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周五那天的人體課席殊沒想到又見著了上次那個模特小哥,似乎有了第一次的經驗,他今天比之上回顯得更加從容了些,雖然面上還有靦腆之態,但已不再窘迫,至少他這節課沒起反應,下課穿上衣服后有同學和他搭話,他還留下來和人聊了會兒。
和他聊天的人中最積極的當屬柳筱筱,她查戶口似的把人盤問了一番,幸好他脾氣好有耐性,有一答一的,離開前還把微信給了她。
柳筱筱轉頭就把信息共享了,從她嘴里席殊知道了那個模特小哥名叫卓躍,是附近虞大體院的新生,也難怪他身材健碩肌肉分明。
“練游泳的?!绷泱阏f,“難怪他肩寬腰窄倒三角,手長腿長身材這么好,那人魚線……腰肯定好?!?br /> 孟語桐取笑她:“瞧把你迷的。”
柳筱筱擠眼笑,一臉精明:“我看上的可不是他,是他背后龐大的體院?!?br /> “我說呢,瞧你這算盤打的?!?br /> 柳筱筱和孟語桐說著話,抬眼看到席殊盯著手機在發呆,她走過去瞄了眼也沒見她和誰在聊天。
“等學長約你出去呢。”
席殊收起手機:“等?”
“得得得,知道沒人敢讓席大美人您等著?!绷泱阌謫?,“晚上不回來了吧?!?br /> “回?!?br /> “誒?”
席殊收拾東西:“我去城西,回來晚了下來給我開門?!?br /> 孟語桐回頭:“去沈老師那兒?”
席殊點頭。
齊天不屑地嗤一聲,章玥聞言則微微側目:“聽說沈老師下周在北京有個展?”
“嗯?!?br /> 章玥問:“他什么時候再開大展?”
席殊抬頭看她:“我也不清楚。”
她把畫架挪到一邊,拎起包往外走:“回見?!?br /> 出了教學樓,冷風直往衣服里灌,像極了肆無忌憚的流氓,動手動腳的。
席殊繞道去了最近的小商店買了瓶水,她付完賬站在收銀臺前從包里拿出一個小罐子,倒了兩片藥片似的玩意兒在手上,就著水把它們咽了。
這時候林易昇給她發了個微信問她現在在哪兒,席殊沒馬上回復他,不過一分鐘他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她走到店門口按了接聽,林易昇直接問她:“怎么不回我消息?”
席殊勾了下頭發:“沒看到,怎么了?”
“昨天不是說好了,今天晚上和我幾個兄弟一起吃飯嗎?”
席殊找了個避風的地方站著,沒了風聲聽筒里林易昇的聲音更清晰了,她努努嘴:“親愛的,抱歉啊,我今天有事不能陪你去了?!?br /> 林易昇很快不滿道:“你有什么事啊,非得今天晚上辦?”
“我要去趟城西?!?br /> 林易昇愣了下:“你姨丈那兒?”
“嗯?!?br /> “改天去不行嗎?”
席殊看了眼天,灰白的天像沒洗干凈的罩子:“他明天要去北京?!?br /> 她伏低哄道:“你和你的朋友們去玩吧,幫我向他們說聲不好意思,下次、下次我一定去?!?br /> “都說好了怎么出爾反爾的,下次什么時候啊,也不是哪一次都能約齊的。”
林易昇語氣埋怨,顯然是生氣了,席殊的心情很平靜,只是機械地重復說著“對不起”,她的眼睛蒙著層陰翳,似這將晚未晚不澄明的天空。
“算了算了,愛去不去?!?br /> 聽筒里傳來一陣忙音,席殊表情木然,她看了眼時間把手機放回兜里,又點了一支煙有一下沒一下地抽著。
半小時后席殊裹緊身上的外套往校外走,周五晚上校門口格外熱鬧,又是“花團錦簇”“異彩紛呈”,她很輕易地就找到了那輛黑色卡宴,擠在一堆超跑里就像是一個西裝革履的正經人站在一群嬉皮士中間。
她走近,打開副駕駛座的門坐進去,車里開著暖氣,她覺得自己的毛孔一個個的都張開了。
“你遲到了半小時。”沈恪轉頭看著她,面上沒有絲毫不耐,就連眼尾的紋路都是溫柔的。
席殊沒什么特別的反應:“哦?!?br /> “我想接下來有段時間我都不想再聽到喇叭聲了?!?br /> 放學這會兒校門口車如流水,他這輛車一直停在這兒肯定會惹來其他車主諸多的不滿。
席殊對此毫無愧疚之意:“你不來找我就不會遭這罪了?!?br /> “我要是不來,你今天就不打算去見見我?”沈恪啟動車打了下方向盤。
席殊張張嘴想告訴他她今晚本來是和男友有約的,可她現在人在他的車上,說這個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索性就抱胸靠在車門上不言語。
沈恪把車掉頭:“你已經一個星期沒去過別墅了?!?br /> 席殊耷下眼瞼,臉上沒有情緒:“我這周沒什么變化。”
沈恪余光看她,沒有光她的新發色在夜色中瞧得并不真切,似乎就是墨黑色的,他其實最喜歡她黑發的時候,透著一股渾然天成動人心魄的美,可她要染發他也從不說反對。
“上車第一件事就是系好安全帶?!彼蝗徽f。
席殊瞥他一眼,動手扯下安全帶系好:“這話真符合你的年紀。”
沈恪一笑并不反駁。
到了城西,進了別墅里席殊徑直往客廳走,邊走邊解扣子,到了沙發那兒把外套一丟,人也和衣服一樣癱坐下去。
沈恪把自己的風衣搭在椅背上問她:“餓嗎?”
