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沈嘉致看著眼前女孩，濛濛細雨模糊了視線。

　　女孩等待他回答的時候含了一口棒棒糖，有些漫不經意，卻又像用漫不經意掩蓋她的緊張。

　　“喂！你啞了呀！”商枝不耐煩，“人家說事不過三，我都追了你99次了，這次是第100次。而且我又沒說要你當我男朋友，只讓你當我保鏢，你要是敢說不，以后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她說得很霸道，胡攪蠻纏一般，偏偏又夾雜著一絲不自知的委屈。

　　沈嘉致靜靜看著她，啞著聲音道：“好。”

　　幾名地痞流氓卻不爽了，“臭丫頭！我警告你，少管閑事！你知不知道這小子家欠了多少高利貸？”

　　那幾人說著就要圍過來，撐傘的青年往前挪了一步，把商枝護在身后。青年高大壯碩，身上有一股軍人的凜然氣場，他一直沉默不言，但卻給那幾名催債人傳遞了無形的壓力。

　　地痞中的頭目掃了眼巷口的車和眼前這名西裝革履的男人，不難猜出這個女孩家境殷實，就道：“小丫頭，你要帶人走，就把他的錢還了。”

　　被青年護著的商枝有恃無恐，“陶哥，你一個人對這群□□肯定沒問題吧？”

　　青年：……

　　“小臭娘們兒……”地痞被激怒，剛張嘴罵，就被青年用傘尖刺了一下，頓時痛得捂住腹部。

　　青年把傘遞到商枝手上，“拿著。”

　　商枝接過傘，和沈嘉致站在一起，任由周圍打得激烈，她只繞有興致地看著少年。

　　沈嘉致被她過于直白的視線看得不自在，微微側頭。

　　“喂，沈嘉致，你現在是我的人了，你這是什么意思？”商枝極為不滿，“我有那么不堪嗎？”

　　“很吵。”沈嘉致薄唇輕啟，然后低頭咬掉了她手上的棒棒糖。

　　商枝：？

　　“原來你討糖吃呀？”商枝說完又像意識到了一點不對勁，“這是我剛剛吃過的。”

　　沈嘉致沒管她，閉眼靠著廢棄的電桿，嘴里叼著商枝剛剛吃過的棒棒糖，一言不發。

　　巷口的光打在少年蒼白的臉上，幾乎有種剔透的易碎感。

　　商枝從沒見過他這副模樣，心中有些怪怪的，“你是不是不舒服？我給你撥120……”

　　說著商枝便要摸手機，沈嘉致一把抓住她的手，“不用。”

　　商枝感覺自己手背像搭上了一塊冰，冷得沁骨，“你的手怎么這么冰？”

　　沈嘉致收回手，他手上還有傷痕和血跡。

　　商枝：“你還沒回報我呢，可不能現在就死，我還是打吧！”

　　沈嘉致：“……”

　　“不會……有事。”

　　恰在這時，巷口來了一群警察，那幾名地痞流氓也被訓練有素的青年打趴下。

　　商枝這才沒再執意要叫救護車，但她氣不過，走過去挨個踢了幾腳地上的人，“大叔，放高利貸是犯法的，吃牢飯去吧！”

　　警察把非法催債的涉黑人員抓上警車，現場做了簡單的報案筆錄便離開。

　　商枝則帶沈嘉致去醫院檢查，沈嘉致身上受的傷不輕，需要住兩天院。

　　不過沈嘉致堅持不肯住院，商枝不爽：“叫你住院就住院，你殘廢了怎么給我當保鏢！”

　　一旁的醫生聽得目瞪口呆，商枝卻毫無察覺。

　　“我把住院費和醫療費都交了，你必須好好養傷，你的命以后就是我的了。”

　　沈嘉致最終還是留了下來，因為商枝決定要在醫院守著他。

　　他不敢讓這大小姐徹夜不歸陪自己，便道：“你回去，我留下住院，不然我就走。”

