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香樓統共就九道極其有名的招牌菜，一一端上桌的時候，把桌子都占了大半。</br> 這九道菜，色香味三方面在朝歌城都是頂尖的，正因如此，脆香樓才這般出名。</br> 不過這九道招牌菜卻極少有機會端在同一桌的。</br> 菜上了之后，眾人都對聞硯桐的運氣嘆為觀止。他們分明在進門的時候都拿了一塊牌子，但只有聞硯桐的牌子換來了九道招牌菜。</br> 就連聞硯桐也覺得自己運氣成謎。</br> 若說她運氣好吧，也不至于被撞瘸了腿；若說運氣不好，這會兒又平白中了獎。</br> 真他娘的令人摸不著頭腦。</br> 程宵笑著打趣了兩句，便把原本點的菜撤了大半。后來等菜上齊，程昕身后一直站著的奴才便上前來，一到菜驗三遍。</br> 聞硯桐與其他人一樣，默默的看著那些奴才把每道菜都試嘗一遍。</br> 池京禧等人用的都是自備筷子，純銀打造，還嵌著象牙，單看著就是奢貴的東西。</br> 等一切都準備好了，由程昕動的第一筷，而后眾人才開始動筷子。</br> 這些王公貴族吃飯都很講究，每人兩雙筷子，其中一雙是公筷。</br> 聞硯桐吃了二十多年的飯，向來沒有換著筷子吃飯的習慣，一時間有些改不過來，下意識用沾著自己口水的筷子去夾菜。</br> 誰知道筷子還沒觸及菜的時候，她碰巧一個抬眸，對上了池京禧有些陰沉沉的眸光。</br> 她腦子一個激靈，連忙把手縮回來，暗道唉呀媽呀丟人兒了，可千萬別有人看見！</br> 可不湊的就正好被人看見了，立馬就有人尖酸道，“哎喲，聞硯桐應該不大習慣用公筷吧，畢竟也沒怎么用過。”</br> 聞硯桐懷疑這個人是一直盯著她，就等著揪這一點小錯誤。</br> 也是，這一大桌子，只有她出身平民，且還是商戶家中出來的，方才又被池京禧罵了蠢，不踩她踩誰啊？</br> 聞硯桐把嘴里的雞脆骨嚼得嘎嘣響，因為場景特殊，便假裝沒聽出這話中的刻薄，靦腆一笑，“我確實沒用過幾次，大多時間都是在家中吃飯的。”</br> “此言差矣，用不用公筷主要看桌上人的身份，倒與在家在外無關。”另一人也笑道。</br> “說的也是，”聞硯桐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今日撞上了這幾位殿下，才算真的幸運，那九道菜與這相比，倒不算什么了。”</br> 你捧我也捧，彩虹屁誰不會吹呀？</br> “你這運氣非同一般，也不是誰走好運時都能有那個機遇成為傅三小姐的恩人的。”那人冷笑一聲。</br> “不錯不錯，我今兒果真是撞大運了。”聞硯桐笑呵呵道。</br> 心里卻早就把這狗東西的族譜都問候一遍了，若非是她身份低微，早就蹦起來罵他了！</br> 而這人感覺自己的拳頭打在了棉花上，于是翻起了舊賬，用筷子夾了一塊雞肉放到聞硯桐的碗里，用關心的語氣道，“多吃點，聽說你先前餓得半夜偷偷摸摸的想宰咱們書院的無惰，還被罰了一通，下回可不能再這樣了。”</br> 聞硯桐氣得險些厥過去，低頭往碗里一看，還是個干巴巴的雞脖子！</br> 桌上一圈人又笑開了，似乎覺得取笑聞硯桐頗有意思，紛紛附言說起此事。</br> 周圍一時間熱鬧起來，不留余力的踩低捧高。哪知道聲音過大，惹了太歲爺不高興，將筷子不輕不重的一擱，沉聲問道，“你們吃飯向來這般話多？”</br> 然后所有人都閉嘴了。</br> 倒不是為了護著聞硯桐，而是這桌上的諂媚風氣著實令池京禧厭惡。他半分沒給人留面子，直接起身對程宵道，“七殿下慢用，我吃飽了，先行一步。”</br> 瞧見沒，就著這狗脾氣你們也敢巴結？</br> “小侯爺慢走。”程宵似乎見慣了池京禧的脾氣，習以為常的應道。</br> 程昕笑道，“先去馬車里坐著吧。”