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這樣的。</br> 頌海書院每年的初雪宴都會有翰林院的學士來督查記錄,同時也作為宴賽的評判人之一。</br> 只是今年來的幾個人中,有個非常古板的老學士,據說一直不大贊成皇帝發布的男女共讀書院的新令,且平日里最愛做的事就是揪別人的小辮子上奏給皇帝。</br> 說白了就是特愛告狀。</br> 奈何他口才極好,一點小毛病都能被他扯成大錯,加之在朝堂為官大半生,沒人會想去招惹他。</br> 而這次他拿著筆墨而來,就是為了找出男女共讀的不良之處,再寫個千字上奏給皇帝,勸他收回新令。</br> 原本是沒有什么的,但是壞就壞在聞硯桐這個節目是唯一一個男女同奏,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上頭打算取消聞硯桐的參賽資格。</br> 可花茉卻不愿意,想讓聞硯桐穿上女子的衣裳瞞天過海。</br> 這樣一來倒極是為難聞硯桐了。</br> 倒不是她不愿穿裙子,只是萬一穿上后被人看出端倪怎么辦?她本身就有鬼,虧心的很,根本不敢冒險。</br> 但是花茉道,“若是你不穿,那書院上面只能取消你參賽資格了,這事我也做不得主。”</br> 聞硯桐愁苦著臉,“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兒啊!”</br> 花茉只當她自尊心強,摸了摸她的腦袋,“無事,反正也只是一會兒的時間,不會叫人發現的,你也準備了許久,就盼著這個機會將功補過了,可不要放棄。”</br> 不穿就不能參加宴賽,那準備的這些時日等于白瞎,且那一筆記過還不知道該如何。聞硯桐左右為難了許久,最后還是勉強點頭答應了。</br> 初雪降臨的第二日,書院停課,初雪宴轟轟烈烈的開幕了。</br> 頌海書院未時敞開三面大門,迎接朝歌內身份頂尖的小姐少爺,將人引進書院東北角那座巨大的圓頂大殿里。</br> 那是書院專門為舉辦宴賽或是其他活動時建造的大殿。長寬百十丈,三層樓高,其中八根澆了鐵漿的大柱子,表面上都是精雕細琢的花紋和鎏金圖案,可謂是氣派十足。</br> 亦被稱為八柱殿。</br> 申時書院閉門,八柱殿正門也關,所有人陸續落座。</br> 原本殿中分三個大區,最左側坐著書院的夫子和翰林院來的各個官員,系白座藍紋;中間是以黑座為底金紋為綴,是有身份的貴族弟子的座位;最右側的則是平民所坐,乃是灰座無紋。</br> 本沒有男女之分,但書院進了女學生之后,中間那排座位最寬敞的就成了所有男學生的座位,右側的所有座也變成了妃座金紋。</br> 三大塊顏色極其分明,一眼看去都坐得整整齊齊。</br> 正前方則是一丈之高的表演臺,周邊有一圈雕花柱,吊頂的燈籠早早點上,照得整個大殿金碧輝煌,據說有兩百多盞。</br> 池京禧作為書院里最不能招惹的第一人,自然是要坐在中間黑座的首排。但他似乎還未到,所以位置空著,只有程昕,還有笑嘻嘻的正在跟程昕嘮嗑的程宵。</br> 其實聞硯桐也發現了,這個程宵似乎并沒有原書中寫的那樣厭惡疏離程昕。原書中說程昕出自皇后,程宵出自盛寵的貴妃,而貴妃一眾勢力則是想破腦袋也想扳倒程昕的嫡親哥哥,既是太子。</br> 所以兩人的關系很惡劣,到最后拼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br> 可眼下看著程宵倒是很黏程昕,嘴上一直不停的在說些什么,程昕倒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br> 聞硯桐覺得頗是奇怪。