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陶桃還是浪費了一個金幣,選擇了與斷臂帥哥同行。
雖然她并不是很滿意這個同行者,但是沒辦法,程季恒沒有給她第三個選項,強行把自己塞給了她。
作出選擇后,她依舊是一臉不服氣。
程季恒微微蹙眉:“真的很勉強么?”
陶桃實話實說:“感覺我這錢花的不值。”
“……”
第一次,程季恒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憋屈。
他忍無可忍:“你才花了一個金幣就得到了我,到底哪不值?”
陶桃:“你就應該是附贈的,還是系統贈送之前我還要考慮考慮接不接受那種。”
程季恒:“……”
毋庸置疑,他被這個傻桃子嫌棄的徹底。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壓著脾氣問:“你最好能解釋一下為什么這么嫌棄我,不然我會打擊報復。”
看著身邊人微微發青的臉色,陶桃相當有成就感,畢竟這是她第一次成功打擊報復這位萬惡的系統。
強忍著笑意,她非常無情地回答:“嫌棄你不需要理由。”
程季恒一言不發地盯著他,幾秒鐘后,直接開啟闖關模式:“現在你和我站在醫院門口,大門忽然從身后關上,與此同時,我們的面前沖出來了一群喪尸,你被嚇得魂飛魄散,現在你有兩個選擇:a、求我救你。b、哭著求我救你。”
陶桃:“……”
系統似乎越來越刁鉆了。
她氣得不行:“你這就是打擊報復!”
程季恒十分坦蕩:“是的,我是。”
陶桃:“不玩了,卸載游戲!”
程季恒斜眼瞧著她:“你確定要放棄之前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一萬多金幣?”
陶桃,猶豫了……
程季恒見狀給了她第三個選項:“還有個隱藏選項c,大喊三聲:‘我離不開程季恒’。”
沒有對比就沒有更糟糕的選擇,陶桃不假思索:“我選a,我求你救我。”
程季恒:“我拒絕了你,闖關失敗,扣除一千金幣。”
失敗往往來的就是這么猝不及防。
陶桃在夜風中凌亂了幾秒,氣急敗壞:“我都求你了你還拒絕我?憑什么你拒絕了我就闖關失敗了?失敗就失敗為什么還要扣金幣?”
程季恒淡淡地、狠狠地:“因為系統心情不好。”
“……”
明白了,這個游戲的本質,就是討好萬惡的系統。
陶桃沒好氣地瞪著程季恒,態度極其堅決:“我要卸載游戲!”
程季恒:“你沒有卸載權,是系統選擇了你,不是你選擇了系統。”
陶桃牙關緊咬,面無表情地盯著程季恒,越看越想揍他。
程季恒眉頭輕挑:“現在還嫌棄我么?回答正確可原地復活并得到一千金幣。”
陶桃不為五斗米折腰:“嫌棄。”
程季恒咬了咬牙:“再給你一次機會,回答正確可以直接升級第五關并得到兩千金幣。”
五斗米不能折腰,十斗米可以。
陶桃不假思索:“不嫌棄,我一點也不嫌棄你!”
程季恒:“真心的?”
陶桃信誓旦旦:“發自肺腑的不嫌棄。”
雖然不知道真假,但這句話對程季恒很受用。
系統的心情多云轉晴,陶桃通關也順利了不少。
夜風習習,小城靜謐,他們倆邊走邊玩,沒一會兒就走到了一座家屬院的大門前。
陶桃停下了腳步,對程季恒說道:“我們家就在這個家屬院里。”
程季恒聞言抬頭,看向了家屬院。
這座家屬院十分老舊,依舊保留著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的風格,進出口的大門還是漆紅色的鐵皮大門,右側的那扇門上又開了一道窄窄的小門。
可能是因為時間晚了,此時此刻兩扇大門緊閉,僅有那道小門開著。
在大門右側的方形水泥柱上掛著一塊長方形木牌,上面刻著幾個雋秀的毛筆字:十九中教職工家屬院。在這幾個字的右下角,用略小一些的字體書刻著題字人的名字。
雖然夜晚的光線不太好,但是程季恒的視力很好,清楚地看到了那三個字:陶明朗。
他猜到了什么:“那是你爸寫得字么?”
