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商枝抬頭看他，眼眶都紅了。
沈嘉致唇角微微彎了下，“怎么？失憶了？”
“你才失憶了！”商枝抹了下眼角。
沈嘉致道：“我還以為你不記得我了呢！”
商枝也不知怎的，聽到他的聲音就覺得心口又脹又酸，眼眶也跟著發(fā)熱。她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現在的表情，就一把抱住沈嘉致的腰，在他衣擺上蹭了又蹭。
沈嘉致揉了揉她柔軟的發(fā)，此刻的商枝像收起了倒刺的小動物，變得溫順可憐又無害。
沈嘉致就這么任她蹭來蹭去，雖沒出言相哄，但他的動作和表情都帶著一種寵溺。
一旁的老阿姨看得目瞪口呆，沈嘉致的視線也淡淡看了鄰床的阿姨一眼，老阿姨尷尬地笑了兩聲，“原來你才是小枝的男朋友啊，比剛才那個小帥哥長得還俊。”
“媽，你不會說話就別說，沒人把你當啞巴。”老阿姨的子女都聽不下去了，趕緊出言找補，“我媽最近住院住久了，憋壞了，腦子也不清醒，說錯話你們別往心里去呀！”
商枝經他們提醒，也意識到這里是醫(yī)院，便松開沈嘉致，“你怎么跑來了？”
“想過來看看你。”沈嘉致很平靜回道。
“哼！你不是沒空么？！”
沈嘉致看她氣鼓鼓的樣子，便挨著她床邊坐下，換了個話頭：“要吃水果嗎？我給你削。”
“沒胃口！”
沈嘉致看她傲嬌地偏過頭，便低頭微微勾了下唇，找出水果刀削起蘋果來。
商枝很好奇他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偏偏沈嘉致沉默寡言，也不會主動說，商枝只好問：“是徐志軒告訴你我出車禍的？”
沈嘉致邊削蘋果邊回：“不是，我在網上看到的。”
商枝有點懵，“什么？這事都傳到網上了？那我爸也知道？”
“他應該不知道。”
“那就好，他要知道了，我肯定會被他念叨死。”商枝翻出手機搜了半天，有些疑惑，“我看網上也沒怎么報道呀，你在哪里看的？”
“刷視頻的時候剛好看到，我也忘了是哪個視頻。”沈嘉致隨口回道，“吃塊蘋果吧！”
商枝接過蘋果，還是想不明白，“你在視頻里看見我了？”
那她的形象豈不毀了？！她當時那么狼狽，要是被安金晶等人知道，不被他們嘲笑一輩子才怪。
“不行，你把視頻找出來，我絕不能讓這種黑歷史存在下去。”
沈嘉致拿出手機翻了下，“視頻已經不在了。”
商枝總覺得這事很玄乎，還想追問下去，徐志軒回來了。
徐志軒看到商枝床邊坐著的沈嘉致，也是有些意外。不過徐志軒很快又想通，商枝那么喜歡沈嘉致，應該是商枝把他叫過來的。
看見商枝的情緒明顯好轉，徐志軒心中一片苦澀，果然商大小姐眼里只有沈嘉致。
沈嘉致的到來讓氣氛變得十分微妙，可惜商枝神經大條，根本看不懂徐志軒的失落，還一個勁地給沈嘉致抱怨徐志軒開得野。
“我都提醒了無數遍，讓他開慢一點，他非不聽，我差一點點就見不到你了。”商枝吃著沈嘉致投喂的水果，控訴著徐志軒的“罪行”。
“這不正好？沒準人家就不想見你！”徐志軒懟了句。
“徐、志、軒！”商枝被惹惱，“你陰陽怪氣什么？”
“說句假設你就破防，你這是多缺安全感？”徐志軒繼續(xù)拱火。
沈嘉致皺眉，冷冷朝徐志軒看了一眼。
“別生氣了，身體要緊。萬幸你這次沒事，就當長個記性，以后不要一個人出來，不安全。”沈嘉致對商枝道。
商枝這才被安撫下來，但還是忍不住懟徐志軒：“把我弄殘了還這么兇，等著，看我好了怎么收拾你！”
“我等著你。”徐志軒往商枝床邊一坐，拉她的手，“來，現在就動手！”
商枝被他抓住手腕，掙扎了兩下，“放手！徐志軒，你弄疼我了！”
徐志軒卻并沒放開，商枝被他搞得惱火，沈嘉致眉宇皺得更緊，也伸手去抓徐志軒的手腕，“放手，你弄得她了。”
沈嘉致給人的感覺本來就有些孤冷，此刻嚴肅起來氣場更冷。
徐志軒感受到了手腕處傳來的力道，很是不爽，不過看商枝大呼小叫地說疼，終究還是松了手。
病房內其它病人和家屬都好奇地打量他們，猜想著他們之間的關系，個個都仿佛開了眼界。
商枝這才察覺到徐志軒今天不對勁，就道：“神經病呀！開個玩笑，你當什么真？你今天忘了吃藥？”
“對，我今天就忘了吃藥！”徐志軒話里帶刺。
“那趕緊滾去吃，別在這里發(fā)病。”商枝懶得順著他了。
徐志軒出去抽煙，氣氛這才稍微得到緩解。