席殊懶懶地睇他一眼:“我以為你接我來前已經準備好晚飯了。”
“我給你做意大利面?!鄙蜚∽叩剿媲俺斐鍪?。
席殊不解地皺眉,掃了眼他的手兀自站起身:“要我幫你打下手?”
“我可不敢?!鄙蜚∈栈厥中α诵?,他踅足走了兩步,回頭看她,“跟我來?!?br /> 席殊滿眼莫名,猶豫了兩秒后跟著他走,走出客廳她就知道他想把她帶去一樓畫室。
“我今天下午才上人體課,現在不想畫?!彼洁炝司?。
沈恪把她領過去,畫室中央擺著一幅尺寸不小的油畫,畫布上的顏料在燈光底下還有光澤,是新畫。
席殊在畫架前站定,快速掃了眼畫后回頭問:“想讓我夸你?”
沈恪搖頭一笑,指了指放在邊上的畫筆和顏料說:“我在道歉?!?br /> 席殊心念電轉,她表情微動,回頭繼續掃視著那幅畫,語氣平平道:“你沒有做錯什么?!?br /> “但是你生氣了?!鄙蜚∽呓?,拿起一支畫筆轉過身遞給她,“畫吧?!?br /> 席殊接過,她低頭端詳著畫筆,眼神深深沉沉似無波古井,有人朝里投了一顆石子她只漾了一圈漣漪便平靜了下來。
她拿著畫筆抬頭望著眼前的畫,以前她不懂事,總想博取他的關注,卻不想自己的舉動卻讓自己更像個沒長大的小孩。
席殊持著畫筆靠近畫布,筆端堪堪停在了畫前一厘米處,片刻,她嘆口氣放下筆:“這么好的畫要是又毀在我的手里學姐該罵死我了?!?br /> 以前的席殊才不管別人怎么說,就算吳曉星指著她破口大罵席信中對她耳提面命吳曉月和她千叮萬囑她仍是任意妄為我行我素,下次生氣還是會拿沈恪的畫出氣。
難道她壞了他耗費心血畫出的作品他不生氣嗎?不,沈恪生氣,但現在她懂事了,他卻并不覺得開心。
她有幾年沒碰過他的畫了?沈恪想,有兩年了,從她十八歲成年開始,他親眼見證了她的成長。
沈恪眼底掠過一抹落寞,不過須臾他就斂去異色重新露出溫和的笑來:“你已經能欣賞我的畫了?!?br /> 席殊聳了下肩:“這幅畫拿出去能賣不少錢?!?br /> 沈恪淡淡道:“我是畫來取悅你的,既然你不接受那它就沒有價值?!?br /> 席殊的胸腔在悶響,她回頭面色不虞,甚至有些氣急敗壞地質問沈恪:“你為什么總讓我當壞人?”
她這一問倒讓沈恪怔住了,他望著她,一時間有點恍惚,好像突然回到了那間狹小的舊畫室,她還留著一頭水藻一樣的黑發。
無力感突然從指尖上襲來,他蒼白一笑,對席殊仍是好聲好氣:“是我的錯?!?br /> 是他的錯嗎?席殊知道并不是,她如有所感又無處可發,很多情緒剛起苗頭就莫名偃息了,最后腦袋里只剩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