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父輕笑一聲:“錦鯉就該胖點,圓滾滾的,看上去多有福氣啊。”</br> 厲輕靈又問:“照它們這個吃法,一年要消耗掉多少魚飼料啊?”</br> 林父道:“這我沒有算過,只知道我已經養了它們十年了。”</br> 厲輕靈驚訝的抬起頭來:“十年?它們可以活這么久?”</br> 林父笑呵呵道:“野外的錦鯉,可以活七十年,跟它們一比,我這些只能算是寶寶。”</br> “七十年?那它們豈不是成精了?”厲輕靈似信非信道。</br> 隨著紅木桌上的茶水開始沸騰,屬下道:“老爺,茶煮好了。”</br> 林父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后,對厲輕靈說道:“我這輩子是看不到嘍,你和林岳倒是可以看看它們到底會不會成精。”</br> 提到林岳,厲輕靈的心情又沉了下去。</br> 她右手捧著碟子,左手捏著勺子,背對著林父,對著面前這群呆頭呆腦的錦鯉發起呆來。</br> 她在想,為什么林岳會突然這么反常?</br> 這不合理啊。</br> 直到林父的聲音再度響起:“過來喝口茶,暖暖身子吧。”</br> 厲輕靈回過神來,放下喂空了的飼料碗,起身道:“好的,爸。”</br> 茶盤上就兩杯茶,其中一杯已經在林父手里了,厲輕靈在端起另外一杯后,淺啜了口,立刻皺起眉來問:“爸,這是什么茶啊?味道這么特別。”</br> 林父喝了一口,道:“這是安神茶,能靜心。”</br> “是嗎?可它好苦啊!”厲輕靈忍不住砸了咂舌。</br> 林父平心靜氣道:“等這陣苦味過了,就好了。”</br> 厲輕靈一愣之下,只見林父放下茶杯,攏了攏身上的外衣,道:“好了,你喝吧,我先進去休息了。”</br> “好的,爸。”厲輕靈應了聲。</br> 林父起身后,道:“對了,別忘了把魚都喂一喂,爸知道你不是喜歡半途而廢的孩子。”</br> 厲輕靈總覺得他這話帶著深意,不由鄭重的點了點頭:“我會的,爸。”</br> “嗯。”林父笑了笑后,轉身進屋了。</br> 厲輕靈坐在椅子上,手里端著安心茶,目光落在錦鯉上,想的都是——</br> 我喂到哪一條了?</br> ……</br> 一個小時后——</br> “砰”的一聲,林岳的房門忽然被打開。</br> 他掀眸一看,見是厲輕靈回來了,臉上冷若冰霜。</br> 而且一進門,就直直往衣柜前走去。</br> 林岳的表情微不可見地一僵后,硬邦邦的問道:“你…要回娘家?”</br> 厲輕靈不言不語的打開衣柜,從里面拿出了一件灰色翻領風衣。</br> 林岳一眼就認出,那是她最近常穿的一件大衣,他的神情出現了一瞬間的慌亂,但又很快泯滅于無形。</br> 厲輕靈找出這件風衣后,立刻穿了起來,她穿的很快,透出股迫不及待。</br> 林岳沉著臉,看著妻子的一舉一動,卻始終沒有挽留。</br> 等到厲輕靈把裹在風衣下的長發一勾,重新披散在肩頭時,林岳才問:“你就帶一件外套回去?”</br> 厲輕靈終于回頭,看了他一眼:“誰說我要回去了?”</br> “你不回去?”林岳的聲調揚了下后,又降了下去:“為什么不回去?”</br> 厲輕靈來到他的床前,雙手環胸,笑盈盈的看著他道:“因為我想通了。”</br> 林岳的眉心微微一跳:“你想通什么了?”</br> 厲輕靈輕飄飄道:“我想通了,你是故意要趕我走的。”</br> “我是在趕你走,因為你對我沒有信心,你認為我無法保護你,這沒錯。”林岳無情的強調道。</br> 下一秒,厲輕靈忽然兩手一合,捧住了林岳的臉,低下頭,和他四目相對道:“不對,你是因為發現我哭了,所以你害怕自己保護不了我,所以才想把我趕回大哥的身邊,尋求他保護的!”</br> 林岳的呼吸微不可見地一窒后,企圖拿開她的手:“你未免把事情想得太復雜了!”</br> 厲輕靈卻緊緊地捧著他的臉,道:“是你把我想得太脆弱了,林岳。”</br> 林岳說不過她,干脆冷聲:“松手!”</br> “我就不松,死也不松,有本事,你咬我啊!”厲輕靈耍起了賴皮。</br> 林岳當然不會幼稚的去咬她,兩人就這么僵持著。</br> 終于,林岳繃不住了:“你到底怎么樣才肯回去?”</br> 語氣中,再也不復剛才的冷冽,相反還透著淡淡的無奈。</br> 厲輕靈目不轉睛的看著他,道:“我剛才也真是被你氣糊涂了,差點就中了你的計,還好我在走廊里遇到了爸。”</br> “爸?”林岳輕怔了下。</br> 厲輕靈道:“放心,我沒有跟爸告你的狀,他身體不好,我不想氣他。”</br> 林岳神情一松。</br> 厲輕靈話鋒一轉:“不過他老人家好像看出我有心事,所以帶我去了后花園喂魚、喝茶,你知道嗎,爸說,錦鯉可以活七十年,可惜他這輩子是等不到了,但我跟你卻可以。”</br> 林岳眸光微動。</br> 厲輕靈接著說道:“我聽到爸這話時,才猛然意識到,我跟你之間還有那么漫長的歲月要一起攜手度過,眼前這一點小困難,又算得了什么呢?</br> 還有,爸的安心茶苦歸苦,但卻回味無窮,我現在喉嚨里甘甜甘甜的,一點都不覺得苦了。”</br> 林岳聽后,嘆了口氣。</br> 沒想到,破壞他計劃的人,會是他爸!</br> 這樣一來,輕靈還怎么可能離開?</br> 厲輕靈見林岳整個人的氣勢都收斂了,不禁得意洋洋道:“如何?你的心思是不是都被我給猜中了?你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要我走!”</br> 林岳被她逼問的沒有辦法,只能閉上眼睛,“嗯”了聲。</br> 厲輕靈眼睛一紅,啞聲命令道:“林岳!你給我睜開眼睛,看著我!”</br> 林岳睜開眼睛后,復雜的看向她。</br> 厲輕靈雙手往下,攢住了他的衣領,發泄道:“你憑什么自以為是的趕我走啊?還說了那么多傷人的話!</br> 你知不知道……我從你受傷之后,就有多擔心?擔心你!擔心我大哥大嫂!還有擔心旭陽!獨獨……沒有擔心過我自己!因為我愛你們,甚至多過愛我自己!”</br> “對不起……”林岳看著她眼中的淚水,心口抽搐般的疼了起來。</br> “我躲起來哭一哭又怎么了?我哭完了,不就好了?你還不讓我哭,難道要我活活憋死嗎?”厲輕靈氣狠了,干脆掄起拳頭,往林岳身上砸去!</br> 林岳悶不吭聲,悉數接受。</br> 不知何時,厲輕靈整個人伏在林岳的胸口,紅著眼睛,惡狠狠的威脅道:“不許再動趕我走的念頭了!不然我就真的不管你,一走了之!等你死后,我立馬改嫁,在你的墳墓前和我的第二任丈夫接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