陶桃點頭:“嗯!”她的神色中帶著驕傲:“這座家屬院剛建好的時候,學校組織教職工進行書法比賽,我爸得了第一名。”
雖然這塊木板已經在這里掛了很多年,上面的油漆早就開始斑駁脫落,但對于陶桃而言,它歷久彌新。
程季恒聽出了她話語中的懷念,溫聲說道:“很厲害。”
陶桃看著那塊木牌,目光中有著說不清道不明地情緒:“他一直很厲害,還有我媽,他們都很厲害。”隨后她沒再多言,推著自行車朝著家屬院走了過去。
從小門走進去之后,程季恒才看到了這座家屬院的全貌——
走進大門后,左手側是家屬樓,從前到后一共六棟樓,一棟樓有五層,四個單元。右手側是自行車棚,淺藍色的塑料雨棚下,不僅擺著自行車和電動車,還擺著不少舊家具和各種廢品破爛。
老舊,擁擠,窄小,凌亂,是他對這個家屬院的最初印象。
他從來沒住過這種房子,甚至從來都沒踏入過這種地方,但就在這種地方,長出了一顆最干凈最純粹的水蜜桃。
上善若水,外柔內剛,這兩種品質,不應該在一個剛滿二十歲的女孩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猶豫許久,他還是沒忍住問了句:“你父母是、怎么、離開的?”
這個問題十分私密,他知道自己不該問,但他就是想不明白,她到底為什么這么傻?
她對待這個世界的方式與態度打破了他的認知。
陶桃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不由愣了一下。程季恒見狀立即說道:“不方便說就算了。”
陶桃沉默少頃:“也沒什么不方面的,反正他們都走了好多年了。”她放慢了腳步,緩緩講述,“那年暑假他們去山區支教,一場暴雨導致山體滑坡,校舍剛好建在山腳下,他們兩個為了救學生被壓在了坍塌的校舍中,兩天后才被找到。”
最后是一個省略句,她省略了“尸體”兩個字——兩天后他們的尸體才被找到。
她不想用尸體兩個字指代自己的父母。
“其實他們兩個原本是可以逃出去的,因為職工宿舍不在山腳下,但是學生宿舍緊鄰山腳,又是半夜,學生都在睡覺,如果沒有人去疏散他們,所有學生都會死。”
危難來臨之際,總要有人當逆行者,為了救援更多的人負重前行。
她的父母選擇當了逆行者,在危難來臨之際,他們的第一選擇是救學生。
程季恒終于明白了這顆桃子為什么會長成了上善若水的人,因為她的父母就是這種人。
“那年你多大?”他問。
陶桃:“剛上初一,十二歲。”
程季恒:“你恨他們么?”
陶桃咬了咬下唇,最終選擇實話實說:“恨過,我覺得他們為了別的孩子拋棄了我。”
程季恒完全能理解這種心理,畢竟這才是一個十二歲孩子的正常心理。
陶桃繼續說道:“我到現在都記得我爸媽去支教前答應我回來后帶我去西輔玩的事,結果最后回來的卻是兩個骨灰盒,我特別接受不了,哪怕他們倆被追封成了烈士,全世界的人都在對他們倆歌功頌德,我還是恨他們。”
程季恒:“后來為什么不恨了?”
陶桃:“忽然有一天,一位被救學生和他的父母來了我家,代表被救的學生們給我和我奶奶送了一件百衲衣。”
百衲衣,佛教圣物,用數塊不同人穿過的衣料縫制而成,若為感恩而制,寓意功德無量,穿戴者必會逢兇化吉,福壽連綿。
“他們救了一百三十二個學生,那件百衲衣就是用這一百三十二個學生的衣料做的。你知道嗎,那件百衲衣像極了一塊破布,”說到這兒,陶桃忽然笑了一下,“但當時我拿到這件衣服的時候內心觸動特別大,哭得特別慘。”
程季恒詫異又茫然地看著她,完全不理解為什么一件破衣服就會化解了她內心所有的怨恨與委屈。
一件破衣服,能換回爸媽的命么?
