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梨一向干脆利落,沒作糾纏就走了。</br> 透過監控,宋洵聲看到女人踩著細高跟,頭也不回地出了律所。他苦笑,有多少次他在心底苦苦求過她回頭,只要她回頭看他一看,他就能放下所有的驕傲,一如既往地疼愛她,將她視為心間寶。</br> 可她沒有,一刻也沒有流連,哪怕是如此糟糕的現在。</br> 宋洵聲站起身,將西裝外套掛在臂彎處,收拾好桌面,正準備出門。</br> 實習律師覃穗端著杯咖啡進來了。天競作為江城最有名的律所,實習機會都很難得。當初覃穗能進來也是過三關斬六將,這小姑娘剛畢業,長相甜美,很會說話討人歡心,是律所當之無愧的開心果。</br> 她喜歡宋洵聲也是大家看破不說破的秘密。</br> 覃穗早上總是為宋洵聲端來一杯咖啡,偶爾下雨了會幫他帶把傘,中午會幫他帶份便當,都是些細小的關懷,她沒表白,宋洵聲也就裝著看不見,年紀小的姑娘臉皮薄。</br> “宋律師,喝杯咖啡吧。”</br> 宋洵聲淡淡瞥了一眼咖啡,皺眉道:“你以后不要給我送咖啡了。”</br> 覃穗愣了一下,她原以為長此以往肯定能打動宋洵聲,只要自己肯堅持。宋洵聲單身很久了,沒有哪個男人能抵擋女人的溫柔攻勢。何況,她自認長得還不錯。</br> 覃穗說:“為什么?”</br> 宋洵聲禮貌而克制地輕笑:“別這樣了,我不會動心的。”</br> 他如此直白,覃穗臉色微微一變。來律所這段時間,她私下里打探過很多宋洵聲以前的事,聽另外幾個跟宋洵聲熟悉的律師說,宋洵聲談過一次,那場戀情只持續了一個多月。但那個女人對他來說很重要。</br> 覃穗便不以為意,一個多月的戀愛能怎么難忘?</br> 很快,覃穗鎮定下來:“宋律師,您何必這么篤定,您當初還不是對前女友動心了?”</br> 宋洵聲是青年才俊,人品也端正,她不想這么快放棄。</br> “她不一樣。”想起那個人,宋洵聲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很快便淡了,“我對她動心只用了不到一周的時間。”</br> 有些人,有些愛,有些時機,過去就是過去了,強求不來的。</br> “宋律師,我也可以的。”覃穗溫柔地笑了笑,年輕稚嫩的臉上都是斗志,這樣的勇敢只有這樣年輕的小姑娘才會有,宋洵聲也在容梨的臉上看到過。</br> 在西川大學,他們也不是真正的師生關系,容梨只是很喜歡蹲守在他的課堂,捧著小巧精致的臉頰作乖巧迷妹狀。</br> 在他眼里,容梨就只是個憑空而降驕矜任性的女明星,盡管她刻意追求,可宋洵聲都不怎么愛搭理她。</br> 然而他一向平靜的生活,還是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女孩打亂了。</br> 有一次講完課,他問大家還有沒有什么問題。容梨立刻就站起來了,她戴著大大的口罩,散著長發,顯得格外有氣勢。她坐最后一排,沒人注意到她。</br> 她像是豁出去一樣,徑直問了句:“我想問問,怎么才能追到您?”</br> 當時整間教室都響起一陣唏噓,宋洵聲面色鐵青,想把這個膽大包天的女人趕出去,到底沒舍得,他兀自穩下心緒,才說道:“這位同學,你先坐下,我們法律課只回答法律相關的問題。”</br> 現在想想,他沒趕她出去,完全是怕驚動其他同學,暴露了她的身份。他脾氣算不得好,容不得別人一而再挑釁,而她給她留夠面子,實則也是在給她可乘之機。</br>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夢。夢見容梨長發散亂,滿目失望,她說:“宋洵聲,我不會再喜歡你了,也不會再來騷擾你。這段時間給你添麻煩了,以后我們路歸路,橋歸橋,這樣的結果你滿意了吧?”</br> 他渾身冷汗,掙扎著醒來,手伸向虛空,清晰地聽見自己嘴里說著不要。</br> 再后來,他們就在一起了。</br> 那時,他想早早結婚,把她留在身邊。</br> 那時,他在心底許諾只會愛一個女孩。</br> 想起這些,宋洵聲臉上溫柔了幾分,他拿筆敲了敲桌子:“覃穗,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我身邊,因為,”他的眼神望向窗外,下頜弧度凌厲瘦削,“我馬上要有女朋友了。”</br> 覃穗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宋律師,你前女友回來了?”</br> *</br> 容梨回到家里,把手機隨意丟到一邊,心里堵著一股氣。</br> 宋洵聲居然說不認識容梨這號人?他難不成恨她恨到這個程度了嗎?其實她思前想后,拿到《吻情》女二,說到底還是宋洵聲的功勞。</br> 他解約周書辭,我因為周書辭惹怒了容梨,他在為她報仇。不管怎樣,源頭都是她容梨。她去律所找他,是想問清情況,然后道個謝。雖然是談過戀愛的關系,但容梨已經完全放下了,不怕面對他。