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子昭慢慢走回家的時候,發(fā)現(xiàn)別墅的燈是亮的,打開門,景珩果然回來了。
還不到十點。
她回來,他沒有問她去了哪里,她也沒有問他為何提早回家。
景珩正坐在餐桌上吃飯,白米飯,素炒山藥,再無其他。
其實喻子昭還做了別的,但這么久肯定涼了,景珩顯然沒有自己動手熱菜的意思,所以只端了一盤素菜。
喻子昭走向餐桌,詢問道:“菜都涼了,需不需要我去熱一下?或者你有沒有什么想吃的?我去準備。”
“你把飯溫在了鍋里,還是熱的,不必麻煩,”
“我還煲了番茄牛腩湯,就在砂鍋里,要來一點嗎?”喻子昭注意到景珩手邊的玻璃水杯。
景珩閣下筷子,說道:“謝謝,幫我盛一小碗就好。”
吃完飯,喻子昭很自然地收拾碗筷,景珩則去廚房拿了抹布擦桌子。
喻子昭略詫異地盯了他一眼,說道:“我來就可以了。”
景珩將擦完桌子的抹布遞給她,“飯是你做的,我總該做點什么。”
“沒什么,這些都是我該做的。”喻子昭接過抹布,將水龍頭打開。
“對了,今晚菜和湯都有點淡。”景珩今晚似乎挺有閑聊的興致。
“我知道了,我口味偏淡,你之前沒說,我就按我的偏好來的,以后會多注意。”
“就按你的偏好來吧,吃淡點挺好的。”
“好。”喻子昭很好說話。
景珩狀似隨意地又加了句:“你做飯很好吃。”
其實也就兩個碗,喻子昭很快便洗好了,關(guān)掉水龍頭,回頭注視著景珩,問道:“你這是在夸我嗎?”
景珩直視她的眼睛,回道:“很明顯是的。”
喻子昭突然就有些說不出話,借著打開櫥柜放碗的動作別過臉,聲音暗啞:“謝謝。”她一時有些懊惱自己的身高,不用仰頭就可以輕易把碗放進櫥柜,以至于眼睛里涌起的濕潤沒辦法倒回去。
景珩聽出了喻子昭聲音中輕微的哽咽,突然覺得自己以前或許真的有些殘忍了,輕嘆一聲:“對不起,我今天下午沒有去接你。
喻子昭眼中的淚水終于掉落。
景珩將人扳過來,伸手把她摟進懷里,“喻子昭,對不起。”
喻子昭不說話,只是安靜地流淚,淚水順著臉頰流向下巴,然后暈開在景珩肩膀的襯衣上。
景珩覺得那淚水順著肩膀就流到了他心上,里面的鹽分腌漬了他半顆心,隱隱作痛。
今天下班后,他一個人在辦公室里坐了很久,想了很多,他和喻子昭怎么就走到了這一步呢?
在和喻子昭結(jié)婚前,他沒有想過自己會結(jié)婚這么早,他現(xiàn)在也不過二十八歲,卻結(jié)婚快兩年了。
景家在B市算是排的上號的家族,像他這樣出身的人,婚姻注定不會太自由。
他倒也沒有興趣來一場王子與灰姑娘的感人愛情,他想,他會娶一個門當(dāng)戶對的名媛淑女,她不一定要多美麗,甚至不需要有多愛他,但一定要溫婉賢淑,他們會相敬如賓。
然后他遇見了喻子昭。
景珩第一次見到喻子昭的時候,是在一間酒吧里,她穿著一雙紅色的高跟涼鞋,鞋子很高,以至于他193的身高看著她,都生出一種矮上一截的錯覺。
她畫著濃濃的眼妝,一雙狹長的鳳眼深邃勾人,但眼神又透著點玩味與輕蔑,烈焰般的紅唇與腳上的紅色高跟鞋一樣張揚,嘴角勾著一絲譏誚的弧度,侵略性十足。
周圍一圈的人,都在用自以為不著痕跡的眼神打量她,卻無人敢上前搭話。
一個長的漂亮又高傲的女人,很容易激起男人的征服欲。但喻子昭明顯過頭了,她的眼神直白的傳達著“你必須臣服于我”的訊息,一般的男人都只會選擇遠觀她,偶爾有個別自討沒趣的,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身高在那雙高跟鞋下還能不能俯視對方。
這不是一個宜室宜家的女人,景珩想。
