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自家主子的身子狀況,拂秀很是清楚,“主子放心,那些藥早就處置妥當了,藥房里的大夫也就此閉了嘴,不會再有人知道真相。”
“我是真的沒想到,會變成這樣!”隋善舞悔不當初。
一步錯,步步錯,滿盤皆落索。
掌心,貼在自己的小腹處,這里曾經孕育過一個孩子,是她嫡親的骨血,可是她拿自己的孩子當賭注,借此來挑唆宋云奎與慕容玨。
最后的最后,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我此后,怕是要失寵了。”
隋善舞很清楚,皇帝都出了手,到了這份上,如果她不能抓緊宋云奎,不久的將來,她會死得比誰都慘,失寵而無子,不管在后宮還是在燕王府,都是最可怕的事情。
“宮里來的那些女子,都被安排在了最北邊的院子里,讓她們平素離王爺遠一些,再遠一些。”拂秀說,“主子,您放心,奴婢會一直盯著的。”
話雖如此,心里卻比誰都清楚,那是皇帝送來的人,怠慢不得。
隋善舞只是個燕王妃,這府內的事終究也是燕王自己做主,燕王已經為隋善舞挨了皇帝一頓罵,此刻更不敢輕易慢待那些女子,誰知道這些人當中,有沒有皇帝的眼線?
以下犯上,兄弟情深這種事,一次兩次就好,次數多了,任誰都會厭煩,等到皇帝厭煩了,別說是兄弟,饒是父子也會殘殺。
自古無情,帝王家!
“你去看看,燕王去哪了?”隋善舞現在能做的,就是知道宋云奎的具體動向。
拂秀也不敢明說,起身離去,宋云奎……宋云奎還能在哪?
自然是在,后院。
不得不說,皇帝就是皇帝,能坐在皇位上的人,到底是與尋常王侯不一樣的,拿捏自家兄弟的心思,那是一掐一個準。
宋云奎剛知道隋善舞沒了孩子,而且以后也可能無法生育,心里頭的憤怒可想而知,但皇帝又壓著他,在這京都城內,他委實沒什么法子作妖,只能想個法子自我紓解。
醇厚的美酒灌入咽喉,刺辣辣的疼,卻也能讓人腦子變得模糊,不至于想得太清楚。再灌上幾口黃湯,于是乎,是人是鬼都分不清。
帷幔之后,美人如云,巧笑如斯。
恍惚間,宋云奎只瞧見了隋善舞的臉,嗯……所有人都成了她。
皇帝讓人挑選的,原就是有幾分相似之人,這會正好派上用場,在宮內未曾承寵,如今入了燕王府,又聽聞燕王妃可能無法生育了,一個個美人當即腦子靈活的,開始了爭寵之路。
首先第一條,所有人通力合作,先把這燕王妃擠下去再說。
有燕王妃在,所有人都只能是妾,大家誰都別瞧不上誰,一個兩個都沒區別。
若是沒了燕王妃,那就好看了……
拂秀來的時候,正好是宋云奎喝得醉醺醺的時候,所以她便親眼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如隋善舞所言,宋云奎是不會讓燕王府斷子絕孫的。
不能生的是她隋善舞,他宋云奎可是正當盛年啊!
紅羅帳暖,玉面玲瓏。
妖嬈的女子在帳子里穿梭嬉鬧,宋云奎的笑聲亦夾雜其中,滿地都是零碎的衣裳,還有個肚兜,就這么直挺挺的掛在了花瓶上,風一吹,上頭的海棠花就跟活了似的,迎風飄蕩。
俄而,便是女子動了情的吟哦,伴隨著男人做某項特殊活動時的吼笑聲,整個帳內穢污不堪。
拂秀一個踉蹌,終是退了出去。
這樣的場景,不適合她在場,可她又不敢回去,怕不好與隋善舞交代,只能在外頭的院子里干坐著,等著過一會宋云奎酒醒了再說。
阿鸞到是看得興致勃勃,伏在那墻頭,這些人干壞事,竟是連窗戶都不關,可見這燕王府……嘖嘖嘖,是有多齷齪不堪。
估摸著,底下人都見慣不怪了。
就是有些可惜,紅羅帳隨風飄動,委實瞧不清楚內里的狀況,隱隱戳戳的,烏煙瘴氣,再加上這燭光也不給力,看得人眼花繚亂的,除了模糊的影子……
當然,阿鸞是不能往前湊的,再往前,不就被人抓住了嗎?
回頭往宮里這么一報,說她爬燕王府墻頭,看人家燕王表演活、春、宮,雖說也沒干別的事兒,但總歸有辱名聲,傳出去委實不好聽。
然則,道德上不允許她窺探,可那一雙眼睛卻是怎么都不舍得挪開視線,哎呦喂,這是真的好看啊,你看看,簡直跟那本書冊上的一模一樣。
阿鸞托腮,這么下去,是不是燕王府很快就會有子嗣了?
