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文珂和許嘉樂一起往電梯間走,快要轉角時,文珂好像隱約聽到了韓江闕低沉地說了一句什么,隨即就是付小羽斷斷續續的聲音也傳了過來:“這么多年,你從來都沒有懷疑過我的眼光,這次……”
文珂還沒來得及仔細聽,腳就已經邁入了電梯間里。
付小羽和韓江闕正面對面站著,付小羽轉過頭見到是文珂便不再繼續說話,而是微微退開了一步。
文珂有種近似于打擾了他們的怪異感覺,他一時理不清自己的思緒,只是覺得付小羽口中的“這么多年”,讓他胸口里好像遭了一記悶錘,他不敢多想,很慌張地把那種不安的思緒藏了起來。
電梯門開了的時候,韓江闕忽然牽住了他的手。
文珂不由吃了一驚,但是也來不及多想,就被韓江闕這樣拉進了電梯里。
付小羽就站在韓江闕一邊,但是卻好像沒看到一樣,就一個人靠在電梯的角落,也沒開口說什么。
“就非要在我這個中年離異男子面前秀一下恩愛?”
許嘉樂懶懶地笑了一下,開口調侃道。
“我、我不是……”
文珂頓時感到臉微微發燙。
他們都不是高中生了,當然知道在大家面前這樣親昵地拉著手好像有點唐突。
文珂忍不住轉頭悄悄看了一眼韓江闕,卻看到Alpha也在看他——
對別人的反應根本毫不在意,只是專注地看著他而已。
那一瞬間,文珂感覺自己的臉皮好像也厚了一點。于是就這么握著韓江闕的手,假裝無事發生。
拳賽前的晚餐他們聽從付小羽的提議,一塊去了LM附近一家頗為高檔的西餐廳,許嘉樂和韓江闕都要了三分熟的肋眼牛排,文珂點了塊小羊排,而付小羽則只點了沙拉和紅酒。
大約是吃飯時人們會有所放松,韓江闕、許嘉樂還有付小羽都是在海外讀的大學,彼此之間的文化背景近似,當然能聊得東西也就更多。
文珂有點插不上話,聽他們說那些國外大學的見聞時,不由有那么一點失落。
但是這些年下來,他也習慣了這種面對同年人時隱約的失落,所以也不勉強,只是低頭把自己羊排最嫩的地方切下來悄悄地放到了韓江闕的盤子里。
在這樣高檔的餐廳里,這么做真的有一點不應當。
但是FineDining講求高檔質感,分量卻往往很匱乏。
文珂太了解韓江闕的食量,又生怕他打拳前沒吃飽,所以寧可失禮,也要護崽似的偷偷給韓江闕塞肉。
這會兒連剛剛針鋒相對的許嘉樂和付小羽也在席間聊了幾句,付小羽的母校P大是經管專業的頂尖學府,許嘉樂當然也要給個面子夸獎幾句,他順勢問道:“韓江闕,你和付先生是大學同學?”
“不是。”韓江闕正專心低頭吃著文珂偷偷給他的嫩羊排,聽到許嘉樂的問題下意識地抬起頭說:“我考不上P大。”
付小羽微微笑了一下,他喝了口紅酒,平靜地說:“我們學校就只隔了一條街,那時候我總跑到韓江闕學校里看他打球,就這么認識了。”
俊美的Omega笑容很內斂,但是卻仿佛隱藏著很多訊息。
……
晚餐后,一行人重新回到了LM,文珂知道拳擊場竟然就開在LM底下的B1層還很吃驚。
“不只是拳擊場,LM的樓上還有射擊場、溜冰場,有電影院和KTV,高層有雪茄俱樂部和全機器自助式酒店,而頂樓則是B市唯一一個無人機試飛草坪。”
“這么……”
文珂不由感慨道,他深吸了口氣,才想到了準確的形容詞:“這么新潮。”
付小羽解釋道:“要知道,我們腳下的這片地區,就是整個B市最前衛最刺激的地區。我說的不只是夜生活——剛才我們談正事的雙子星大樓,是B市第一棟引入共享辦公概念的辦公大樓,多少家前沿的科技、IT、區塊鏈中小公司現在都已經進駐了進去。文先生,你要開發APP,下次應該去里面走一走,感受一下那種自由的、年輕的氛圍。”
“我在國外都聽說的北城開發區特別成功,都已經成了B市的招牌。”
許嘉樂也來了點興趣,說道。
“對。北城區富有,但它不是華爾街。”付小羽的眼睛里閃過了一絲驕傲:“這里,是B市的硅谷。”
他說到這里,不知為什么轉頭和韓江闕對視了一眼。
韓江闕也對他微微笑了一下,低聲道:“是的,LM俱樂部的精神也是北城區的精神——YOLO。”
“YOLO。”付小羽和韓江闕異口同聲地說出了那四個字母,他神采奕奕,一字一頓地道:“我們只活一次,所以要把生命活到極致。”
開賽前,許嘉樂說是去樓上的無人機草坪看看。
而韓江闕則要先去LM俱樂部里給顧問配套的健身房里熱身,文珂當然是陪著韓江闕,而付小羽也很自然地跟了下來。
韓江闕先是做了一套拉伸,然后在跑步機上慢跑了一會兒之后,才戴上了拳擊手套對著沙包熱身。
幾乎是那一瞬間,韓江闕好像進入了某種文珂極為陌生的狀態。
出拳的Alpha比任何時候都像是一匹兇狠的狼,赤紅色的拳擊手套砸在沙包上,每一拳都因為力道剛猛而產生“砰砰砰”的巨響。他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沙包,仿佛再也看不到任何其他事物。
而不知道為什么,文珂覺得付小羽好像比他更能和這個時候的韓江闕溝通。
“好像比之前慢了一點。”
付小羽凝視著韓江闕的動作:“你這幾天沒練吧?是不是也沒按營養師安排的吃?”
