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開學這一個多星期以來,九班同學的變化讓各科老師都感到了驚訝,學生們不僅課上認真聽講了，就連下課都開始努力學習了。</br> 其中,最高興的還屬九班班主任楊明遠,他覺得這屆的九班是他帶過的班級里面最讓他欣慰和驚喜的班級。</br> 下午班會課上,他毫不吝嗇地將所有人表揚了一通后,又語重心長地說道：“老師知道你們現在都長大了,也都懂事了，但老師最后還是想囑咐幾句，去掉寒假和國慶節這些假期,你們現在離高考沒剩幾個月了。”</br> “這是最關鍵的幾個月，你們千萬不能再松懈了，也不能分心,你們現在狠狠地拼一把,等你們將來上了一所好大學,未來不靠你們父母,你們也能出人頭地，做一個對社會有貢獻的人。”</br> 孟檸想起了早上宋星辰和她說的話。</br> 她的精力和能力都有限,分心確實會影響到她的成績，她上學期期末考試的成績就比期中成績低了幾十分。</br> 因為自從她決定報名參加競賽,她的學習重心一直放在了奧數上面。</br> 而文科需要背的東西實在太多，所以語文還有文綜里面的其他科目,她考出來的成績都一般,最后還是靠數學和英語拉了分。</br> 可是她并不后悔這個時候和姜焰在一起。</br> 她只是有些擔心,她會不會影響到姜焰的成績和打工，他本來就已經夠忙了。</br> 他上學期經常請假不在學校，一定是在攢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吧。</br> 孟檸想，她絕對不會讓自己過多地打擾姜焰，她會更加努力學習。</br> 她現在之所以想走保送這條路，就是怕高考發揮失常。</br> 而她不想再考一年，也不想到時候姜焰為了她，和她去一所不太好的院校。</br> 她很清楚，他們只有去了一所好大學，未來的前景才會更廣闊。</br> 楊明遠說完之后，很快就拿著教案離開了教室。</br> 孟檸前桌走了之后，她前面的位置一直空著，這段時間經常會有人坐過來問孟檸數學題目。</br> 現在也不例外，韓帥拿著數學卷子坐了下來，“檸姐，這道解析幾何題目我還是不太懂……”</br> 孟檸看了一眼題干，拿出草稿紙，耐心地又給他講了一遍。</br> 韓帥這次真的聽懂了，他拿著卷子回了自己的位置。</br> 孟檸看著眼前空蕩蕩的位置，怔愣了幾秒。</br> 開學之后，大家都忙著學習，教室里少了一個人，似乎也沒什么人覺得感傷。</br> 頓了頓，她突然發現自己竟然記不起來前桌叫什么名字了，腦海里甚至連他的長相都開始模糊了。</br> 孟檸很崩潰，果然她的記性，一點也不適合文科。</br> 晚上，晚自習結束，孟檸收拾好書包，出了教室，看到宋星辰正朝她走過來。</br> 他挑了挑眉，問道，“你現在著急回家嗎？”</br> 孟檸想了想，姜焰不太喜歡他，她如果老和他呆在一起，姜焰估計會更不開心，她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著急。”</br> 宋星辰：“……”</br> 他認真地說道，“我有正事跟你說。”</br> 孟檸不逗他了，彎了彎唇，“什么事？”</br> 宋星辰說：“不是著急回家嗎？邊走邊聊吧。”</br> 他轉身往樓下走。</br> 孟檸跟了上去，“說吧。”</br> 宋星辰四處看了看，腳步頓了一下，他看著孟檸，“你今天早上和姜焰從一輛車上下來，是你們倆約好一起上學還是昨天晚上你們倆沒有……回家？”</br> 想到姜焰，孟檸心跳漏了一個節拍，她輕咳了一聲，“早上……碰到的。”</br> “那就好。”</br> 宋星辰松了一口氣，“你比燃……許燃小，現在都還沒成年，有些事情你要注意分寸。”</br> 孟檸輕輕地“啊”了一聲。</br> 少女神色一片茫然，她不明所以地看著宋星辰，“什么事情？”</br> 宋星辰見她懵懵懂懂的模樣，心下了然，擺了擺手，“沒什么沒什么。”</br> 少年一臉不愿意再透露一個字的模樣。</br> 孟檸努力地忍住想翻白眼的沖動，她停在原地，朝宋星辰揮了揮手，開始趕人：“既然你已經說完了，你可以走了。”</br> 宋星辰走了幾步，發現孟檸停下來了，又折回來，說道：“走啊，我先送你上車。”