陶桃看向了程季恒,道:“看到那件百衲衣的時候,我好像看到了那一百三十二個學生,看到了我爸媽冒著大雨沖進校舍救他們的畫面,看到了那一百三十二個學生的父母們,他們用兩條命換來了一百三十二個家庭的團圓。生命這種東西雖然不能量化,但在特殊情況下,不得不做出犧牲,更何況,他們是老師呀,那種情況下救學生是他們的使命。”
程季恒微微蹙起了眉頭,神色晦暗不明,他說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感受,反正不好受。
他一直認為這個世界是完全黑暗,骯臟不堪的。人性這種東西,也是卑劣到了極點,沒有最壞,只有更壞。他曾親眼目睹過人性到底有多卑劣,也曾親身經歷過人性的險惡,他的成長過程,似乎就是個親眼認證世界有多陰暗的過程。
他拼盡全力,也只能做到不去當一個壞人,絕對做不到當一個好人,他也從來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存在真正的好人。
他活的相當現實,現實到不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真正的光明。
可以說,他的世界暗淡無光。
現在卻有一雙手,為他的世界撕開了一條裂縫,一道白光從那條窄窄的裂縫中投入了他的世界。
裂縫不算大,光線也很微弱,卻足以刺目,因為他從未見到過光。
陶桃的故事講完了,他們倆也走到了家屬院的盡頭。
“我家就在這棟樓,第二個單元。”她一邊把自行車推進車棚,一邊對程季恒說道,“不高,三樓。”
老家屬院里的公共設備不健全,這棟樓前根本就沒有路燈。
程季恒微微蹙起了眉頭,盯著漆黑一片的道路看了一會兒,故作輕松地問了句:“樓道里有燈么?”
陶桃彎腰鎖車:“沒有,但是可以拿手機照。”
程季恒猶豫許久,再也輕松不起來了,很嚴肅地說道:“我怕黑。”
他沒撒謊,他是真的怕黑,每天晚上必須開著燈睡覺。他還是獨自一人居住,每到夜幕降臨,偌大一棟別墅里必定是燈火通明。
陶桃難以置信:“啊?”
程季恒的面上微微有些掛不住,再次嚴肅認真地說道:“我只怕黑,除了黑,我什么都不怕。”
話音剛落,不知道那戶人家的狗叫了兩聲,在寂靜的夜色里猶如狼嚎。
程季恒渾身一僵,盯著陶桃問:“你家養狗了么?”
陶桃搖頭:“沒有。”
程季恒舒了口氣。
陶桃試探著問:“你還怕狗?”
程季恒并不想承認,不然打臉來得太快,但也無法否認,萬一哪天她忽然抱回家一家條狗就糟了,最后他只能故作鎮定地回答:“我只是覺得狗太吵了。”
但陶桃已經知道了答案,但她很給程季恒面子:“哦,你放心吧,我不養狗。”
程季恒:“……嗯。”
陶桃把鑰匙裝進了包里:“走吧。”
程季恒卻站著沒動。
陶桃:“怎么了?”
程季恒:“太黑了,你要拉著我的手,不然我害怕。”
陶桃:“……”
雖然有那么一點點的心累與無奈,但她還是拉住了他的右手,像是哄孩子一樣詢問:“現在可以走了么?”
程季恒忍住了與她十指相扣的沖動,只是緊緊地握住了那只柔軟的手:“可以了。”
陶桃無奈一笑,帶著他朝前走。
程季恒扭頭,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鬼使神差地問了句:“你不會松開我吧?”
陶桃語氣堅定:“放心吧,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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