</br> 正疑惑時,花茉提了一把她的衣領,“別在這偷看了,快跟我來。”</br> 聞硯桐一頭霧水的跟在花茉身后,從八柱殿的側門出來,然后穿過一排斜檐長廊,進了一間房屋中。</br> 屋中裝潢很是華麗,還點了暖爐,與外面的嚴寒形成對比。花茉解下身上的包裹,拿出一套衣裳,“這是我以前穿的衣裳,繡花是出自宮里頂尖繡娘的,是御賜的寶貝,只可惜我現在手腳長開穿不上了,我瞧著你胳膊腿長度差不多,你穿上試試。”</br> 她把衣裳放在桌子上,而后把包裹的東西都拿出來,“你換完衣裳就用這些脂粉隨便抹抹,萬萬不可叫那些人看出你是穿個裙子的男兒郎,否則這一狀告上去便是十分麻煩。”</br> 聞硯桐打眼一看,都是黛筆,胭脂之類的女子化妝用的東西,看得出是花茉的私人物品。她頗是感動,沒想到花茉竟這般幫她,就是因為喜歡她這一手拉二胡的本事。</br> “這房間是給那幾個貴公子準備的休息間,但不會有人來的,你換完之后就在這里呆著,什么地方也別去,等快要上場我便來叫你。”花茉叮囑道,“知道了嗎?”</br> 聞硯桐老老實實的點頭,“知道了,夫子放心去吧。”</br> 聞硯桐當然不可能出去找死,她自個知道分寸。</br> 花茉舒了一口氣,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才離去。聞硯桐見她走了,便動作迅速的拿著衣裳坐到軟塌上更換。</br> 花茉的這套衣裳是當年一展琴技換得龍顏大悅后得的賞賜,不論是衣料還是繡紋都是宮里上好的。</br> 上衣是兩件式,里面是雪白的夾棉薄襖,寬大的兩袖罩著一層極其細膩的墨紗,灑金的衣袖在光的照樣下仿佛流動一般。外面套著一件繡著墨線的暗紅色棉坎肩,袖口裹著一圈潔白的兔毛。</br> 下面則是長及腳踝的半身裙,與衣袖一樣是里面白色外面罩著墨紗,層層疊疊的褶子十分柔軟,正巧能把聞硯桐綁著木板的腿遮住。m.</br> 聞硯桐把頭發放下來,取了一根紅白相交的長絲混著頭發隨意在右側編了個辮子。又擦去粗粗的眉毛,好好畫了一雙細眉,如此再一看,終于有了姑娘的樣子。</br> 她這些日被好生養著,身上長了不少肉,原本干成一把骨頭的模樣也漸漸圓潤。而這身體的底子本來就好,皮膚細膩白皙,一雙眼睛是又大又亮,睫毛密長,像天然的眼線。</br> 她擦了些粟米做的香粉,又用紅胭脂點在嘴唇上,稍加裝飾就顯得相當貌美,乍一看就完全沒法跟先前那個聞硯桐聯系到一起了。</br> 聞硯桐自個樂了一會兒,就把東西都收拾好,然后靠在軟椅上等著花茉來喊她。</br> 自己在房中待著難免會無聊,聞硯桐便在房中打轉,東瞅瞅細看看,正在研究那些裝飾物時,就聽見門口響起了腳步聲。</br> 想來是花茉來尋她了。聞硯桐放下手中的東西,拄著拐杖朝門口迎去,方走兩步,門一下子被推開了。</br> 她滿面笑意的看去,正要說話,卻在看清楚來人之后臉色一變,驚慌失措的轉身扭頭,想把自己的臉藏起來。</br> 這下完犢子了!</br> 她以為來的是花茉,根本沒想到來的是其他人!</br> 旦見門口站著身著滾雪細紗衣袍的池京禧,手開保持著一個推門的姿勢,看見屋里有人,俊俏的面容便浮出探究之色,視線從她的衣衫往下滑,落在她手邊的拐杖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