</br> 孟檸嫌棄地看著他，“你以前不是說過不想和我走在一起嗎？你先走。”</br> 她眨了眨眼睛，“哦對了，你還說過，我要什么沒什么，所以，你看你以前那么討厭我，你現在就先走吧，我不需要你送。”</br> 宋星辰神色一僵，“我當時那么說不都是為了讓你對我死心嗎？”</br> 他小聲地嘀咕，“就是沒想到你死心死的那么快。”</br> 孟檸沒聽清他在嘀咕什么，她剛想說話，就看到一道清瘦挺拔的身影，正從校門口往這邊來。</br> 少年一只手上還拎著一堆東西。</br> 她迅速地走到他面前，清甜柔軟的嗓音因為欣喜，顯得歡快而靈動，“姜焰！”</br> 姜焰斂著眼睫，低低應了一聲。</br> 頓了幾秒，他抬眸，冷冷地看了宋星辰一眼。</br> 宋星辰“嘖”了一聲。</br> 這什么眼神！</br> 小爺又沒欺負她。</br> 他懶得搭理他們，加快了步伐，從校門走出去。</br> 孟檸咬了咬唇瓣，趁現下沒什么人，拉著姜焰的衣袖，拐進了離他們最近的高一教學樓里面。</br> 她剛想放開手，姜焰喉結滾動了一下，他下意識地握住她的手腕，然后手指穿過她的手指縫隙，與她十指緊緊相扣。</br> 孟檸眉眼彎了彎，晃了晃兩人糾纏在一塊兒的手。</br> 姜焰將另一只手提著的東西遞到她的眼前。</br> 孟檸垂眸去看。</br> 他給她買了很多吃的，赤豆元宵，桂花糕，蟹黃包，生煎，煎餃，糖栗子，還有一杯熱牛奶。</br> 孟檸雖然有吃夜宵的習慣，但她吃不下這么多呀。</br> 她問，“都給我嗎？”</br> 姜焰淡淡地點了點頭。</br> “我收下了。”孟檸笑著說，“但是你以后不要給我買啦。”</br> 姜焰身體僵了一下，他低聲問：“為什么？不喜歡嗎？”</br> 孟檸縮回了和他扣在一起的手，感受到他周身氣壓立刻變低了，她忙不迭地抱住他的腰，臉埋在少年干凈的脖頸間。</br>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聞，像是落了雪的杉樹，又像是露水沾濕的新茶，清新淡雅。</br> 她輕聲說：“我想給你省錢。我們明年九月要上大學了，大學學費比現在要高很多……還有，我也不想變成一個胖子。”</br> 孟檸知道，讀完大學，姜焰可能還會像原文里那樣，會自己創業，到時候一筆一筆地都需要用錢。</br> 姜焰手里還拎著東西，他沒辦法回抱住她，他低頭，在她的發間虔誠地落下一吻。</br> 少年嗓音微啞：“我現在不缺錢。”</br> 他沒談過戀愛，也不知道該怎么去愛一個人，但他想將什么都給她，想讓她更開心一點。</br> *</br> 宋星辰拉開車門，剛要上車，突然想到他今天晚上本來想和孟檸說，過幾天他們要去首城集訓的事情，結果被他忘了沒說。</br> 他想了想，回去給她發條短信吧。</br> 身后猝不及防地響起許燃的聲音，“星辰，我想和你談談，可以嗎？”</br> 宋星辰沉默了幾秒，回過頭，看著她，“你想談什么？”</br> 許燃指著不遠處無人的公交站臺，她說，“我們去那邊說吧。”</br> 宋星辰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br> 走過去后，許燃柔聲道：“星辰，上次的事情我承認是我做錯了，孟檸是我妹妹，我不該因為嫉妒她，而聽了顧瑤的話做出那種事情來，但是，當時我也是因為害怕失去你，不然我何必傷害我自己呢？”</br> 見宋星辰的臉色絲毫松動也沒有，許燃再次放軟了嗓音：“這個暑假我在國外的時候，真的想了很多，也自責了很久，爸媽沒有將孟檸接到家里來以前，我是天之嬌女，是他們的掌上明珠，而有了孟檸之后，他們放在我身上的注意力就被轉移走了一部分，所以我心里不平衡，才會一時糊涂做了錯事。”</br> 宋星辰握了握拳頭，神情有些復雜，“這些你應該和你的家人說，不必特地告訴……我。”</br> 許燃的聲音染上了些許哭腔，聽起來很悲傷，“星辰，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我們重新開始？”m.</br> 宋星辰嘆了一口氣，“我現在要參加奧數競賽，不想分心，而且我們現在都高三了，這些事情等以后再說吧。”</br> 許燃在心底冷笑了一聲，孟檸參加競賽是為了和她爭保送的名額，而宋星辰就是為了找機會接近孟檸。