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珩帶喻子昭去的那家中醫館在郊區,開了近兩個小時的車才到,喻子昭期間在車上睡著了。
“喻子昭,醒醒,下車了。”景珩將蓋在她身上的西裝外套拿下來,叫醒她。
喻子昭聲音還有點迷蒙:“到了么?”
“沒有,還要走一小段路。”
下了車,喻子昭跟著景珩走進一條小巷子,七拐八拐的,走了有那么遠。
喻子昭心道:這也太偏了吧,問:“你確定不是什么江湖野郎中?”
景珩清冷的眸子睨了她一眼,拉著她向前走的步子不停,“你知不知道有一個詞叫大隱隱于市?要吳老看病至少要預約半年。”
“那你今天直接拉著我來了?”好吧,高手一般在民間。
“因為我有關系。”
喻子昭還想說什么,卻是已經到了,所以閉了嘴沒有再說。
這是一座老式的院落,大門是漆了紅漆的木門,門縫兩邊是口銜門環的椒圖,用以鎮守門戶,因外形像獅,多被現代人誤認為獅子。
可以看出,屋主是個很注重傳統文化的人,喻子昭在心里收回剛才說人家是江湖野郎中的話。
景珩上前扣門,“當當當”,剛好三下,然后他退后和喻子昭一起站在門口等。
沒多久,門開了,開門的人是個約莫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穿著水清色的旗袍,看上去像是從江南水鄉的畫里走出來的人兒。
那畫一般的人兒說話語氣也是吳儂軟語的:“景哥哥,你來啦,爺爺在里面等你。”
“景哥哥”這個詞一出來,喻子昭頓了一下,下意識的用目光掃了景珩一眼。
“嗯。”景珩只應了一聲并不多說,神色如常。
但畫里走出來的人兒明顯對喻子昭很感興趣,“你是景哥哥的妻子嗎?”聲音清透溫軟。
喻子昭做了個吞津的動作,潤滑了一下嗓子,好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也軟一些:“是的。”
“你真好看。”
畫人兒的語氣很真誠,配上她好聽的嗓音,喻子昭很受用,“你也很美麗。”
短暫的交談結束,正屋里,一個身穿藏青色唐服的老人正一臉和藹的望向他們。
“景珩來啦,還帶了媳婦?剛好我這茶也煮好了,過來嘗嘗。”老人親切地說到。
倒不像是來看病,而是來拜訪老人的。
三人悠然落座。
端起茶杯,先放在鼻端輕嗅,然后輕輕地抿一口,什么叫真正的清新雅致,唇齒留香,這就是了,跟這比起來,喻子昭之前在辦公室泡的那個簡直是埋沒了好茶。
“好茶。”喻子昭放下茶杯,說道。
吳老饒有興味的看了她一眼,問:“哦?景珩的媳婦也懂茶?”
景珩的媳婦……這家人喊人怎么都那么那啥呢。
忽略這個不適應的稱呼,喻子昭一笑,回道:“‘院外風荷西子笑,明前龍井女兒紅’,說的就是明前龍井。龍井茶一般在清明節前后采摘,在清明節前采制的龍井是為明前,數量稀少,極為珍貴。此茶形狀扁平挺直,大小長短勻齊,狀若蘭花瓣,其色澤嫩綠,鮮艷有光,香氣清高鮮爽,滋味甘甜”,說到這,喻子昭看向吳老:“此茶乃是產自浙江杭州的正宗西湖龍井,是也不是?”
吳老放下茶杯,呵呵笑道:“不愧是景珩的媳婦,有點見識,這確實是西湖龍井,還是景珩的媽媽上次帶來的。”
原來關系在這啊,喻子昭謙虛道:“不過也是愛茶罷了,您煮茶的手藝很好。”不過有見識和是景珩的媳婦有關系嗎?喻子昭覺得老人的思想確實是和年輕人不一樣。
景珩沒有說話,但是舒展的眉梢顯露出他的好心情。
喝完了茶就該做正事了,她可沒忘記自己是來看病的。
畫人兒姿態優雅地收拾著茶具,吳老開口了:“無事不登三寶殿,景珩這次來我這里不會就是來和我這個老頭子喝茶下棋吧?”