他顯然對于韓江闕的拳賽很了解,有些在意地說:“別太自大——那可是俄羅斯白熊,無論身高和體重你都不占優勢。”
文珂呼吸不由有些滯住,他忽然想到,韓江闕這幾天沒練,當然就是因為他的發情期。
“俄、俄羅斯白熊?”文珂忍不住問道:“是什么意思?”
“熊王伊萬諾夫。”付小羽說:“俄羅斯人。”
即使是他這個門外漢都明白,白人和黑人在拳擊這項運動上的天然優勢,黃種人無論是身高、還是力量的爆發度上都要略遜一籌。
“俄羅斯人?”文珂一下子緊張得聲音都顫抖了:“那、那……他有多重?不是按量級打比賽的嗎?”
“業余拳賽,量級根本沒分那么細。”
付小羽顯然對于文珂的過分外行不太贊賞,瞇著眼睛道:“韓江闕85是最重量級,熊王95公斤也是最重量級。但是當然,拳擊賽上這種整整10公斤的力量壓制非常可怕,所以我才說,千萬不要輕敵,一定要調整到最巔峰的狀態才行。”
文珂腦中一團亂麻,想到之前幾天韓江闕唯一的運動就是在床上和他糾纏,又想到自己做的那些排骨、豬蹄、還有炸丸子,雖然都是韓江闕愛吃的,可是卻沒有任何一個能和營養餐這三個字相關聯的。
他甚至都不知道拳擊手的營養餐是什么。
韓江闕根本不可能在巔峰狀態啊。
文珂那一瞬間有點無法呼吸。
“時間馬上就到。”
韓江闕卻好像根本沒把付小羽的擔心放在心上,他抬頭看了眼掛表,很平靜地道:“你們直接去拳擊場,我也要去參賽選手的休息室了。”
“加油。”付小羽倒沒什么廢話,點了點頭,就當先往外走去。
可是文珂卻遠遠沒辦法這么酷,他抬起頭,驚慌地望向了韓江闕,躊躇了半天還是小聲道:“韓江闕,你……”
他不知道該怎么說,也想像付小羽那樣簡單利落一個加油。
但是實際上他想說的卻是:千萬要保護自己,不要受傷。
可是還沒出口,已經覺得這樣婆婆媽媽的自己很煩人了。
“別擔心。”
韓江闕看著他,低聲說。
“我……”
文珂感覺自己心里急得要命,額頭都快要冒汗了。
他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覺得還想這樣和韓江闕待一會兒,最后很笨拙地擠出來一句:“我做得飯……是不是很不營養?”
“文珂……小鹿,把手放上來。”韓江闕很淺地笑了一下,他戴著拳擊手套的手掌舉到文珂面前。
文珂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乖乖地把自己的右手搭在了赤紅色的拳擊手套上。
“我會為你打贏這場比賽。”
韓江闕低下頭,輕輕地吻了一下搭在拳擊手套上的——文珂的手背。
還有接下來你人生中的每一場比賽。
他在心里這樣鄭重地想。
他一直都想這樣做,無論看起來有多中二、有多傻氣,這一幕都是他夢里的畫面。
長大之后的他有著太多遺憾和憤怒,只能靠這樣激烈的搏擊運動才能化解。
在國外留學時,那些外國人對于MMA的推崇更像是對男人味、Alpha血性的推崇。
而對于他來說,拳擊更像是他的武俠世界。
那些與文珂一起讀過的《笑傲江湖》,那些學不會的獨孤九劍,最終在拳擊場上化為一只心有所屬的獨狼的執著。
很多拳手都會在賽前親吻自己的拳擊手套,像是一種好運、一種祝福。
可是他卻不想這樣,如果可以的話,他想親吻搭在他的拳擊手套上,愛人的手背。
那是屬于一個Alpha的浪漫,更是屬于一個孤獨少年的遲來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