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肅默不作聲聽著一家人你來我往,他從來沒有體會過這種家庭氛圍，  只有在陸家,才會隱約觸碰一二。
    蘇娉心細,察覺到他的寂靜，  拿過一邊干凈的筷子，夾了個雞腿到他碗里,笑著問：“阿肅,你們現在作業多嗎？怎么夏夏回來我都沒見過她寫作業。”
    夏夏神情微滯，瘋狂沖祁肅使眼色。
    “蘇姨，我和她不是一個班，不太清楚。”祁肅淡淡看了眼小姑娘。
    蘇娉沒有忽視女兒的小動作，她和陸長風近來沒有給兒女輔導作業,因為阿至很聰明，夏夏有不會的他會管。
    大概是因為阿至對姐姐太縱容,她經常回來就是跑弟弟房間,關上房門躺他床上。
    阿至在寫作業,她就看言情小說。
    雖然慣著她,但是阿至不會幫她寫作業，所以第二天她去學校還要瘋狂補作業。
    阿至和祁肅同班,兩人經常并列第一，夏夏在班上偶爾能去到中游,大多是三十幾名。
    班上只有四十個同學。
    陸長風自己讀書的時候,成績也不太理想，所以并沒有責怪女兒的意思。
    有學習好的,就會有學習差的，學習差的在別的方面也許是佼佼者，他反正是看得挺開。
    蘇娉向來不會說兒女什么,家庭環境很輕松，所以夏夏也安然自得。
    不過，她再過兩年就要考高中了，能管住女兒的只有眼前這個小男孩。
    畢竟小時候，他就是夏夏最難搞的朋友。
    看到小姑娘雙手合十感激的手勢，他挪開目光。
    蘇娉溫聲道：“我最近有些忙，顧不上她，能麻煩你替阿姨幫她輔導一下作業嗎？”
    為什么不把女兒交給兒子，單純是因為阿至知道她不想寫作業，不會為難姐姐。
    果然，聽到這話，夏夏的笑臉頓時垮下來了。
    人為什么要寫作業啊。
    看到閨女不開心，陸長風還挺高興的：“對，祁肅，你寫作業的時候捎帶幫我盯一下她。”
    “乖乖啊，你放了學去祁家寫完作業給祁肅檢查了再回家。”
    “……”嗚嗚，爸爸媽媽不愛她了。
    第二天，放了學，夏夏就蔫了吧唧坐上祁肅的單車后座。
    她肚子還是有些疼，捂著小腹，身體略微前傾，腦袋抵著男孩的后背，聲音很低帶著點悶悶不樂：“我睡會兒。”
    溫熱的額頭抵著脊背，祁肅停頓片刻，踩著單車回家。
    阿至跟在他們后面，車筐里還放著姐姐的書包。
    姐弟倆都去了祁家，在二樓的書房。
    阿至靠墻而坐，左腿伸直，右膝微曲，踩在木地板上。
    他的作業在學校寫完了，隨手從旁邊書包里抽了本地理書復習。
    看到姐姐哈欠連天趴在書桌上，忍不住嘆了口氣。
    祁肅在廚房煮了紅棗茶，他端上來，放到她胳膊旁邊。
    然后在她旁邊坐下，中間隔了二十公分。
    夏夏手指勾著搪瓷杯把手，百無聊賴道：“祁肅，你先寫你的，不用管我。”
    男孩“嗯15”  了聲，然后就是紙頁翻動的嘩嘩聲。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側頭，問：“你真的不管我呀？”
    “……”祁肅握著筆的手懸在空中，隨后才落筆，“你自己說的。”
    “噢。”夏夏這才繼續趴著，實在是有些無聊，從椅子旁邊的書包里翻出一本言情小說。
    都是繁體字，她展開壓在胳膊下，看得津津有味。
    祁肅只是稍微掃過一眼，皺眉道：“你平時就看這些？”
    “是呀，怎么啦？這可是小杏借給我的珍藏版！”夏夏單手抓著書脊，遞到他眼前，搖頭晃腦道：“祁肅，你知道什么是愛情嗎？”
    祁肅看著她，沒有回話。
    “我也不知道。”夏夏嘆了口氣，“所以我在小說里找答案，小杏喜歡你們班一個男孩，她不告訴我是誰。”
    “她跟我說，那個男孩就跟言情小說里的男主一樣，她一眼看過去，就能在人群里看到他。”
    祁肅想了一下，“很高嗎。”
    “趙宇？我們班最高的就是他。”
    “你好厲害！”夏夏沒想到竟然還能這樣推測，她崇拜地看著他：“我不知道是不是，不過你知道什么是愛情嗎？”
    又是這個問題。
    祁肅淡淡睇她一眼，手里的圓珠筆敲了一下她的頭：“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打我干嘛。”夏夏左手捂著肚子，右手揉著頭，嘟嘟囔囔道：“剛才還只是肚子痛，現在腦袋也疼了。”
    聽著她絮絮叨叨碎碎念
    ，祁肅微不可察彎了下唇角，很快又繃成直線，恢復冷淡的模樣。
    阿至看完書，因為姐姐的作業還沒寫完，率先回家煮好飯，等爸爸或者媽媽回來炒菜。
    他對夏夏說：“吃飯了我過來叫你們。”
