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鄴連忙給她倒了一盞茶，烈鳳笑瞇瞇問道：“練習(xí)朱雀心法，有沒有什么收獲？”
    “晚輩最近覺得有點停滯，而且總感覺有點練錯了。”
    “哦？哪方面感覺練錯了？”
    “晚輩感覺水的阻力越來越大，揮劍也越來越吃力，以前一次至少二十五六劍，現(xiàn)在最多只能揮五劍。”
    烈鳳想了想道：“我倒是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不過你未必是練錯。”
    “晚輩不懂大娘的意思！”
    烈鳳嘆了口氣，“朱雀心法是我先祖裴行儼開創(chuàng)的武藝，裴行儼是沙場猛將，他的武藝原本是剛猛路線，剛猛有余而細(xì)膩不足。
    為了克服武藝中粗糙松散的缺陷，先祖的師父紫陽真人便替他量身打造了朱雀心法，它的作用是去除剛猛的棱角，把粗糙松散部分打磨得細(xì)密精致，表現(xiàn)出來就是控制和精準(zhǔn)。
    而裴氏子孫卻缺乏先祖的剛猛，練出來的武藝變得細(xì)膩有余而剛猛不足......”
    李鄴剛要插口，卻見烈鳳沉浸在對往事的追憶之中，便將到嘴邊的疑問又咽了回去。”
    烈鳳還在緩緩而言，充滿了對往事的追憶。
    “我是一個女人，我把精巧細(xì)密發(fā)揮到極致，卻遠(yuǎn)遠(yuǎn)離開了剛猛，使朱雀心法走上了另一條路子。
    裴旻也深受我的影響，追求精密極致，使他成為大唐最高明的劍客，但他卻成不了天下猛將。
    在裴旻二十余歲時我終于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我們都遠(yuǎn)離了先祖裴行儼的武學(xué)線路，但已經(jīng)晚了。
    裴旻便在你的身上彌補，從你一出生就開始培養(yǎng)你的筋骨和力量，不過在朱雀心法的訓(xùn)練上他還是延續(xù)了我的方法，偏重于精準(zhǔn)綿密，細(xì)水長流，而沒有先祖裴行儼的剛猛強勁。”
    烈鳳長長嘆了口氣：“說這么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大娘的意思是，我可能會重新走回先祖裴行儼的武道？”
    烈鳳點點頭，“我無法指點你，但先祖曾留下一句話，朱雀心法是拿著千斤之針繡花，你去好好體會這句話吧！飛龍說你非凡人，很有可能機緣會在你身上出現(xiàn)。”
    李鄴躬身道：“晚輩明白了!”
    烈鳳看了他一眼，又淡淡笑道：“你今天是為救父而來吧！”
    “是！”
    “你父親的情況確實非常兇險，我剛剛得到消息，他的妻子宇文螺和兒子李淮向大理寺提供證詞，說你父親極為迷戀幻術(shù)。”
    李鄴心中如墜重鉛，最擔(dān)心的事情果然來了.
    “大娘有辦法嗎？”
    烈鳳看了他片刻道：“伱隨我來，我?guī)闳ヒ婏w龍!”
    ........
    在大角貫的側(cè)面有一座觀天閣，高二十丈，是大明宮最高建筑之一，用于夜觀星象，這是天子李隆基專門為飛龍真人修建。
    烈鳳帶著李鄴來到觀天閣的院子里，烈鳳低聲道：“這里是我?guī)熜值男薜乐兀灰阏\心存在，他會體會到的！”
    兩人來到觀天閣旁邊的木屋前，烈鳳示意他在屋檐下坐下，她自己走進了木屋。
    李鄴盤腿而坐，裴旻說飛龍近乎窺天道，李鄴就一直想拜訪他，問一問自己的靈魂轉(zhuǎn)世，是否還能回去?
    史敬忠只是一個騙子，到處招搖撞騙，而飛龍才是真正的高人，絕不輕易泄露天機。
    烈鳳出來了，她表情有些悲傷，她盤腿坐在李鄴身邊，低聲道：“我?guī)熜謺r日不多了！”
    李鄴一驚，連忙道：“能否...能否讓晚輩見他一下，晚輩有很多話想問他。”
    “他知道你想問什么，但現(xiàn)在不是時候，他說冥冥中自有天意，最后他一定會見你一面，很快了。”
    李鄴沉默了，他幾乎可以肯定飛龍知道自己的秘密。
    “說說你父親的事情吧！”
    李鄴點點頭，父親的事情這會兒在他心中忽然變得不那么重要了。
    “唯一能救你父親的人就是貴妃娘娘，她明天上午會來這里問道，你正好今天來了，師兄說，這就是天意，冥冥中已注定。”
    烈鳳緩緩又道：“我?guī)熜挚梢詭湍悖幸粋€條件！”
    “請說！”
    烈鳳搖了搖頭，“他沒告訴我，他只要你答應(yīng)。”
    “我答應(yīng)！”李鄴毫不猶豫道。
    “我們走吧！”
    烈鳳站起身，笑道：“還真被我?guī)熜终f中了!”
    .........