“確實是有事要麻煩吳老,子昭她有痛經的毛病,過來想讓您看一下。”景珩答道。
吳老摸了摸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看了看喻子昭,對著景珩說道:“你媽媽有痛經的毛病,媳婦也有痛經的毛病,果然是一家人。”
“母親的痛經和頭痛都是您給調養好的,她一直念叨著您的好,說是改天來看你。”
“你媽媽那個人,每次來看我都要帶一大堆東西,搞得老頭子我都不好意思了。”
喻子昭默了一下,他們今天是空手來的……
景珩果然也意識到了,“那是應該的,倒是我們今天失禮了。”
“哈哈,講那么多規矩干什么,我可是從小看著你長大的。”吳老爽朗一笑。
畫人兒已經收拾好了茶具退出去了,吳老也站起了身,說道:“景珩和他媳婦,難得來一趟,中午就在這吃吧,我去給雨濛他奶奶講一聲。”
二人當然恭敬不如從命。
吳雨濛和吳老都出去了,屋子里就只剩下喻子昭和景珩。
在這短暫的過程中,喻子昭從景珩簡短的話語中了解了一下情況。
原來這吳老是景珩媽媽的爸爸的好友,因為景珩媽媽年輕時也有痛經的毛病,后來步入中年有了頭疼之類的毛病都是在吳老這里治好的,所以景珩把她也帶來了。
那畫中的人兒原來叫吳雨濛,是個高中生,高三了,讀的是私人高中,所以周末了不讀書,到郊區來陪爺爺。
不多時,二人都回來了,可以看出吳老有意把她培養成接班人,因為喻子昭看病的時候,吳雨濛也在一旁坐著。
中醫看病講求“四診”,主要是望、聞、問、切四個步驟。
“望”是觀察病人的發育情況、面色、舌苔、表情等,“聞”是聽病人的說話聲音、咳嗽、喘息,并且嗅出病人的口臭、體臭等氣味。望和聞這兩個步驟,吳老在談話的過程中就已經不著痕跡的完成了,可見確實“功力深厚”。
所以直接進入“問”這一環節。
“痛經多久了?”
“從十五歲第一次來時就有。”
“經期時間一般多長?”
“大約一個星期,有時候碰上陰冷天氣著了涼,時間會長一些。”
“有血塊嗎?經期是否經常推后?”
“有,一般推后兩三天,期間下腹墜脹,小腹冷痛,但揉一揉會好很多。”
“是不是還伴隨四肢發涼、腰背酸疼等癥狀?”
喻子昭點點頭:“是的,那幾天會比平時要畏寒怕冷一些。”當著景珩和吳雨濛說起這些的時候,喻子昭沒有一絲不好意思,畢竟是看病,無需糾結。
吳老贊賞地看著喻子昭,然后說道:“景珩媳婦,把手伸出來,我給你把把脈。”
喻子昭依言伸出手腕,放在干凈的白布上。
吳老好一會,放下手,說道:“沒什么大問題,是女子容易有的宮寒,不過你這是輕度癥狀,無需過度擔心。中西講求從病位、病因、病原三個方面來治療宮寒痛經。
從病位來講:活血化瘀,清除子宮內因寒氣而形成的瘀血,通則不痛;
從病因治療:暖宮止痛,用藥直接溫暖子宮,祛除子宮內的寒氣,阻止病邪干擾;
從病源根除:溫陽補腎,把病源治好了,身體抗寒能力強,可防止寒氣入侵子宮,不再反復發作。
我給你開幾副中藥,回去按時熬著喝,平時也要注意飲食,生冷食物不要碰,切忌受寒,同時身心保持愉悅也很重要。”
“我知道了,謝謝吳老。”果然是宮寒,不過喻子昭還是記在了心里,畢竟身體是自己的。
接著吳老又說了一些生活中的注意事項。
見一旁的景珩也聽得認真,吳老心思一動,說道:“民間有個說法,說是女人生了孩子痛經就好了,也不是不無道理,西醫中有子宮內膜異位證這一說法,女人懷胎十月,生下孩子后,矯正了宮位,痛經自然就好了。”
吳老覺得自己說的挺有道理,又接著勸道:“現在的年輕人啊,都不想那么早生孩子,結果生的越晚風險越大,你和景珩年齡也合適,干脆生個孩子,說不定就好了。”
說完才注意到臉色不是很好的景珩,以為他是還不想這么早要孩子,別人的事,他提一兩句就行,于是擺擺手,向門口走去:“年輕人的思想,我們這些老人跟不上嘍,我去看看雨濛奶奶飯做的怎么樣了,你們在這里坐會。”
“爺爺,等等,我跟你一起。”吳雨濛也跟著出去了。
景珩的臉沒有徹底沉下來,不過眉目間隱約可見情緒不悅,眼神冰冷。
喻子昭正襟危坐,誰都沒有說話。
他們之間有過一個不存在的孩子,喻子昭騙他的。
古色古香的房屋內,安靜的沉悶。
這種沉悶一直維持到午飯時間,見飯好了,喻子昭上去幫著端菜盛飯,離開了這個沉悶的空間。
午飯是在隔壁的飯廳里吃的,雨濛奶奶做的都是些家常菜,素炒青菜、酸辣土豆絲、蒜泥茄子、紅燒肉、梅菜扣肉等等做了很多。
菜很香,喻子昭卻沒什么胃口。
雨濛奶奶見了,就給她碗里夾菜,勸道:“景珩媳婦,多吃點,你看看你太瘦啦,這女人太瘦了,生孩子可是要遭罪的。”
“謝謝奶奶,我自己來就好。”喻子昭面帶笑容的謝過,心里卻在嘆氣,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就是就是,喻姐姐,你多吃點,爺爺奶奶老說我瘦,我看你比我還瘦。”單純的吳雨濛也在一旁補充道。
喻子昭只能笑笑,然后將碗里的菜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