　　商枝沒有別的辦法，也只好乖乖離開，商俊澤已經打了好幾通電話催她回去。商俊澤雖然很寵她，但也不會放任她在外過夜。

　　回到家，商枝就問商俊澤要錢，她要雇貼身保鏢。

　　商俊澤不解：“好好的怎么想著要雇保鏢了？你實在要個人陪，那我讓小陶陪你。”

　　“陶哥是你的左右手，我不要，我自己已經找好了。”

　　“你找的誰？”商俊澤納悶。

　　“沈嘉致。”

　　“沈嘉致？你們那個年級第一？”商俊澤也知道商枝追了一個男生三年的事，不過那個男生專注學習，一直沒有答應。商俊澤覺得商枝只是玩玩，也沒當回事。

　　商枝從小被他慣壞了，人人都順著她，突然來個不順她意的，激起了她的反叛心，一心想把那個男生搞到手。

　　只要不是太過分的，商俊澤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反正他也管不住商枝。

　　“對！他賣身給我了，以后都給我打工。”商枝得意洋洋。

　　“追到手了？你怎么追到手的？”商俊澤詫異。聽說那個男生很優秀，年年都是年級第一，在市里也是前三甲的人選。

　　“我當然是用自己的魅力征服的，哼！你還懷疑你女兒的魅力！”

　　商俊澤不信。

　　“把我那份錢給我。”商枝沒耐心地催促著。

　　商俊澤皺眉：“一個月幾萬還不夠你花？我看你是想拿我的錢養小白臉！”

　　對那個讓自己寶貝女兒倒追了兩三年的男生，商俊澤談不上什么好感，自己捧在手上的掌上明珠卻被那小子一拒再拒，也不知道這次是出于什么原因才答應商枝。

　　商枝不滿，“你在外面養情人就可以，我找個保鏢就不可以？”

　　商俊澤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那是你章阿姨。”

　　“我只有給我做飯的張阿姨！可沒有搶我媽媽位置的小三！”

　　商俊澤怒道：“我都說了我和她在一起時，你媽媽都走了兩年了！”

　　“所以，被我媽媽視作好姐妹的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爬上你的床？”

　　“你……”商俊澤氣得揚起手。

　　商枝有些不敢置信，揚起頭，倔強地與商俊澤對視。

　　商俊澤最終還是沒舍得打下去，轉身上樓去了。

　　兩父女就這樣不歡而散。

　　自從商枝的媽媽離開后，這個家就變了調，再不復以前的溫馨和諧。

　　商俊澤待商枝倒也不算差，但兩父女經常為了商俊澤現在的對象章晚蓮爭執。

　　商枝倒也不是無法接受他爸找第二春，但她就是接受不了章晚蓮，一個自稱是她媽媽閨蜜的女人。

　　商枝也氣悶，她甚至想離家出走，去醫院找沈嘉致，但她沒有錢了，今天幫沈嘉致交完住院費后就一分不剩。

　　這么灰溜溜去見沈嘉致太損形象，商枝只好悶頭在家睡了一晚。

　　翌日一早，商枝就見桌上放了一張黑金卡，她順手拿起，直接出了門。

　　商俊澤在金錢上從來沒有虧待過她，她心中清楚這一點，也因此有恃無恐。

　　商枝直接請了假，去醫院找沈嘉致，結果沈嘉致早上查完房就跑了，偏偏她昨晚還忘了問他要聯系方式。

　　她手上倒也有沈嘉致以前的聯系方式，不過全都廢了，電話打不通，微信□□加不上。

　　商枝無聊至極，但假也請了，她不想回校，只好打車去城西口碰運氣。

　　他們班是藝體班，都是藝體生，她也早參加了藝考，老師管得不嚴，他們班幾乎也都是不愛學習的學渣。

　　白天的城西口看上去亮堂許多，擁擠的巷子住著外來的打工者，越往里走越陳舊擁擠。

　　商枝有些犯難，她沒想到里面有這么多住戶，她要怎么才能在這擁擠的棚戶區找到沈嘉致？

　　就在她猶豫著問路還是離開時，一道爭吵聲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說不是你借的，就可以不還？這是你爺爺奶奶的養老錢，你們也昧得起良心坑！沈嘉致，枉你讀那么多書，這就是你們的孝道，你們的良心，專找身邊的親人坑！”

