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雨很大,姜焰漆黑的發絲沾了水,晶瑩的水珠沿著冷白的肌膚滾落,浸濕了一小塊衣領。</br>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眸里情緒意味不明。</br> 孟檸咽了咽口水,垂下眼睫,低聲和貓崽崽說:“小白,我剛剛的意思是,你有一個弟弟叫煤球,煤球它就是你的弟弟。”</br> 白貓這幾天接觸了太多的醫生和護士,已經不怕生人了。</br> 它慵懶地趴在孟檸的腿上,毛絨絨的小腦袋沖著門口的冷漠少年,撒嬌似的喵嗚了一聲。</br> 奈何那少年太鐵石心腸,視線自始至終都在它的媽媽身上。</br> 他到現在都沒有對她發脾氣,也沒有轉身就走,孟檸不知道這算不算她成功躲過一劫了。</br> 她再次抬起頭,對上他的黑眸,又立刻心虛地移開了視線,她輕咳一聲:“你怎么來了?”</br> 頓了頓,孟檸想起下午鋼琴教室發生的事情,“你來是不是想告訴我,你的事情不用我管,勸我下次不要多管閑事?”</br> 她輕輕哼了一聲:“姜焰,你別自作多情了,你們班那個男生他說我壞話了。他不僅說我成績不好,還說我長得丑,所以我不是因為你才去找他麻煩的,我是為了我自己的聲譽而戰。”</br> 姜焰:“……”</br> 他眼睫低垂著,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揚,帶起的弧度一閃而逝。</br> 姜焰臉上所有的情緒都淡去,恢復了平常的模樣,他將手上那把白色的傘遞到孟檸眼前,淡聲道:“你的傘。”</br> 孟檸這才注意到他手上還拿著一把傘。</br> 所以……他不會是特地過來給她送傘的吧?</br> 孟檸:“……”</br> 她剛剛都當著他的面說了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啊。</br> *</br> 原本醫生估計小白貓術后一個多月才能完全恢復,沒想到有了醫院醫護人員的精心看護,再加上它身體底子本來就強,不到半個月它就生龍活虎、活蹦亂跳的了,可以提前出院了。</br> 孟檸雖然很想將小白接到身邊,讓它陪著她長大,但她清楚地知道,許燃對貓過敏,許家夫婦是絕對不會讓她把貓帶回去養的。</br> 她本來是想在她們九班物色一位有愛心的合格飼主,畢竟相處了這么多天,她知道,她們班同學的本性都很好,一定能將小白照顧好。</br>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程慧文專門因為給小白貓找主人這件事給她打了一個電話。</br> 孟檸和醫生約好了周六上午去接小白出院。</br> 早上,她還在睡覺,張文余又來敲門,她剛想故技重施,用被子蒙住頭繼續睡。</br> 張文余的聲音傳了過來:“二小姐,夫人回來了,她說有事要跟你商量。”</br> 孟檸立刻就清醒了,她迅速換了身衣服,梳洗完畢下了樓。</br> 程慧文正在坐在餐桌前等她們。</br> 孟檸剛坐下,許燃也從樓上下來了。</br> 程慧文等兩個女兒吃完早飯,笑盈盈地看著孟檸:“檸檸,我已經替你的小貓找好主人了,待會兒我們先去醫院接它,然后就直接將它送過去。”</br> 孟檸沒說話,許燃先開口了:“媽媽,我也得去嗎?我上午還有網球課要上。”</br> 程慧文點點頭:“你的網球課媽媽已經讓管家幫你改到明天晚上了,你待會兒和我們一起去。我們今天是去你陸叔叔家,你也有好久沒見過竹竹了吧?正好趁今天這個機會,你多和她說說話,聯系聯系感情。”