪連連點頭道:“知道知道,我這回來主要還是來看看你們幾位的。”他打量著這間平房,雖然在五里鋪,查文斌的幾間宅子在當(dāng)時并不算寒顫,可要跟外面城里比,這的確就是差了一點。胖子見他眼睛里有那么一點意思,便說道:“入鄉(xiāng)隨俗,別他媽的狗眼看人低,這里是共產(chǎn)主義社會,不是你那個資本主義的香港,嫌這兒沒暖氣是吧”
“沒沒沒,石兄我怎么敢在查道長面前放肆,你們最近是在做什么生意啊”
“沒做生意,”胖子道:“怎么你有路子”
“路子是有,可就是”他緊了緊衣服道:“我在南邊搞了一塊地,深圳現(xiàn)在不是在搞大開發(fā)嘛,跟兩個大陸的老板一起合伙買了塊地皮,準(zhǔn)備建一個五十層的大廈”
“得得得,甭跟我吹那些,”胖子道:“你就是一去了三根。這工地里開支可是一天都沒少,出了事故上面要來檢查,一停工他們就等于往里面扔錢。工人們說晚上那塊地不干凈,時常有莫名其妙的東西出現(xiàn),他們就懷疑是工地鬧鬼。這工人多是老鄉(xiāng)朋友,一走就是一大批,半年折騰下來,工地上就連看門的人都要找不到了,現(xiàn)在那錢都在里面搭著,朱子豪和他的合伙人是心急如焚,同期開工的都蓋了一半了,他這里連地基都還沒著落。
“找個人瞧瞧啊,”胖子道:“南邊不是挺多風(fēng)水先生的嘛”
“找了啊,”朱子豪連連搖頭道:“沒用,搞不定啦,那些人只知道拿紅包,有一回我那個大陸的合伙人找了一個江西的道士還差點又鬧出一條人命。”
當(dāng)?shù)氐南壬群笳伊耸畮撞ǎ凑龁栴}依舊,其中一個老板是北京人,托關(guān)系讓人推薦了一個江西道士,聽說是龍虎山上下來的。花了大價錢把人請下山,來人一看,的確說是有問題,當(dāng)晚就要開壇做法,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法力不夠,等他們進去找的時候,人已經(jīng)昏死在地上了,渾身上下的衣服就跟被大火烤過了一般,好不容易送到醫(yī)院才撿回來一條命。
這不,眼瞅著就要到年底了,朱子豪的身價可全在里面呢,再不開工,他只能去隔壁工地跳樓了。一想到當(dāng)年的查文斌是如何的了得,他只好轉(zhuǎn)輾來到了安縣,經(jīng)過一路打聽才找到了這五里鋪,這人又好面子,別看他一身風(fēng)光,其實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走投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