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聽，下意識的回頭，就對上了他被浴袍遮擋著的若隱若現的胸膛，沐浴后的清香，撲鼻而來，讓人陡然忘記了疲勞，然而發絲間偶有低落的水滴，剎那驚醒了楞在原處的赫連安。幾乎是一瞬間她紅著小半張臉，就將頭轉了回去，背對著他回答道：“眼睛疼。”

他沒再說話，但是她已經沒心思工作了。只聽見他似乎慢慢的走到了隔壁，擦拭著頭發……聲音似乎漸漸消失在身后，她才慢慢的回神，準備繼續工作。

“還工作？快把衣服換了吧。”他再度站回了她身后，提醒著她。

她這才想起來自己儼然忘了她剛從H市回來，衣服都還是那件小禮服，腳下也沒有穿拖鞋。很快，她拿了拖鞋和衣服，就去洗澡了。半小時后，當她如往常一樣出來時，卻發現唐景睿已經在隔壁書房里睡著了。

她輕輕上前，撥著他有些微濕的頭發，“唐景睿，唐景睿。”

沒有反應，她嘆了口氣，“頭發都沒干就睡了，早說剛才就幫你吹一吹了。”

可是說完這話，她又反應過來，她這么想是處于好意，可是怎么一想到那種場景，總覺得氣氛很不一樣，有點溫馨……就不像是普通朋友了……

這讓她忽然想起來他剛才說的那句話了。

他說，中午的行為是發自內心的，讓她考慮一下。

那時的他眼眸深處好像有暗潮涌動，眼神是不會騙人的，可是她竟然因為當時自己的錯愕就放過了那雙眼睛，放過了眼睛背后的所說的話的深意。

直到此刻，他這么安靜的睡在了一墻之隔的地方，她才忽然發現，原來他之前的所有一切行為都是合情合理的，可是……可是她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她記得心緒飛揚起來的剎那，也記得他酒會上扶著她彈奏的驚艷，更記著他數次的出手相助，可是她的心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她好像有些看不明白了……她不知道，這算什么？愛情嗎？想至此，她卻忽然眼中隱隱淚光，因為她忽然發現她竟然不懂什么是愛情。

她并不排斥他，所以他就算強硬要住下來，她也沒有再三推辭。可是不排斥就是愛情嗎？她記得哥哥不是這么說的。

哥哥雖然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可是他似乎看得很透徹，他從來沒有為哪朵嬌艷的話留戀過。

他說：“那些花再漂亮，也只是片刻的欣喜，我可能今天高興了摘了這朵，明天不高興就會換一朵。這些都是只是一時性起，可能因為今天的空氣悶了，我就想換換口味了，可能是因為我落難了，那朵花出現在我面前了，我便覺得她很好。

“可是，這些都不是真正的愛。他們與我愛藍色妖姬沒有可比性，無論陰雨綿綿還是晴空萬丈，藍色妖姬就在我心里，不會逝去，不會褪色。相守，是一種承諾。”

然而此刻的她卻迷失在了一片深海之中，海底黑暗而無聲，月光隱隱穿透海面而下，一點點的進入深不可測的海底。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卻不明白自己的心。

她走到書架邊的時候，回首再度望了望他的睡顏。其實很安詳，很容易讓人深陷，可是她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她心中的藍色妖姬。

她該怎么辦？

午夜的十二點，S市燈火通明，她輕輕拉上窗簾，開了臺燈，在桌前一直工作了半個小時，然后躺到了床上。

可是，輾轉十多分鐘，她竟一直沒有睡著。焦躁的心，無端的情感，繁重的工作，好像就要壓跨這個年輕的女孩了。

她忽然輕聲啜泣了起來，是因為壓力太大嗎？還是因為看不清內心？又或者是發現自己竟然根本不懂什么是愛情，以至于當他來臨的時候，她竟然無法分辨。

她從未想過自己的人生會有這么一天，正如兩年前，她從未想過自己的人生會瞬間跌倒谷底。

可是，她不得不承認，這就是她真實的人生。

甚至，這就是每一個人真實的人生。

沒有誰的人生是一帆風順的，沒有人能夠逃脫命運的摧殘。

區別只是你的困頓，未必是他的憂愁。

原來，這就是人生最殘酷的真相。

坎坷在人間肆虐。

-

凌晨的光影中，唐景睿起身輕輕撫著她被眼淚沾濕了的臉頰。

是什么讓她哭的那么小心而傷心？

如果是因為他，那……他也不會放手的。

至少，不會輕易放棄的。

畢竟，我已經等了你太久了。久到我自己都有點想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