可后來,這個不宜室宜家的女人嫁給了他,還褪去了一身高傲,變得像他喜歡的那樣,他卻沒辦法和她相敬如賓。
在他們結(jié)婚一年的時候,喻子昭問過他:“你到底還要我怎么樣呢?”是啊,他還要她怎么樣呢,就這樣吧,既然都結(jié)婚了,就好好相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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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子昭沒有哭多久便收拾好了情緒,但眼眶還是泛著紅。
女人的眼淚是珍珠,一個平時不哭的人落了淚,眼淚就變成了珍貴無比的鉆石,會格外的惹人憐惜,喻子昭現(xiàn)在就是這樣。
這是景珩第一次見到喻子昭哭,許是性格使然,她連傷心的表情都是克制的、隱忍的,只安靜地流淚,無聲無息。
心疼在一剎那泛濫的無以復(fù)加。最后,他抱著她上的樓,178的個子,抱在懷里卻輕的沒有感覺似的,她太瘦了。
回到臥室后,喻子昭進了浴室,打開花灑,她沒有立刻脫衣沐浴,而是在鏡子前端詳自己。
鏡中的女人眼角似乎還沾著淚意,看上去柔弱而委屈,喻子昭無聲的笑了一下,然后挑起眼尾,面部表情一下子鋒利起來,“唔,眼淚果然是女人最好的武器。”
喻子昭洗完澡直接裹著浴巾就出去了,因為她上樓來什么都還沒準備呀。
景珩應(yīng)該是在隔壁的房間里洗過了,她出來的時候他正在擦頭發(fā)。
喻子昭有些尷尬地說道:“我忘了拿換洗的衣服。”
景珩的眸色已經(jīng)暗沉下來了,喻子昭皮膚很白,被浴室里的熱汽一蒸,便泛著淡淡的粉,那張過分美麗的臉也顯得柔和了一些,濕漉漉的頭發(fā)披在腦后,露出精致的鎖骨,浴巾堪堪遮住大腿根,兩條又長又直的腿白生生的簡直晃人眼。
景珩打賭,她里面什么都沒有穿。
“過來,我?guī)湍悴令^發(fā)。”景珩聽見自己低沉沙啞的聲音這樣說。
喻子昭咬了咬唇瓣,走過去,坐在了床邊。
景珩坐在她的身后,手里的動作溫柔而憐惜,他先用毛巾將她頭發(fā)上的水吸干了,才打開吹風(fēng),細致地吹。
喻子昭的頭發(fā)又順又滑,景珩的手指很輕易的就穿過了她的發(fā)間,時不時還碰到她的耳朵,然后帶過一陣溫?zé)岬娘L(fēng)。
那不輕易間的觸碰讓喻子昭微微紅了臉,頭發(fā)已經(jīng)七分干,于是她轉(zhuǎn)過頭說道:“謝謝,已經(jīng)可以了。”。
夫妻間最不需要說的就是“謝謝”二字,因為他們是最親近的人啊。
不過是擦頭發(fā)這種小事,都能讓對面的女人拘謹害羞,景珩心里有點點難受,喻子昭那么高傲的女人,在他面前真的太卑微了。
快兩年了,已經(jīng)夠了。
景珩將吹風(fēng)關(guān)掉,放在床頭的柜子上,然后雙手扳過喻子昭的肩膀,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認真,漆黑如墨的眸子仿佛能將人吸進去,“喻子昭,從今以后,我們好好相處。”
喻子昭回視著他,同樣認真地點點頭,但是他的目光太強烈,她有些承受不住,于是別開頭。
景珩閉了一下眼,掩去眼中那一瞬間迸發(fā)的璀璨精光,然后傾身吻上喻子昭的唇。
喻子昭閉著眼,那一瞬間幾乎落淚。
窗外,月亮正緩緩升起,夜還很長。
最后的最后,景珩想,他以前是腦子進了水了才天天十二點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