    祁肅剛想拒絕，男孩就提著書包離開了，沒多久下樓梯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直至消失。
    “祁肅呀~”夏夏嗓音軟軟糯糯，試圖賄賂他：“待會兒把我那份肉肉給你吃好不好？你能不能幫我寫作業呀？”
    “不能。”祁肅直接拒絕。
    “求求你啦！”夏夏委屈巴巴地看著他：“我肚子疼，不想動。”
    看著她利落翻小說的手，祁肅陷入沉默。
    “祁肅~祁肅你怎么這么好呀~”夏夏繼續撒嬌道：“就今天，我保證明天的自己寫。”
    男孩太了解她了，現在可以哄著你幫她寫，明天這些保證都不算數，又繼續磨你。
    祁肅抬手，把她的小說合上：“作業拿出來，寫完再研究你的愛情。”
    這就是拒絕的意思了。
    夏夏哼了一聲，控訴道：“你一點也不心疼你的朋友，你知道女孩子來月經有多難受嗎？你什么都不知道，只會逼我寫作業。”
    祁肅一言難盡看著她。
    過了一會兒，他認輸，道歉：“對不起，是我的錯。”
    “等你經期結束再寫，可能會來不及。”
    夏夏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瞪得溜圓，她氣呼呼道：“祁肅，像你這樣的男孩子在言情小說里是不會擁有愛情的！”
    “嗯。”祁肅語氣很淡：“沒關系。”
    “……我開玩笑的啦，”見他有些冷漠，夏夏立馬湊過去，討好道：“雖然你沒有趙宇那么高，但你長得好看呀，我悄悄告訴你個秘密哦~”
    絲絲熱氣縈繞在耳邊，他不自在地要往旁邊退。
    夏夏欺身而上，在他耳邊小聲道：“我們班上曉雨喜歡你誒，還有張果。”
    言情小說在班上女生的手里傳閱度很廣，男孩子則是喜歡收集各種磁帶卡帶，還有球衣。
    她們不知道什么是喜歡，不過會沿著言情小說里的形容，自動生成自己的男主。
    祁肅長得很好看，但是性格比較冷淡，不太好靠近。
    可言情小說里的男主就是這樣的，高嶺之花，生人勿近，所有的溫柔和愛只給女主。
    所以喜歡他的女孩子還不少。
    夏夏在班上是最小的，今年虛歲十三，其余的同學大多是十四五歲。
    以前讀幼兒園的年齡也參差不齊。
    老師知道她們正是懵懵懂懂情竇初開的年紀，平時也會在班會課上加以引導，并不會過多干涉看言情小說的行為。
    現在正是小說盛行的年代，去書店租書的學生很多，老師也有，還有一些家長。
    大部分同學都是背著家長偷偷摸摸看的，老師知道這個年紀面對大人的敏感和不好意思，并沒有把這些告訴過家長。
    夏夏的言情小說是張果她們看完借的，看到書里轟轟烈烈動輒共同赴死的愛情，她看得很起勁，但還是不太能懂，所以才會問祁肅。
    因為在她眼里，祁肅是最聰明的，他肯定知道。
    沒想到他也不明白。
    “……”聽完她的話，祁肅放下筆，正視她：“那你呢。”
    “我也喜歡你呀。”
    祁肅眼底泛起一絲漣漪，就聽她繼續道：“還有阿至，還有小逸哥哥，小豆子中午吃飯搶我的排骨，我暫時不喜歡他了，明天再說吧。”
    “……”
    祁肅覺得自己不用擔心她看言情小說會怎么樣了，她這腦子，看食譜會更起勁。
    伸手碰了下搪瓷杯，紅棗茶差不多可以喝了，他手指微動，把杯子推到她面前。
    夏夏自然而然接過，捧著小口啜飲，溫熱的紅棗茶從喉嚨暖到胃，她忽然問了句：“祁肅。”
    “嗯？”
    “你們班有沒有男孩子喜歡我呀？”她臭屁道：“張果說學校有很多男同學喜歡她，那我也不差吧？我這么漂亮，還會畫畫，還是英語課代表，體育課跳遠也是第一。”
    越說越覺得自己超厲害的。
    “……”
    “可能吧。”祁肅揭過話題，“看完這一頁寫作業。”
    “行叭。”夏夏唉聲嘆氣道：“我好想快快長大呀，這樣我就可以不用寫作業，每天睡懶覺了。”還不用一大早就起床去讀書。
    這樣的生活想想就覺得美好。
    祁肅無言以對，拿起筆，繼續寫作業。
    夏夏喝完紅棗茶，把搪瓷杯放回書桌上，打開被他合上的小說，把剛才那頁看完，才拖拖拉拉地拿出作業本。
    “祁肅。”
    “嗯。”
    “我要開始寫作業啦。”
    “嗯。”
    “你不看我嗎？”
    “……”
    “你不看著我我怎么寫呀！我都不會寫！你要教我呀！”
    祁肅無奈地再次停筆，側眸望著她：“哪道不會寫？”
    “都不會。”夏夏不好意思道：“昨天晚上看小說到很晚，所以……”
    上課在打瞌睡，沒有聽講。
    祁肅按了按眉心，把手里的圓珠筆遞給她：“我給你讀題，你試著自己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