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安,你站在曾祖父的書房外面干什么?”</br> 書房外。</br> 一只小手搭在了安安的肩上,讓他驟然回過神來。</br> 他回過頭,只見厲修齊正擔心的看著自己,并小小聲的說:“曾祖父不喜歡有人偷聽他講話,你快跟我來。”</br> “……哦。”安安呆呆的被厲修齊拉離了書房,直到來到一個無人的角落。</br> 兩人站定后,厲修齊見安安呆呆的,不禁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懷安,你在發什么呆啊?是不是曾祖父在書房里說了些什么?”</br> 安安咬了咬下唇,干澀道:“他……我……”</br> “到底發生什么事了?”厲修齊著急的詢問道。</br> 安安眼神虛晃了下后,道:“他說……要給我媽咪主持婚禮。”</br> “什么?”厲修齊第一反應是驚訝,接著是驚喜:“這么說,大伯父和大伯母很快就要復婚了?”</br> “我不知道。”安安向后退了一步,靠在了墻上,眉眼低垂間,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真實的情緒:“修齊,我想靜一靜。”</br> 厲修齊理解的看著他,并和他一起貼墻而戰:“那我陪你。”</br> 安安輕輕的“嗯”了聲。</br> 在厲修齊想來,他是在煩惱厲景琛和陸晚晚可能即將復婚的事,但安安真正想的,卻是厲元忠的那番話。</br> 那份拼盡厲元忠和唐瓊一生努力的遺囑,那份他不為所知的遺囑,分量到底有多重?安安不知道。</br> 但他卻無法不感到震撼與……感動。</br> 因為那是厲元忠和唐瓊積攢了一輩子的財富,他們沒留給自己最愛的孫子,卻留給了他和媽咪……</br> 安安隨即想到厲元忠那句“他們會越來越老,記性越來越差,沒準哪一天,就會忘了這件事”,鼻子忽然一酸。</br> 厲修齊一直默默關注著他的舉動,見他眼尾泛紅,不由手忙腳亂的安慰道——</br> “懷安,你怎么哭了?”</br> “大伯父和大伯母復婚,就這么讓你難受嗎?”</br> “你別難過,他們都是你的親爸媽,他們會對你很好的!”</br> 在厲修齊的一通安慰下,安安終于抬起頭來,一雙眼睛紅紅的:“修齊,我……”</br> 厲修齊輕聲道:“你想說什么,就說吧,我聽著。”</br> “我是不是特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啊?”</br> 厲修齊一怔之下,只見安安用手背擋住眼睛,背過身說:“其實……其實我已經不恨他們了!我知道厲家當年不是故意要拋下我和媽咪的,我都知道!我只是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們,該怎么對他們說,‘我原諒你們了’。”</br> 厲修齊看著安安聳動的肩膀,過了一會兒,才鼓勵道:“不知道該怎么說,那就不要說啊。”</br> 安安抽噎著回過頭來:“……你說什么?”</br> 厲修齊迎上安安濕漉漉的眼睛,微微一笑:“就像我一樣。”</br> “我知道自己嘴笨,不會討人歡心,但我又很想讓身邊的人看到我,喜歡我,所以我就默默去改變自己,去釋放善意,去盡自己的孝道,這樣,他們遲早有一天會看到我,接受我,喜歡我的!”</br> “懷安,你剛才問我,你是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想說,是的。”</br> “大家都那么喜歡你,重視你,就連曾祖父在你面前,也是小心翼翼的,說實話,我從來沒有看見他對誰這樣過,你作為小輩中的小輩,他卻對你這么寬容,簡直叫我無法置信!”</br> 聞言,安安心里更加難受了。</br> 如果修齊知道,厲元忠把所有遺產都留給了他和媽咪,又會是什么感想呢?</br> 他死死抿住了下唇,不敢泄露這個秘密。</br> 因為他怕讓修齊再傷一次心!</br> “但聞仲爺爺告訴過我,誰都沒有資格,勸一個受傷的人去原諒對方,所以,厲家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你和大伯母回心轉意,我當時還在想,這得等到什么去?現在我才發現,聞仲爺爺是對的,你這不就原諒他們了嗎?”</br> 厲修齊的聲音很稚嫩,神態也很天真,他輕輕托住安安的手,高興的說:“歡迎回家,懷安。”</br> 不知何時,安安的心里被種下了一顆名為“厲家”的種子。</br> 經過秋天的蕭瑟,冬天的嚴寒,即將迎來春暖花開的季節。</br> ……</br> 書房內。</br> 厲景琛正打開房門,看著空無一人走廊,道:“你們剛剛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br> “什么聲音?”陸晚晚剛才的心神,都在厲元忠的話上,故而根本沒有留意外面的動靜。</br> 厲景琛回過頭,對他們道:“剛才走廊外,好像有腳步聲,還很急。”</br> 厲元忠攤了攤手:“我沒聽到。”</br> 陸晚晚同樣說道:“我也沒聽到。”</br> 厲景琛微顰的俊眉,漸漸松開,難道是他聽錯了?</br> 他放松下來,開口說道:“復婚的事,我和晚晚想再等一等。”</br> 厲元忠心急的問:“你們還等什么?”</br> 厲景琛道:“等安安可以接受了,再說。”</br> 陸晚晚微微一笑,表示贊同。</br> “那他要是一直不贊同呢?你們就一直拖著不結婚啊?”厲元忠有些坐不住道:“景琛,你昨晚可是當著我跟你奶奶的面,抱著晚晚回房了,你必須給人家一個交代!”</br> 想起昨晚發生的事,陸晚晚的臉一燙。</br> 厲景琛施施然道:“這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br> 厲元忠這才滿意:“你知道就好!趕緊的吧,只有套牢了,才是自己的。”</br> 厲景琛點點頭后,看了眼時鐘,道:“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們要回去了。”</br> 厲元忠下意識的挽留:“你們要去哪兒?就不能多留會?”</br> 厲景琛道:“陸家。”</br> 厲元忠這才一轉口風,道:“那我送你們。”</br> 三人從書房里出來時,厲修齊正帶著平復了情緒的安安,從角落里走出來。</br> 陸晚晚仿佛心有靈犀般的,看向了安安的方向:“安安?”</br> 安安和厲修齊腳步一頓,掀起眼簾朝他們看來。</br> “媽、媽咪…”安安做賊心虛的叫了聲后,想起自己哭紅的眼,忙低下頭去。</br> 厲修齊默契的上前一步,擋住安安半個身子,開口叫道:“曾祖父,大伯父,大伯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