宋云奎自己有了孩子,那還有隋善舞什么事兒?
想想都覺得刺激,阿鸞有些小激動。
這一場盛宴,一直到了下半夜快天亮才結束,隋善舞半夢半醒之中,仿佛瞧見了一個人影,再睜開眼,果然瞧見了阿鸞就坐在床邊。
“你、你怎么進來的?”
眼見著她驚慌失措的爬起來,快速用被褥裹住自身,阿鸞眼皮子突突的跳,“大家都是女子,你還怕我要了你不成?何況,就算你想給,我敢要嗎?”
蛇蝎婦人,等于在自個枕邊放刀子,誰知道哪天……刀子就抹了你的脖子。
“你想怎樣?”隋善舞與阿鸞所想不同。
阿鸞是坦坦蕩蕩,隋善舞是小人戚戚。
一個是來欣賞她落魄之姿,一個是擔心她查到了南玥之事。
細作就是細作,這輩子都平不了她內心的惶恐。
“不想怎樣,就是覺得你也挺可憐的,一味的作踐自己,殊不知你的作踐在阿玨和我看來,宛若跳梁小丑,在乎的人會在意你的傷痛,不在乎的人只覺得你滑稽可笑,就是這么個道理!”阿鸞靠著床柱,冷眼睨她,“我不是阿玨,會對你忍氣吞聲,今兒我能進來,就說明你這條命要不要,全看我心情!”
隋善舞駭然,原就蒼白的面色,此刻更是雪上加霜。
“其實我不說你也知道,我要警告你什么,慕容玨是我的男人,他跟你沒有半點關系,現在沒有,以后也不會有,你要是再敢出現在他面前,我會讓你知道,隋善舞變成隋瘸子,是什么滋味!”阿鸞兀的捏起她精致的下顎,“嘖嘖嘖,如此花容月貌,若是被扒了皮,倒真是可惜了!”
語罷,她狠狠甩開隋善舞的臉,轉而起身朝著窗戶走去。
沒走兩步,阿鸞又頓住了,“知道你的奴婢為什么還沒回來嗎?”
隋善舞還沉浸在惶恐與憤恨之中,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神情有些發蒙。
“你的好王爺、好男人,這會正在溫柔鄉里,沉!醉!不!醒呢!”
窗戶一開,阿鸞瞬間消失無蹤,速度之快,快如閃電。
隋善舞瘋了似的爬下床,可她的身子委實太虛弱,以至于剛剛下了床便軟癱在地,饒是如此,她也想是打不死的小強,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繼續跌跌撞撞的往外跑。
她不信,她不信。
自己還躺在床榻上,虛弱得奄奄一息,宋云奎會拋下她不管,去跟別的女人廝混。
拂秀有些愣怔,斷然沒想到,隋善舞會出現在這里,而且還是以這種狼狽至極的姿態,披頭散發,衣衫凌亂,往日美麗的面上,只剩下蒼白到了極點的崩潰。
淚水還是汗水,早已分不清楚。
“人呢?”隋善舞上氣不接下氣,瞧這副模樣,好似隨時都會倒下。
拂秀哪敢耽誤,緊攙著隋善舞便往內走了兩步,但也沒敢走得太近,只是在門口站了站。
隋善舞腿軟,因著剛剛小產,這會腿上還有些濕漉漉的,她將全身的力量都靠在了拂秀的身上,目中含淚的望著眼前的場景。
滿地的衣裳隨意丟棄,可見當時的瘋狂。
紅羅帳內,露出一截皓腕,雪白的皓腕上還有一些清晰的紅痕,可想而知,之前發生過什么……
隋善舞顫抖著雙腿往前走,及至被攙到了床前,她兀的伸手,用盡全身氣力撩開了帷幔,映入眼中的齷齪畫面,讓她頓覺天旋地轉。
對于宋云奎,雖然是利用多于愛,可真的到了這一日,隋善舞還是接受不了,原本對自己百依百順的男人,這會卻成了這樣的臟穢不堪,仿佛是生生打了她一巴掌,不只是臉疼,心肝腸肺腎都跟著疼。
慕容玨不愛她,不疼她,卻也未曾做過對不起她的事情,哪怕她唆使他擁兵自重,他生了大氣,也沒有傷害過她,但是到了宋云奎這里……
“呵……”隋善舞苦笑著連連后退,“你說你愛我,我剛醒來,我剛為你丟了一個孩子,你竟這樣對我,宋云奎!宋云奎!”
大概是被吵著,又或者三番四次的激烈運動過后,酒勁過去了大半,宋云奎還真的醒轉了過來。吃痛的撐起沉重的腦袋,某人睜著一雙迷蒙的眼睛,就這么不敢置信的望著眼前人。
隋善舞泣不成聲,“我、我……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善舞?善舞!”恍惚突然間的靈魂歸竅,宋云奎駭然從床榻上彈起,掃一眼滿床的污穢,還有一個個不著片縷的陌生女子,瞬時出了一身冷汗。
縱然他是個傻子,也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我……”隋善舞搖搖欲墜。
那一瞬,拂秀厲聲尖叫,“主子!”
