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里。
明鳳翎被單獨關押,他進來的時候穿的是貴妃服,但一進牢室便脫了錦繡外袍,解開發飾,扔掉女鞋,只著單薄的白色單衣、光著腳,任憑牢中冷凍。
負責看守的御前侍衛只聽聞明貴妃明艷動人,卻從未親眼見過,如今得見,只覺得傳言遠比不上眼前所見,明貴妃其人如雪地盛開的紅蓮,美艷不可方物,而且是那種極其霸道的美,像是天地的艷色都盡歸在她身上,一舉一動,哪怕狼狽至此,也動人心魄。
明鳳翎眼眸看著窗外的明月,背對著侍衛,淡淡道:“你們的眼睛是不想留了?”
侍衛一個激靈,連忙定身收回目光,不敢再有任何造次的念想。
天牢以明鳳翎的牢房所在為中心,清掉了周圍的人,沒多久,蒼云帝單獨走進來,讓所有看守的人也退下。
蒼云帝一看明鳳翎的裝扮,就想起了當年第二次見他時的樣子,白衣明艷的少年從門外走進來,臉上帶著朝氣純凈的笑容,一雙眼睛清澈干凈,見人都帶著溫和的笑,總給人信賴親切的感覺。
蒼云帝思緒收回,再看明鳳翎在寒冷中受凍的身體,不由得再度心軟,“朕可以不賜你死罪,但你也不能再留在宮中。朕會讓人在宮外置一處宅子,你去那里住吧。”
明鳳翎目光冰冷地看著蒼云帝,“那與在宮中有何差別?”
“住口!朕對你,對明家都是仁至義盡,你卻受人指使想殺朕,朕問你,你心里可有半點念及朕對你的多年照拂?”
明鳳翎聽著這話,笑了起來,他的笑聲空洞嘲諷,似乎蒼云帝說的是什么天大的笑話般。
蒼云帝沉怒道:“只要你認錯,朕就讓人將你送出宮,免你一條死罪。”
“你以為我怕死嗎?”明鳳翎好笑,“我早就想死了,在進宮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死了。”
“大膽!”
“那時我年少無知,一心與人為善,心中所想只有報國,可你看看,我落了個什么下場?”
明鳳翎至今都無法面對入宮那天的日子,大哥跟他說皇上要見他,同他在宮中談論兵法,他開心地入宮,再醒來,已然置身地獄。
明鳳翎目光冰冷,恨意十足地看著蒼云帝,“軒轅曄,我明鳳翎活著的每一日,都恨不得親手殺你。”
“朕知道,可你顧慮明家、顧及純樂,絕不會如此沖動,是不是太子挑唆你的?還有之前那次,是不是太子包庇,明修遠合謀,讓你來害朕?”
“軒轅曄,你真可悲,他可是你兒子,你卻戒備他至此。”明鳳翎光著腳,走到蒼云帝面前,“讓我見大哥,見完他皇上想知道什么,我自然會悉數告知。”
“你想做什么?”
“我累了,這么多年,我真的非常累。讓我最后見一眼大哥,還有修遠,我會讓皇上知道一切的。”
蒼云帝看著背對著他坐下,身形單薄的明鳳翎,點頭道:“好,如果你再敢欺瞞朕,朕就從明修遠開始殺起,直到你松口為止!”
明鳳翎沉默以對。
蒼云帝甩袖離開。
穆王府,書房。
軒轅辰看著坐在對面的蕭瑾軒,神情緩和了不少,但又急迫開口道:“現在明鳳翎已經被抓,我也將太子和太子妃參與其中的事告訴父皇,接下來該怎么辦?”
“等。”
“等什么?”
蕭瑾軒淺笑地看向軒轅辰,“五皇子,你該學會一件事,忍耐、等待。不是每件事,你都一定要推波助瀾出結果的,眼下這件事,你該做的事已經做完了,剩下的是皇上的事。”
“什么意思?”軒轅辰皺眉,這跟皇后還有蘇國丈往常跟他說的逼到絕路的做法不同。
蕭瑾軒道:“你現在只要不犯錯,就已經勝過太子,至于廢太子,是軒轅曄的事,不是你。”
軒轅辰愕然,后知后覺道:“你是說,讓我坐等父皇和太子的交斗?”
“不錯。”
軒轅辰琢磨著蕭瑾軒的意思,越想越覺得豁然開朗,“不錯,本王的目的是皇位,不是廢太子,廢太子是父皇的事。”
“王爺總算是明白了。所以這件事,王爺做到此就夠了,剩下的是皇上的事。太子神機妙算也好,手段高明也罷,都讓他去對付皇上,王爺只需要躲在皇上身后,自然就可得到想要的。”
軒轅辰心中有些說不出的洶涌澎湃,這是他以前從未想過的策略,“瑾軒,你這番話真是令本王醍醐灌頂啊!”
“王爺趁此好好重新積蓄力量,改變皇上和朝野對王爺的看法吧。”蕭瑾軒淺笑叮囑,“不過有時候忍耐比進取更難,王爺切記,不要沖動。”
“你放心,本王現在什么都不做。對,本王也會讓母后和蘇國丈也什么都不要做。”
“那就好。王爺只需要記住,你要的是皇位,不是對付太子。”蕭瑾軒道,“為免王爺沖動,我會派一人到王爺身份協助。”
“是誰?”
蕭瑾軒道:“她出現的時候,王爺自然會知道的。”
“好。”軒轅辰笑著道,“你放心,等本王登上皇位,本王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蕭瑾軒心中嘲諷冷笑,卻并未多說,掩著夜色離開穆王府,但并未回竹屋,而是去了宋清禪所在的承平公主府。
無淚梵音在黑夜中響起,宋清禪神情頓時變得木訥,僵硬地推開房間的門,看向落在院中的蕭瑾軒。
蕭瑾軒走入房中,問宋清禪,“這幾日太子府有何動靜?”
宋清禪面無表情回答道:“明貴妃曾經派人送了酒來太子府,容惜音選了酒送入宮中,此外,太子曾經暗中與明貴妃交談過兩次。”
蕭瑾軒點頭道:“以你的武功,潛入太子府他們很難察覺,繼續監視,有什么消息隨時報告。”
“是。”
蕭瑾軒從懷中拿出一份藥,遞給宋清禪,“你將這個服下。”
“是。”宋清禪拆開藥,在蕭瑾軒面前服下。蕭瑾軒確定他服下藥后,飛身悄然離開公主府。
蕭瑾軒走后片刻,宋清禪的神情動了一下,隨后逐漸鮮活起來,他抬手,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真正的屬于容惜音的面容。
容惜音嘴角微彎,將剛才悄然換掉的藥拿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