商枝覺得莫名其妙，“受傷的是我，他發(fā)什么脾氣？真是矯情欠收拾！”
明明之前好好的，突然就發(fā)起脾氣，商枝嘴上雖不在意，心中還是仔細回想了一番——難不成是自己怪他開太快害自己受傷，讓他沒面子？
別看徐志軒平時大咧咧的，有時候莫名其妙較真起來，比女人還敏感。商枝跟他以前也鬧過，對他這點小脾氣還是了解的。
她本以為徐志軒好歹都上大學了，這股小家子氣總該改了，沒想到還是跟以前一樣，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小氣鬼，心眼兒比針還小！”商枝又忍不住嘀咕一句。
“是不是我的到來讓他不高興？”沈嘉致忽然問。
“這關你什么事？”商枝不懂沈嘉致為什么會這樣想，“他以前就是這樣，間歇性發(fā)病。”
沈嘉致：……
“不用管他了，他發(fā)完病自己就回來了，快給我剝葡萄。”商枝催道。
“嗯。”沈嘉致低頭，剝了一顆紫葡萄遞到商枝唇邊。
商枝看著這么聽話、帥氣、事又少的沈嘉致，再想想總是懟她、跟她作對的徐志軒，心中高下立判。
沈嘉致除了不喜歡自己，真是找不出一絲毛病。
隔了半天，徐志軒帶著一身煙味回來。
商枝看他情緒不好，便沒再損他，只干巴巴問：“你到底咋了？我以后不怪你了行不？真是，一個大男人，小心眼成這樣！”
徐志軒一臉無語，忍了忍，沒跟她多解釋。
沈嘉致置身事外，仿若無事發(fā)生般，坐在床頭給商枝剝葡萄。
有了沈嘉致伺候，商枝的情緒明顯好轉了很多，跟之前的低落無聊截然不同，甚至都不嫌棄這家十八線小縣城的小醫(yī)院了。
商大小姐使喚起沈嘉致也毫不客氣，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癱瘓了無法自理，就連擦個嘴巴都要沈嘉致幫忙。偏偏她還臉不紅心不跳，一點都不覺得害臊。
徐志軒看不下去，低頭對著手機一通亂操作，在游戲里大殺四方。
商枝的傷口雖然看上去駭人，但沒有傷到筋骨，醫(yī)生也沒限制她的活動，只要不把縫合的傷口撕裂就行。
沈嘉致給她買了一張輪椅，第二天一早查完房，商枝就迫不及待讓沈嘉致推她出去玩。
徐志軒跟在他們身后，有些無所適從。
到了樓下花園，徐志軒似下了很大決心：“商枝，現在你有人伺候，我在這里也顯得多余，想先走了。”
“腿長在你腳上，你想走就走唄。”商枝一如既往的沒心沒肺。
徐志軒自嘲地苦笑了下，轉身離開。
商枝看著他的背影，后知后覺地琢磨出一點不對勁，就叫住他：“徐志軒！”
徐志軒頓下腳步，卻沒有轉頭。
按商枝對他的了解，這家伙應該轉過頭來吊兒郎當地問她一句“干嘛”，但今天徐志軒一直稱呼的都是她的全名。
商枝按動輪椅按鈕過去，“你今天怎么回事？”
徐志軒雙手插兜，也沒有看商枝，“什么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你的？莫名其妙的，你給我說清楚再走。”
“有什么好說的？有人照顧你，我就走了，你還想要兩個人伺候？”
聽著這酸溜溜的話，商枝可以肯定徐志軒有心事，而且對她很有意見，要是不趁現在說開，不知道又會記恨自己多久。
她最討厭徐志軒有話不說開，也有些來氣，就道：“讓你伺候怎么了，委屈你這大少爺了？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又沒有真的怪你，而且我都跟你道歉了，你還想怎么樣？”
徐志軒雙手抄兜，嘲弄道：“是，該我伺候你，但你摸著良心說，你他媽是真的想我伺候嗎？你跟沈嘉致在這里卿卿我我，我他媽跟個傻子似的當個電燈泡，這有意思？”
商枝被他吼得一愣，隨后大笑起來，“徐大少爺，你有必要這么酸嗎？以前你跟別的女生約會，我沒幫你掩護過？沒給你們當過電燈泡？現在換你，你就受不了？你就是見不得我過得好！”
徐志軒被氣笑了，“我見不得你過得好？行，我確實見不得你跟別的男人過得好！”
商枝感覺自己的拳頭硬了，她怎么會和徐志軒這種人做朋友！
徐志軒接著又說：“我什么時候和別的女生約過會？”
商枝也被他氣笑，“你還死不承認，初中的時候，你和二班那個班花小慧，我還幫你們傳過紙條。為了不被班主任發(fā)現你們是情侶，我還充當綠葉跟你們一起春游，你的腦子被狗吃了！”
徐志軒嘲弄地笑了兩聲，“商枝，你他媽是不是傻？”