　　商枝循聲望去，就見不遠處的一處老棚戶前圍著一群人。

　　嘖，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人群里，沈嘉致沉著臉，看向指著他罵的女人，嘲諷道：“嬸嬸別想著用爺爺奶奶壓我，他們那部分錢我會盡快還上，但不是還給你。”

　　“我的你就不還？”

　　“既然一起投資，風險自然大家一起擔，我們家風光的時候，你和二叔也沒少占好處吧？”

　　“啪——”女人盛怒，給了沈嘉致一巴掌。

　　她打完還想再打，不料卻被人從旁推了一下，接著臉上也是火辣辣的一記耳光。

　　女人被打得懵在原地，等她看清打她的人，更是又怒又懵，“你、你打老娘干什么？”

　　“他是我的人，我這人護短，見不得勢利眼欺負我的人。”

　　女人捂著火辣辣的臉氣得要死，想打商枝，不料剛把手舉起，就被沈嘉致止住。

　　少年雖然清瘦，但身高卻有一米八幾，死死制住女人高舉的手腕時，有種冷冽的懾人氣場。

　　女人的囂張氣焰頓時矮了半截。

　　商枝不緊不慢從包里摸出濕紙巾，嫌棄地擦了擦手，“大媽，你用不著敷那么厚的粉吧？你的臉皮都已經夠厚了。”

　　女人頓時又被挑起了憤怒值。

　　沈嘉致一把將她推開，“我說了，爺爺奶奶那一份，我會還他們，請你離開。”

　　女人見要不回錢，頓時又哭又鬧，還拉圍觀群眾評理：“你們看這家人好不要臉！騙我的錢去亂投資，現在還有理敢打我？人在做，天在看，難怪你那個黑心爹要跟小三走，你媽也要病死爛死……”

　　商枝拿出手機：“既然理不清，那就報警吧！”

　　女人一見商枝要報警，又心虛地罵了幾句就匆匆走了。

　　沈嘉致的爸爸牽涉到的是經濟案，他叔叔嬸嬸也是重要股東，經不起盤查。

　　最近警察也在頻繁調查沈老二，沈老二都嚇得躲去外地了。

　　沈家二嬸天天來找沈嘉致和他媽媽的麻煩，這附近的人都知曉。沈媽媽更是氣得住了院，給本就已經負債累累的家庭雪上加霜。

　　圍觀的人竊竊私語，商枝直皺眉，“喂，沈嘉致，你干嘛突然跑了？不是叫你在醫院好好待著？”

　　沈嘉致沒說話，轉身進旁邊的老屋，商枝也跟著進去。

　　“你啞了呀？”

　　“你不該來這里。”

　　“奇怪？我是你的……你的雇主，我為什么不能來？”

　　沈嘉致懶得搭理她，轉身收拾房間。

　　這破破爛爛的地方又狹窄又舊，地面防水沒做好，又或者說完全沒有防水，地面十分潮濕。

　　“你以后不要住這里了！搬過去跟著我住。”商枝十分嫌棄地說。

　　沈嘉致依舊沒有搭理她。

　　商枝耐心告罄，“我在和你說話，你聽見沒有，叫你搬去我那里！你昨天已經答應過我的，以后你必須全天候保護我，跟在我身邊聽我的話！”

　　沈嘉致淡淡嗯了聲，算作回應。

　　“把你的東西帶上，以后不要回來了，我可不想再給你擦屁股。”她對著自己的掌心吹了下，“你那個嬸嬸的臉皮好厚，我的手都打疼了。”

　　沈嘉致：……

　　“我要洗手。”