宋云奎箭步而上,快速將隋善舞打橫抱起,鮮血已經染紅了她的裙擺,連鞋襪都被浸濕,“善舞?善舞!”
被抱起的那一瞬,隋善舞眼一閉,當即暈死過去。
當然,并不是真的暈死過去,她只是需要一個借口,讓自己更為凄楚可憐,讓宋云奎更有負罪感,自己受了這么大的罪,斷不能功虧一簣。
燕王府的人去請太醫的時候,阿鸞已經悠哉悠哉的回了宮里,此刻就坐在亭子里,美滋滋的剝著花生吃。
“回來了?”齊韻兒是拿著披肩過來的,“夜風大,到了晨起時分,更是刮得厲害,也不緊著些身子,萬一凍著該如何是好?”
阿鸞笑著站在齊韻兒跟前,任由她為自己覆上披風,“不敢打擾姐姐休息,所以只能留在這兒偷著樂,想著等姐姐醒了,肯定第一時間找過來。”
“什么偷著樂?”齊韻兒有些不解。
芳澤笑了,“主子您是不知道,鸞姑娘在這兒笑了好久,一個剝著花生,時不時的哈哈兩聲,底下人可都向奴婢說了好幾次,怕是鸞姑娘受了什么刺激,等天亮了,定是要尋個太醫瞧瞧。”
“我哪有!”阿鸞笑著簽了齊韻兒的手,攙著她坐下,“走之前,姐姐說過,讓看到什么聽到什么,好玩的有趣的,都要與你細說,誰知竟是一語成箴,還真的讓我看了一出好戲,可精彩可精彩了!”
齊韻兒眼前一亮,竟也來了精神,“來,快與姐姐說說,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聽到了什么?”
阿鸞環顧四周,確定沒什么人盯著,這才將夜里看到的事兒,與姐姐細說了一番,純干貨,沒有半點添油加醋,畢竟這種風月事,即便不用任何華麗的辭藻,也夠刺激。
這種事,齊韻兒聽著也只是訝異了一下。
芳澤卻是聽得津津有味,俄而不敢置信的眨著眼,“不是說情誼深厚嗎?之前為了燕王妃,連你與慕容少、將、軍的婚宴都鬧了,怎么……這才多久,就開始鬧成這樣?這么快就喜新厭舊?”
“皇上賞賜的人,誰敢怠慢,饒是燕王又如何?”齊韻兒解釋,“皇上終究是九五之尊,燕王有今日榮寵,都是皇上所給,若是把皇上惹急了,誰都沒好果子吃。”
想想皇帝之前的那些手足兄弟,不是被發配邊疆就是死無全尸,哪一個是好下場?唯有宋云奎,一直站在宋云寂這邊,兩人自小便是情誼深厚,否則也難逃這般下場。
留著宋云奎是因為此人只是個莽夫,就算給他滔天權力也成大業,對宋云寂而言,不足為懼!
皇帝殺了太多的兄弟姐妹,總要留那么一兩個在身邊,免得來日史書工筆,在自己的身后名上添這么一比趕盡殺絕的罵名。
“這樣的好戲,真是百年難得!”齊韻兒感慨,“可惜我沒有阿鸞這般好本事,否則定要親眼看看,畢竟這惡人自有惡人磨的場景,真是世上最痛快的事情!下回定要帶著我出去一趟,我也想試試爬墻頭的感覺。”
芳澤笑道,“主子,您還懷著孩子呢!”
“來日,我帶著姐姐,抱著小外甥,一塊爬墻頭,哎呦,這畫面想想都覺得激動!”阿鸞指尖輕捻,白嫩嫩的花生仁瞬現,她望了齊韻兒一眼,將花生仁彈進了自己的嘴里。
齊韻兒含笑望她,“真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在姐姐面前,阿鸞不需要長大。”
這話,讓齊韻兒聽得渾身舒暢,這丫頭真是愈發的能哄人了,“以后,這溜溜的嘴皮子,就要用在慕容玨身上了,姐姐這么一想,都覺得滿肚子的舍不得。”
“要不然,我把姐姐拐走?”阿鸞笑道,“這樣姐姐就不會舍不得了!”
“你要把朕的愛妃拐走,是不是也得經過朕的同意?”宋云寂忽然出現在不遠處的回廊里,她們方才嬉笑怒罵,說得熱絡,他靜靜的看了很久,到了這會實在是耐不住了。
一步,兩步,三步。
宋云寂終于站在了阿鸞面前,“與其拐走朕的愛妃,被朝廷派兵追趕,倒不如留下來,陪著你姐姐,豈非更省事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