</br> 吃了閉門羹,容梨算是徹底明白了,是她多想了,人家才懶得理她。其實這樣更好,沒有亂七八糟的糾纏,她也樂得清閑。</br> 一周之后有場商業主持,容梨答應畢姐要去。她稱了稱體重,九十二斤,還是有點胖了,果然是這段時間太過放縱,穿禮服肯定不夠美,這一周容梨都沒出門,在家瘋狂運動減肥。</br> 等到主持那一天,她果然瘦了五斤,容梨很滿意。</br> 這是青臨的總裁主辦的綠色軟件投資高端對話平臺,來得都是軟件行業的大佬,各個有頭有臉,西裝革履,談笑風生。</br> 總共有四個主持人,兩男兩女,其實這種交流活動娛樂性不強,主持倒是其次,主要是要幾個有名的主持人撐場子,傳出去也有面子。</br> 主持稿很短,前兩天就發到了容梨那里。不用脫稿主持,只要熟悉就好。容梨在這方面比較專業,記憶力很好,幾乎都背下來了。</br> 然而來到這里,主管看到她皺皺眉,立刻說:“容小姐,這里暫時只需要兩個主持人了。”</br> “那?”</br> 其實容梨也不是很想參加這個活動,她只是納悶,畢竟辛辛苦苦準備了一周,這種沒有契約精神的甲方很難不讓人惱火。</br> “我們臨時安排了一個明星互動環節,到時候會有一些互動環節,想請您為我們撐場面,容小姐,您可以答應我們嗎?”主管三十來歲,倒是很樸實,補充說,“薪資不變。”</br> 容梨沒什么意見,聽起來倒是簡單多了。互動環節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去了,拿到同樣的薪資,豈不是還賺了。</br> 答應之后,她便被人帶著來到后臺化妝間,禮服是甲方提前準備好的,是一條露肩的艷紅的短款裙,束腰上勾勒著暗色花紋,樣子倒是蠻好看,只是看著就奇奇怪怪的。</br> 等容梨化好妝,換好裙子,她才明白究竟是哪里看著奇怪。</br> 這條裙子好看是好看,就是太短了。容梨走過很多次紅毯,也參加過無數次活動,該露的都露過了。但也沒穿過這么短的裙子,好像輕輕一彎腰就會露出臀部,她里面有安全褲,才放心不會走光。</br> 她對著鏡子照了一會兒,在這靡靡燈光的映照下,鏡中的女人美得就像妖精,她的雙腿筆直修長又潔白,大紅唇抿起來,有種別樣的風情。</br> 兩個主持人已經出去了,她在后臺等著出場,這時又來了個女星,林嘉菱。其實林嘉菱也算不上明星,現在是個網紅。很久之前她拍過兩個電影,反應平平,再后來她就在微博上放飛自我,PO過自己的床照,她跟不同的男人交往,拍一些暴露的圖片博人眼球。</br> 林嘉菱身上穿著和她一模一樣的裙子。</br> 容梨愣了一下。</br> 她跟林嘉菱完全走的不是一個路線,她雖然美艷,但她在私生活方面非常保守,一直沒有男女關系方面的緋聞。等一會她跟林嘉菱一起出現,穿如此暴露的裙子,如果傳出去了,那些新聞又會怎么寫她?</br> 想到這里,她打算跟畢姐打個電話。</br> 林嘉菱悠悠開了口:“容梨,你這是什么眼神?瞧不上我?”</br> 容梨摁滅手機,淡淡笑了:“哪有什么瞧不起,說到底我們都是憑姿色吃飯。”她紅唇彎了彎,“本來我來這里是當主持人,剛突然給我換成嘉賓,又看見你,這不是意外么。”</br> 林嘉菱搖搖頭,她穿的禮服不太合身,顯得她身材豐腴,很有女人味,她了然地哦了一聲:“我懂了。”</br> “什么?”</br> “明星腦子可真笨,”林嘉菱說,“你被騙了不知道么?我來這里是正大光明出賣色相,而你純屬是傻,當他們告訴你不需要你當主持人時你就該明白了,這么大的活動,安排好的程序怎么會臨時變卦。”她嘖嘖兩聲,最后總結道,“你還是太單純了。”</br> 容梨突然有點想笑,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夸她單純。最近一年來她快被網暴瘋了,大家都說她有心機,耍陰招,拿著不知道哪里弄來的所謂黑料亂寫一通。</br> 她正要說點什么,突然吸了吸鼻子。</br> 林嘉菱說:“你趕緊回去吧,免得明天又上頭條。”她唇色緋紅,點了支煙,“回去記得喝感冒藥,大明星身子可是金貴得很。”</br> 容梨用手肘捂住口鼻,忍不住又打了個噴嚏。</br> 禮服雖然短,但化妝間內確實通了暖氣。這種情況下她竟然都能感冒,容梨越來越佩服自己的身體。</br> “可是這里?”</br> “我幫你頂著。”林嘉菱吐著煙圈,“你快走吧。”</br> 容梨用贊賞的目光看了一眼林嘉菱,想不到她竟然如此有義氣。</br> “謝了。”容梨頭也有些不舒服,還是回去為好。正打算進去換下衣服,就聽見門口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緊接著化妝間的門就被人無情地踢開了,她如何也沒意料到變故來得如此之快。</br> 宴會廳內的音樂聲、人流涌動的嘈雜聲,在容梨耳邊縈繞徘徊,在這一刻仿佛失了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