　　沈嘉致：…………

　　沈嘉致收拾了東西，跟著商枝一起離開了這里。

　　“喂，我們去哪里玩呀？”

　　“回學校。”

　　“……”商枝有點無語，“我都請假了。”

　　“我沒有請假。”

　　“你的手機呢？你是不是換號碼了？你以前那個號碼，我都打不通。”

　　“嗯。”

　　“那你新號碼給我。”

　　“我沒有新號碼。”

　　商枝一臉困惑，不過沈嘉致這種好學生是不會撒謊的，她便又追問：“為什么沒有號碼？”

　　“沒辦。”

　　“那我們現在去辦。”

　　“沒必要。”

　　“怎么沒必要了？我聯系不上你怎么辦？必須去辦！”

　　商枝一如既往的強勢，拉著沈嘉致去買手機辦卡，順便還查了商俊澤給她的銀行卡余額。

　　看到上面的七位數時，商枝才略顯滿意。不過一想著那個女人從商俊澤手里騙走的房車錢，商枝那點滿意又煙消云散。

　　沈嘉致像塊木頭，商枝跟他在一起就跟身邊跟了個機器人似的，除非她下達命令，不然沈嘉致不會給任何回應，話也少得可憐，把商枝襯得像只聒噪的麻雀。

　　大概是覺得太無聊了，商枝最后還是和沈嘉致在外面吃完午飯就回了學校。

　　中午校園里人來人往，商枝跟沈嘉致并肩踏入校園，一路上引來不少好奇的目光。

　　前面幾名女生剛吃完午飯，邊走邊討論著校園八卦。

　　“晴曦，沈嘉致今天又沒來上學，他該不會真的要退學吧？”

　　“應該不會，老師說會盡可能幫助他。”

　　“但是他爸這次欠下的數額應該很大吧？我聽人傳有上千萬，這對大部分家庭來說根本就是無底洞，誰能幫他還得起？而且他爸爸還帶著小三跑到國外去了，資產也被轉移到國外，他爸爸真不是人。”

　　“也是，沈神每年的獎學金都足足有幾十萬，如果只是小數額，他肯定不會被拖累。”

　　“晴曦，他有沒有和你聯系？”

　　被點名的女生趕緊否認：“我和他又沒什么關系，他為什么要和我聯系？”

　　“不對呀，你們不是在談戀愛嗎？”一旁的女生吃了一驚，畢竟全校都在傳男神沈嘉致和女神溫晴曦是一對，之前溫晴曦也沒有明確否認過。

　　“對呀！難道沈嘉致不是因為喜歡你才拒絕那個刁蠻大小姐？”

　　溫晴曦紅著臉，“沒有，我只想好好學習，你們別亂說。”

　　商枝和沈嘉致就跟在那幾個女生后面，把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沈嘉致，走快點啦！”商枝催促道，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周圍的人聽到。

　　落后幾步的沈嘉致面無表情地跟上去，商枝順勢把手搭上去，拉住了沈嘉致的手。

　　周圍的人都不約而同朝他們這邊看過來，剛才那幾名女生臉上盡是尷尬，溫晴曦的臉色由紅轉白。

　　沈嘉致并沒有甩開商枝的手，任由對方就這么牽著他，兩人關系一目了然。

　　路過幾名女生身邊時，商枝故意道：“沈嘉致，好好復習，可不要和隨便一個阿貓阿狗都聯系。”

　　路人都驚呆了，氣氛十分尷尬。

　　溫晴曦臉頰發燙，像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

　　偏偏商枝還不肯罷休，非要沈嘉致回應，“喂，沈嘉致，你聽到沒有？”

　　沈嘉致微微點頭，“嗯。”

　　商枝對此很滿意，拉著沈嘉致的手晃了晃，“低頭。”

　　沈嘉致十分順從，微微朝商枝傾了下身體。商枝踮起腳尖，飛快在沈嘉致臉頰上親了一口，“這是給你的獎勵，放學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