</br> 他的成績需要參加什么競賽！</br> 還以后再說，他現在就是完全地被孟檸迷住了。</br> 許燃眸里神色變幻不停，她死死地咬住唇瓣，不讓對方看出破綻。</br> 默了片刻，她乞求似地看著他：“星辰，那你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你以前喜歡過我嗎？”</br> 宋星辰身體有些僵硬，他沒有回答，頓了頓，他啞聲說：“不早了，你早點回家吧，照顧好自己。”</br> 說罷，他轉身往回走，毫無留戀。</br> 許燃站在原地，定定地看著他的背影，眼里終于流露出了惡毒的神色。</br> 如果不是孟檸，宋星辰也不會和他分手，她也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br> 她一定會讓孟檸付出代價的。</br> *</br> 九月中旬，南城所有要參加奧數比賽的學生在江文月的帶領下，到首城A大參加為期十天的封閉集訓。</br> 集訓結束后，休息半天，第二天就是正式比賽。</br> 首城要比南城繁華很多，CBD區無論日夜都熱鬧如斯，生活節奏明快。</br> 孟檸發現，宋星辰不知道又受了什么打擊，明明回到了自己的地盤，卻變成了霜打的茄子。</br> 不過他這個狀態這次沒持續多久，高壓繁忙的集訓生活將他恢復了正常。</br> 因為來自全國各地參加比賽的學生實在太多，他們都住在了外面的賓館。</br> 宋家在寸土寸金的A大附近有好幾個樓盤，宋星辰名下也有幾套公寓，可以直接入住的那種。</br> 路上的時候，他邀請過孟檸去其中一套房子里住，被孟檸想都沒想地拒絕了之后，他也沒自己住，跟著大部隊一起活動。</br> 十天的集訓生活讓孟檸整個人都瘦了一圈。</br> 她有些想念姜焰給她買的桂花糕和糖炒栗子。</br> 她安慰自己，后天考完，再過兩天，等成績出來，她就可以回去了。</br> 盡管很累很累，這一晚上她還是有些失眠，她想姜焰，也想著大學和以后。</br> 考完試的那一天晚上，因為暫時解放了，所有人都開心瘋了，盛陽的學生們聚在一起，把酒言歡，舉杯慶祝。</br> 雖然大家喝的是度數不高的果酒，但孟檸還是一滴也沒有碰，首城對她來說還是太陌生了，身邊的人也是。</br> 她不敢在這樣的環境下喝酒。</br> 酒過三巡，孟檸吃了點東西，起身出去了。</br> 他們來的是家日料店，坐落于江邊，外面就是浩蕩的梨春江。</br> 晚風微涼，江的另一邊是無數高樓大廈和建筑群，最高的兩棟上面彩色的燈光不斷變幻，英文字母和中文交替播放。</br> ——我愛首城。</br> ——首城歡迎你。</br> 孟檸看著豪華的郵輪，從遠處駛來，從眼前經過，最后又消失在遠處水面的盡頭。</br> 她想了想，拿出手機，給姜焰打了一個電話。</br> 電話接通后，她沒先說話，聽著另一端少年清淺的呼吸聲，空蕩蕩的心臟一點一點地被填滿。</br> 她喊他的名字：“姜焰。”</br> 他柔聲應，“考完了嗎？”</br> 孟檸“嗯”了一聲，“姜焰，你知道嗎，今天考完試走出考場的時候，我想了很多東西，很多，很多。”</br> “有什么？”</br> 孟檸語速很緩慢，聲音很輕，“我記得很久之前我和你說過，我想去遠一點的城市上大學，但是……現在，我只想和你上一個大學，我想和你在一起。”</br> 少女的聲音微微哽咽：“姜焰，這些天我真的好想你啊。”</br> 明明他們才半個多月沒見，明明她之前一直想逃離南城。</br> 可是現在，南城有她的親哥哥，和她最想見的人，便成了她最想回去的地方。</br> 她想回家，她想見他。</br> 電話另一端的少年遲遲不說話。</br> 隔了一會兒，姜焰低沉微啞的嗓音終于響了起來，他所，“檬檬，回頭看。”</br> 下一刻，有清亮的鐘聲從城市中心傳過來，江水在安靜的夜色里緩緩流淌，水面上星光涌動。</br> 晚風輕輕地吹著她的長發，她慢慢地轉過身。</br> 少年面容清俊，下顎線條鋒利流暢，輪廓深邃，周身氣質清冷，漆黑的瞳仁上卻盛著最溫柔的月色。</br> 姜焰一瞬不瞬地看著孟檸，片刻，他低聲說：“我也想你。”</br> 很想，很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