</br> 許燃立刻明白過來:“我知道了。”</br> 程慧文滿意地笑了笑。</br> 在孟檸不多的記憶里,陸家好像是唯一一個知道當初她和姜焰身份被調換的家族。</br> 圈里其他家族的人只知道,姜焰是許家夫婦從孤兒院領養回來的孩子,如今已經找到了親生父母,所以改回了原本的姓氏。</br> 從寵物醫院出來,往陸家去,一共分了兩輛車。</br> 小白在第二輛車里,被保姆抱在懷里,它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一整路小臉都皺巴巴的,看起來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樣。</br> 陸家的管家就站在花園噴泉前面等待迎接客人,車子一停下,他就走上前,替副駕駛上的程慧文拉開車門。</br> “許夫人,我家夫人現在正在美容室等你過去,請允許我為你帶路。”</br> 程慧文臨走前,看了一眼許燃。</br> 許燃不動聲色地點了下頭,程慧文才放心地跟著管家走了。</br> 抱著小白的保姆下了車,孟檸立刻走過去,剛把小白接進懷里,就看到不遠處有個少女正往這邊快速地走著。</br> 她身后還跟著兩個保姆。</br> 孟檸心里想著,她應該就是程慧文嘴里的竹竹了。</br> 果然,少女走到許燃面前,挽著她的胳膊問道:“燃燃姐,焰哥哥呢?他今天怎么沒有過來?”</br> 沒等許燃回答,她看向孟檸懷里的貓,眼睛亮了亮:“哇,這就是你們要送給我的貓嗎?好可愛啊!我一定會讓人好好照顧它的。”</br> 跟在陸顏竹身后的其中一個保姆走上前,恭敬地和孟檸說:“許小姐,請把它給我吧。”</br> 孟檸感受到小白不想離開她的強烈情緒,它窩在她懷里,用爪子死死地扒著她的衣服。</br> 她忽然感覺到這輩子比上輩子還要無助。</br> 在這里,她什么都是寄人籬下,連養一只小白都做不到。</br> 她眼睛有點紅,下巴蹭了蹭它的腦袋,在它耳邊,很小聲很小聲地說了一句:“對不起。”</br> 陸顏竹都快煩死孟檸這個鄉巴佬了,之前是丑人多作怪,老欺負焰哥哥,今天竟然又變成矯情怪了!!!</br> 她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我說,你和它又不是生離死別,你哭什么啊?我雖然很討厭你,但是貓是無辜的啊,我肯定會它好的。再說了,我們兩家離這么近,你什么時候想它就過來看它啊,我又沒攔著你。”</br> 孟檸將小白遞給保姆,她看向陸顏竹,否認道:“我沒哭。”</br> 陸顏竹沒忍住,翻了一個白眼:“你眼睛都紅了還嘴硬,本小姐懶得理你。”</br> 她拉著許燃的手就往前走:“燃燃姐,我們去下西洋棋,不帶她,看她就煩。”</br> 抱著貓的保姆跟了上去,剩下一個保姆留在了原地,她問孟檸:“許小姐,需要我帶您參觀一下陸家嗎?”</br> 孟檸想著逛一逛總比干站著好,她點點頭:“好的謝謝,麻煩你了。”</br> 陸家的花園要比許家的大,布局也不一樣,孟檸聽保姆說,陸家的主人相信風水這一說,所以綠植花圃之類的布置都是嚴格地按照風水師所說的來辦的。</br> 兩人一前一后穿過鋪滿鵝卵石的小路,孟檸剛想問要去哪里,前面保姆突然停了下來,喊了聲:“大少爺好。”</br> 陸家大少爺陸顏青?</br> 孟檸對陸家有印象,也就是因為他了,他是原文第二大反派,是姜焰長大后登頂權力巔峰的最大助力。</br> 按照原文進度,他現在應該在國際高中讀高三,下半年出國讀大學,之后就再也沒回來,一直到大學畢業他才回國接手陸家所有事務。</br> 孟檸還在胡思亂想,突然感受到一道目光落在了她的頭頂。