    次日上午，戶部庫房失火案的案情急轉(zhuǎn)直下，李岱的妻子宇文螺和兒子李淮向大理寺舉證，指控李岱極其迷戀幻術(shù)，和長安很多方士往來慎密，還有一份李氏族人的舉報信也證明了這一點。
    有了最有力的人證，加上在李岱桌下發(fā)現(xiàn)的物證，以及失火現(xiàn)場出現(xiàn)的幻術(shù)火龍，李岱的案情幾乎是鐵板釘釘。
    連王珙也無法替李岱掩蓋，只得盡量在措辭方面和緩，不連累相國李林甫，但李岱丟官問罪是板上釘釘之事了。
    官房內(nèi)，李林甫神情沮喪，內(nèi)心已漸漸絕望，雖然孫子說他可以去找烈鳳幫忙，但李林甫此時也不指望烈鳳能改變結(jié)果。
    他現(xiàn)在只希望兒子的案情不要和楊慎矜的案子連在一起，更不希望案情連累到自己。
    這時，一名宦官在門口道：“李相國，圣上宣召！”
    李林甫暗暗嘆口氣，只得硬著頭皮前往御書房。
    片刻，李林甫被領(lǐng)進御書房，只見天子李隆基負(fù)手站著窗前，似乎在沉思著什么？
    “老臣參見陛下！”
    李隆基嘆息一聲問道：“李相國，你說楊慎矜怎么處置？”
    李林甫暗暗吃了一驚，他反應(yīng)極快，連忙道：“楊慎矜身為朝廷高官，迷戀巫術(shù)，舉止荒誕，有失官德體統(tǒng)，微臣建議將他貶黜廣州為市舶使。”
    李林甫不虧是李隆基最信賴的相國，他實在把李隆基的心思摸透了，李隆基想殺楊慎矜，但又有點惜才，尤其楊慎矜善于理財，是難得的人才。
    李隆基有點猶豫不決，李林甫這個建議就恰到好處，貶黜嶺南，想殺楊慎矜就太容易了，隨便一個染上瘴氣，水土不服病亡。
    如果想要用其才，那么在廣州任市舶使，又能充分發(fā)揮其理財?shù)淖饔谩?br/>     這個方案很好，讓李隆基很滿意，李隆基點了點頭，“就依相國的方案處理！”
    “相國覺得殿中少監(jiān)楊铦出任戶部侍郎如何？”李隆基又問道。
    李林甫心念一動，這必然是虢國夫人的建議，楊國忠父子在馬球任命上的欺騙引發(fā)虢國夫人不滿的結(jié)果。
    自己孫子的二桃殺三士之計果然成功了，楊國忠被冷卻，變成蠢笨如豬的楊铦上位，不僅此人更容易對付，更重要是成功挑起了楊家內(nèi)斗。
    李林甫連忙躬身道：“微臣堅決支持陛下的任命！”
    李隆基擺擺手道：“你不用這樣討好朕，朕要聽你說實話！”
    “回稟陛下，楊铦其人有優(yōu)點也有弱點，他最大的弱點就是經(jīng)驗不足，但他最大的優(yōu)點是謙虛，知道自己不足，愿意聽取別人的意見，這一點他比楊慎矜強，有他為戶部侍郎，他會更好地貫徹陛下的意圖，也會更好地執(zhí)行政事堂的決議，所以微臣比較支持他。”
    李林甫說得也比較含蓄，其實就是指楊铦無能，自己沒有能力，那就只能接受天子或者政事堂的安排。
    李隆基明白了李林甫的意思，這個話題點到為止，就不用再說下去了。
    李隆基岔開了話題，他看了李林甫一眼又問道：“昨天宇文靖來拜訪相國了？”
    李林甫苦笑道：“宇文靖昨天是來為女兒離婚，態(tài)度很堅決，扔下婚書就走了，今天一早又把財禮退回來，他女兒的嫁妝也已拿走，按照鮮卑傳統(tǒng)，這門婚姻就算結(jié)束了。”
    “你孫子呢？”
    李林甫搖搖頭，“他也被帶走了，宇文靖視他為己孫，估計會改姓宇文吧！隨便他，老臣不留。”
    “難怪他們?nèi)绱私^情！”
    戶部庫房失火案的真相李隆基心知肚明，不過既然他決定暫時不動李林甫，那么在敲打了李林甫后，他還是會適當(dāng)安撫一下李林甫，軟硬兼施方是馭臣之道。
    “朕讓高力士調(diào)查了李岱，官德甚好，勤于公務(wù)，從無懈怠，能夠十年獲得上上考評也不容易。
    這次讓他受了委屈，朕補償他一下，升他為金部郎中，官階同升。”
    李林甫激動得眼淚都要出來了，他跪下哽咽道：“陛下寬厚仁德，微臣無以為報，唯肝腦涂地以報陛下！”
    這就是帝王之術(shù)，明明把你折磨得要死，回頭再安撫兩句，便讓你感恩戴德，愿以性命相報。
    從御書房出來，高力士追上來，李林甫停住腳步，問道：“高翁能否泄露一二？”
    高力士見左右無人，低聲道：“是貴妃娘娘給李岱說情了！”
    李林甫恍然，還是烈鳳起作用了。
    高力士又道：“春狩日期日益臨近，相國那邊的籌備也要抓緊了！”
    “高翁請放心，我早已下文到京兆府和武功縣，要求府縣清場，應(yīng)該差不多了，我今天再派人去核實一下。”
    “是需要核實！”
    高力士又微微笑道：“李相國回去好好休息吧！幸虧你生了一個好孫子，居然能請動飛龍，出人意料啊！”
    李林甫半晌說不出話來，原以為是烈鳳幫忙，沒想到竟然請動了地位更高的飛龍真人，據(jù)說他已經(jīng)修了閉口禪，鄴兒是怎么辦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