商枝惱羞成怒，“你才傻，你智障！”
徐志軒：“對！我智障，我踏馬腦子有坑才喜歡你！”
商枝一時宕機，“你……你說什么？話別亂說！”
徐志軒一臉嘲諷：“老子從來沒有喜歡過什么小慧，老子從頭到尾喜歡過的人只有你，草！”
商枝也震驚得半天反應不過來，只有沈嘉致看戲似的悠閑，既沒打算回避，也沒打算插嘴。
徐志軒嘲諷地看著商枝，仿佛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商枝被他看得渾身發(fā)毛，“你你……你怎么會有這種變態(tài)的想法？”
徐志軒冷笑一聲，“我喜歡你就變態(tài)，那你倒追沈嘉致又算什么？犯賤么？！”
商枝氣得想踹飛徐志軒，可惜她還沒起身，就被沈嘉致按了回去。
沈嘉致擋在商枝和徐志軒中間，周圍的路人頻頻朝這邊投來八卦的眼神。
沈嘉致冷聲道：“你真喜歡她，就不該用這種尖銳的言語傷害她，請你走吧，我會照顧好商枝。”
徐志軒一臉無語，又酸又氣，“他媽也別在這里裝，你心中打的什么算盤明眼人都清楚，只有商枝那個瞎子看不出來。我警告你，你要是敢……”
“用不著你的警告，商枝也不是瞎子，別自以為是。”沈嘉致強勢打斷他。
商枝雖然被沈嘉致擋住看不清他們倆的表情，但這劍拔弩張的氛圍她還是感受到了，周圍路人像看猴子似的看著他們，搞得商枝臉上很沒光。
“徐志軒，你要走還這么婆媽！”
徐志軒氣得一噎，“很好，商枝，你真是沒有心！你他媽眼里除了沈嘉致還有誰？”
商枝也不爽極了：“我眼里還不能有我喜歡的人？什么鬼邏輯！”
“行，希望你以后別后悔。”
沈嘉致冷漠地盯著徐志軒，語氣篤定：“她不會后悔的。”
徐志軒徹底被氣走。
可商枝心里卻像堵了一塊石頭，橫豎不爽，“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這輩子才會遇到他！他以前可嫌棄我了，經常和我打架吵架，現在看我舒坦了，又莫名其妙說喜歡我？我看他只是喜歡我過得不爽的樣子！”
商枝說得牙癢癢，沈嘉致點點頭：“嗯，別再生氣了。”
“我不氣，我不氣，我才不會為這只豬生氣！”商枝自我催眠。
不過嘴上說著不氣，商枝心中還是有千層浪，徐志軒那句喜歡她像重磅炸彈，炸得她滿腦子亂麻。
“沈嘉致，你說他喜歡我什么？”
沈嘉致默了下，“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可愛吧！”
“呸！我這么蠻橫不講理，哪里可愛？他就是嫉妒我，嫉妒我過得比他好，不然怎么可能藏這么多年，偏偏在這種時候說喜歡我呢？”
沈嘉致：……
“也許藏不下去了吧！”沈嘉致隔了好一會兒才說。
可惜商大小姐不以為然，“你把他想得太復雜了，估計就是見我跟你好冷落了他，他心中不舒服，故意讓我也不痛快吧！以前我和別的朋友多說幾句話，他也要吃醋的，心眼特別小，過段日子他想通了就好了。”
沈嘉致沒再和她辯解，他發(fā)現商枝就是一單細胞生物，不知是好是壞。
“我們當了這么多年的朋友，他真要喜歡我，肯定早就喜歡我了，怎么可能突然從友情變愛情？”
沈嘉致垂眸，不知在想什么，隔了一會兒點頭道：“嗯，可能吧！”
“那如果你一開始不喜歡一個人，后面相處久了會不會慢慢喜歡上？”商枝忽然又問。
沈嘉致對上她干凈又期待的眼眸，一時間竟覺得這個問題是個坑，很難回答。
他猶豫了下，“應該會吧！”
“什么叫應該會？那就是還有可能不會？”商枝對這個回答顯然不滿意，“哼！我不管，反正你這輩子賣身給我了，不喜歡也得忍著。”
沈嘉致：“……嗯。”
商枝氣惱：“你還嗯？！”
“那我該怎么回答？”沈嘉致反問。
商枝氣得想跳腳，結果不小心扯到了傷口，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沈嘉致趕緊蹲下身，仔細幫她檢查傷口處的包扎，“別生氣了，小心傷口。”
也許是他的語氣過于溫柔，商枝竟被撫平了，只傲嬌地輕哼了一聲。
沈嘉致見繃帶沒染血，便又抬頭問：“今天天氣不錯，要不要去仙女湖玩玩？”
“我都這樣了，怎么去？你背我去呀？”商枝沒好氣。
沈嘉致微微抿唇，帶著幾分調侃，也帶著一絲寵溺：“可以，我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