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又是一個飄雨的無月的中秋。
去年的中秋無月,今年的中秋依舊。
月兒躲在烏云的身后,低低地啜泣,眼淚橫天飄灑,飄過了一個又一個月城的中秋。
音控師張遠和小靜,在昨天辭職了,說是要帶小靜回老家過中秋節。
湘瀟藏在紅沙發里的散文集,也突然不見了。
“我這移民到西昌,過了快十個中秋了,竟然連一次月亮的影子,也沒能在中秋時看到。不知道今年能不能看到……很想。”在廣寒亭的冷飲攤上,湘瀟滿懷遺憾,然而又滿懷希望地對冼銳說。
“今年一定能的。”冼銳告訴她說。
“你知天命呀。”湘瀟佯裝不解其意。
冼銳看著湘瀟,笑著說:“這倒不是。因為往年的中秋,你的身邊沒有我。今年的中秋,你的身邊有了我呀。”
“但愿如此吧。”湘瀟淺笑。
明天,誰又能未卜先知呢?
未必天下有情人都能成眷屬,但愿而已。
“什么但愿如此?本來就如此。”冼銳糾正她說,此情此景,應是綿綿無絕期的。
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晚上七點,火鍋店里沒有一個客人,湘瀟正坐在紅沙發上,邊剪指甲邊想心事。
忽然云從外面,一陣風似地跑了進來,邊跑邊興奮地叫道:“湘瀟,電話!是冼銳從成都打來的。”
身上還披著迎賓綬帶,金黃的絲線被風卷起。
剛才還在苦苦思念,癡癡等待,等到到了現實的到來,湘瀟卻不敢相信了。
總以為是耳朵出了毛病,總以為那是一種因思念極致,而產生的幻覺。
“成都?”她不可思議地問,眉頭皺成一團,定在沙發上,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你快點呀。再不快點,門市上的老板就掛了。”云急得在她跟前狠狠地跺了兩腳。
湘瀟這才忽然間猛醒,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拔腿向門市上跑去。
這時她才發覺,原來自己的心,一直跳得很快。
湘瀟跑到門市上,一把抓起電話,對著話筒說:“喂……”
“喂,是湘瀟嗎?”話筒那邊所傳來的,果然是冼銳那柔情似水的聲音,如磁石輕擊在鐵塊上一般。
“嗯,我是。”湘瀟點頭應道,忽然間找不到話說了,只是覺得眼圈兒有些微微地發熱,直接灼到了她的心底。
“我是冼銳呀。”話筒那邊的聲音變得有些急躁,但是馬上就柔和了下去,輕輕地問:“中秋過得好嗎?”
“還好。”湘瀟欺騙了自己,淡淡地說,淚水卻已開始在眼眶中涌動涌動。她好不容易穩住了自己,然后問:“你呢?”
冼銳沒有回答,只是告訴湘瀟說:“我今天坐331,明天中午到。”
聲音漸漸由柔和,轉成平和。
“你是來西昌嗎?”湘瀟覺得自己不應該問這一句,但是還是情不自禁地問了。不是用口,而是用心。
“嗯。你的信我收到了。”話筒那邊的聲音很高興,很激動。
想到無數日的相思,無數日的期盼,終于有了一種結果,湘瀟的心中既苦澀又甜蜜。
淚水從她的臉龐上悄悄地滑落,直奔雙頰而來。
話筒那邊的聲音告訴她說:“我該檢票進站了。湘瀟,我正一步一步地:向你走近。”又叮囑她說:“明天你別出去啊,你等著我。”
最后欣喜地說:“再見,我們明天見。”
話筒里果然傳出了他的笑聲。
“明天見。”湘瀟也笑了。
她對明天,充滿了希望和向往,眼中也沒有了淚,雙眸含著亮。
湘瀟放下電話,回了火鍋廳。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打電話,講得不好。
但是,下次'她會講好的。她想。
云見湘瀟回來,吸著煙,高興地問她:“都說些什么了?”
湘瀟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然后對云說:“先問我中秋過得好不好,然后讓我代他向你問好,謝謝你替他照顧我。最后告訴我說,他明天中午來西昌。”
她撒了謊,不過是極其善意,極其友好的,云關心她一場,是應該的。
此時,他已經占滿了他的心了,哪里還能夠顧及到旁人?
云聽了,高興極了,再次肯定了自己的判斷力,她對湘瀟說:“我說他要來嘛,他對你絕對真心。他一個在外面跑的人,能夠這樣對你,真的很不容易,真的很難的。湘瀟,你也是個好女孩,你一定要好好地對他喲。”
湘瀟也知這份感情來之不易,這種不易來自于空間與家庭。
她重重地點了點頭。
“你去接他嗎?”
“不去,他讓我等了這么久,讓他自己來。”湘瀟偏說。
他讓她在這里等他,她便只在這里等他,而絕不熱情非凡地去做另外一件事。
除非,別后沒幾天他便來了。
除非,他一直跟她有著聯系。
那不是她的風格,而是云的風格。
云為湘瀟感到高興,她的真心終于有了一個好的回報。
但與此同時,她又不禁想起了自己:湘瀟的眼鏡要來了,可自己的呢?
“云,你在想什么?”湘瀟問她。
云笑笑,搖著頭說:“湘瀟,說來奇怪,我喜歡戴眼鏡的人,我覺得戴眼鏡的人不會太魯莽。”
因為自己沒有機會讀書,而對知識充滿著向往吧。
湘瀟一聽,馬上反駁她說:“那可不一定,從邛海回來的那天晚上,冼銳在樓上沖了涼水澡,然后趴在欄桿上大叫我的名字。還是挺嚇人的。”
話剛說完,便覺得有些錯了:那天晚上,分明是自己惹他不悅。
其實大多數時候,他還是溫和,愛笑,寡言,柔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