</br> 池京禧一說要走，牧楊就罷筷了，拿了塊錦布擦拭嘴角，似乎已做好離開的準備。</br> 池京禧點頭為應，披上身后奴才遞上的大氅，眼神都懶得施舍給別人，抬步離開了。</br> 程宵看了周遭人一圈，語氣雖然輕松，但卻沒先前那樣和善了，“終歸是脆香樓的菜不合各位的口味，瞧著都沒吃幾口。”</br> 桌上的人再不敢造次，這會都噤若寒蟬，低頭吃著菜。</br> 程昕意味不明的哼笑了一聲，在桌上坐了沒一會兒，同牧楊一起告辭了。</br> 最后這場飯席竟是不歡而散。</br> 不過飯席一散，聞硯桐就十分開心，覺得這頓飯吃得極其煎熬，被人抬回書院的時候，肚子還在咕咕叫著。</br> 不過讓她十分詫異的是，剛回到寢房就發現傅棠歡正等在門口。</br> 那門口不知何時扎了個秋千，她裹著一襲杏黃色大氅在上面搖晃，看見聞硯桐之后麻溜的蹦下來，沖她招手，“快來，給你看個好東西！”</br> 如此神秘，也勾起了聞硯桐的好奇心，忙道，“快把我抬過去。”</br> 走近了之后，就見傅棠歡從懷里掏出了一個巴掌大的瓷瓶，遞給她，“老神醫的跌打損傷藥，據說涂個三日就能治好斷骨，你拿去試試。”</br> 聞硯桐詫異。現代科技那么厲害，都沒有三天治好斷骨的能力，難不成這書里會有那種神仙藥？</br> 她將瓷瓶接過來，打眼一看就見瓶上面貼著一張紅紙，黑筆寫著老神醫三個字。瓷瓶花紋雜亂，做工簡陋，一看就知道是那種低成本的東西。</br> “這……”聞硯桐遲疑道，“該不是你在街上犄角旮旯里買的吧？”</br> “的確是路過半夏街時買的。”傅棠歡老實的點點頭，“我見那人給一個瘸子用了之后，那瘸子立馬就跑起來了，連藥錢都沒付，買藥的老頭追不上哭得好大聲，我就命人買了幾罐，想拿來給你試試。”</br> 聞硯桐一臉問號，“這明顯就是演出來的啊，還老神醫，老神棍還差不多。”</br> 按照傅棠歡的智商，不應該會被騙啊！</br> 完了，智商高這條人設也要崩嗎？</br> 傅棠歡非常失望，“真是假的嗎？我原本也懷疑，但聽那周圍的人都說藥很有用，我便信以為真了。”</br> “這種藥就算是抹上個八瓶，該瘸還是瘸。”聞硯桐道，“指不定還有毒呢。”</br> 傅棠歡便忙從她手里搶了瓷瓶，“那算了，還是扔了吧。”</br> 她把懷里捧的瓷瓶一股腦的扔給身后的婢女，咣咣當當響，瞧著約莫有七八瓶。</br> 聞硯桐哭笑不得，把話題轉移，“你怎么這時候還來我這里？”</br> 傅棠歡問道，“今日跟宵哥哥的飯局吃得如何？”</br> 一提到這聞硯桐就心塞，“不如何，這個踩完那個踩，我壓根沒吃飽。”</br> 傅棠歡似乎早就料到了，揮了揮手，讓婢女把食盒提到聞硯桐面前，“你放心，待開課之后他們便不敢在踩你了。”</br> 食盒一掀開，是兩碟簡單的小菜和一碗排骨湯，聞硯桐一聞這味就感動的心頭一片熱，“三小姐，你對我也太好了。”</br> “我說過要好好報答你。”傅棠歡笑道，看著聞硯桐吃得正香，突然道，“對了，有一個壞消息忘了告訴你。”</br> 聞硯桐笑容僵住，“什么？”</br> “頌海書院你就別想著逃了，被抓到是要坐牢的。另外，你這次的事雖然罪名被壓小了，但仍在冊子上被記了一筆，這對你的測驗評定有影響。”她道</br> 聞硯桐的筷子頓了一下，“有何影響？”</br> “有皇令，若是在頌海書院兩次最終測驗不合格，則會有禁閉十五日的懲罰。”傅棠歡道，“夏季的課，你最終測驗好像就沒有合格。”</br> 聞硯桐簡直驚了，“他娘的還有這事？！”</br> 這是壞消息嗎？這根本就是個噩耗！</br> 她頓時覺得食盒里的飯都不香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