</br> 她抬起頭,正對上一雙眼角微微上挑的灼灼桃花眼。</br> 陸顏青是溫文爾雅貴公子的典型,臉上永遠帶著和煦的微笑,此刻也不例外。</br> 孟檸也朝他笑了笑,算是打過了招呼。</br> 保姆和陸顏青說了聲,就繼續帶著孟檸去前面參觀了。</br> 陸顏青站在原地,看著少女纖細的背影漸行漸遠,唇角勾起的弧度慢慢落下。</br> *</br> 中午,孟檸和許燃她們一起在陸家用了午餐,席上,陸家只有陸夫人和陸顏竹在。</br> 這學期臨近期末,許燃下午還要去輔導機構補課,吃過午飯,她們又在陸家花園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告別了。</br> 回去還是兩輛車,其中一輛直接送許燃去輔導機構。</br> 孟檸和程慧文一起回了許家別墅。</br> 孟檸進了門,剛想上樓,就被程慧文喊住了。</br> 程慧文臉上難得出現遲疑的神色,默了幾秒,她柔聲問:“檸檸,你們班也快考試了吧?”</br> 以前她一和孟檸提起成績的事情,這丫頭都會直接朝她大吼,說她搞成今天這樣,都是他們的錯,他們怎么還有臉來問她成績。</br> 孟檸不知道程慧文在想什么,她點了點頭。</br> 她其實早就想過了,原主的成績實在是太差了,她原本打算期末在原主基礎上多考個三十分,一點一點來,慢慢進步,到高考的時候能考個普通的大學就足夠了。</br> 孟檸準備考個外地的大學,畢業了就留在外地工作,到時候脫離許家一個人生活,還可以把小白接回來。</br> 程慧文有些意外,丫頭今天竟然沒有發火,她想了想,立刻問管家:“老張,焰焰現在在家嗎?”</br> 張文余回:“焰少爺上午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br> 程慧文點頭:“好,我知道了,我自己給他打電話。”</br> 她又看向孟檸:“檸檸,之前我們給你從外面找了那么多家教,你都不太滿意,現在臨近考試,家教更不好找。焰焰成績還不錯,我讓他輔導輔導你,好不好?”</br> 孟檸覺得,現在的情況不應該是沒有家教愿意來許家教她了嗎?</br> 頓了頓,她想,成績進步確實需要個由頭,不過……姜焰會愿意輔導她嗎?</br> 他本來就那么討厭她,上次還直接撞見她說他壞話,所以應該是不會愿意的吧。</br> 下午,程慧文去公司了,孟檸一個人在家看書寫作業,晚飯的時候,姜焰和許燃也沒回來。</br> 孟檸洗了個澡,頭發擦得半干,從浴室出來,看了眼時間,快八點了。</br> 剛想著看一會兒英文小說,門今天第二次被張文余敲響,“二小姐,焰少爺讓你去他房間補課。”</br> 孟檸愣了好大一會兒,張文余以為她睡了,又敲了敲門,夫人可是囑咐過他,讓他盯著點二小姐學習的。</br> 孟檸回過神來,“我知道了,我披件衣服就去。”</br> 她邊披衣服,邊想著明天她起床會不會看到太陽從西邊出來。</br> 孟檸抱著幾本書出現在姜焰房間門口,她輕輕推開門,眼睛朝里面看了一眼。</br> 姜焰現在不在房間里,她頓了頓,沒進去。</br> 雖然她之前偷偷來過他房間兩次了,但是每次都是摸黑,壓根看不清他的房間是什么模樣。</br> 現在終于能看清了。</br> 他房間除了一張床、一張書桌,和一個破破爛爛的衣柜,就沒有其他家具了。</br> 孟檸不用想,也知道這拜誰所賜了。</br> 身后有腳步聲響起,緊接著是少年冷冰冰的聲音:“不想進去就回去。”</br> 孟檸:“……”</br> 便宜弟弟他除了會兇她還會其他事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