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的莊靜,下意識道:“旭陽,你不要著急……醫生說,你的腿還需要靜養一段時間。”</br> “還養?這都養了多久了?再待在這,我就要瘋了!”厲旭陽暴躁的吼道。</br> 直面青年怒火的莊靜,眼底浮現起復雜的神色,她今天照例來醫院看望自己的小兒子,發現他已經可以拄著拐杖來回走動了,她擔心他悶,便帶著他來樓下散步,沒想到周圍的風景,反而激起了厲旭陽對自由生活的向往。</br> “旭陽……”</br> “不要跟著我!”厲旭陽拄著拐杖,不太自然的轉過身,朝海棠樹下的排椅走去。</br> 紅粉色的海棠花鋪滿了灰色的走道,讓原本單調的顏色變得生動起來,結果卻被厲旭陽一腳踩了下去,柔嫩的花瓣頃刻被無情的碾成了花泥。</br> 他大喇喇的坐下,雙腿大開,一個人就占了大半張排椅,一雙桀驁不馴的眼睛,來回掃視著周圍的路人。</br> 不多時,一個小男孩蹦蹦跳跳的來到海棠樹下,大概是想撿花玩,結果卻遭到了厲旭陽的莫名一瞪。</br> “哇,哥哥好兇!”小男孩嚇得調頭就跑,找大人去了。</br> 莊靜見狀,不由走過來,對厲旭陽說:“旭陽……媽知道你悶,但媽已經盡量來醫院陪你了,你就不能開心點嗎?”</br> 厲旭陽仰頭看天:“是啊,你是經常來陪我,但我還是懷念在學校的生活,而不是被這條廢腿拖著,哪里都去不了。”</br> 莊靜下意識地朝他的左腿看去,主治醫生說,里面打了好幾個鋼釘,她的小兒子又向來嬌生慣養,也不知道是如何忍受這一場場手術的?</br> 思及此,莊靜的眼眶紅了:“旭陽,媽也心疼你啊。”</br> 厲旭陽在聽到莊靜的哭腔后,有些不自在的睨了她一眼,粗聲說道:“行了,我知道你心疼我,我又不是沖你發脾氣,你別哭了行不行?”</br> 莊靜擦了擦眼角后,哽咽道:“媽也希望你能盡快出院,回到學校過正常的生活,但你的傷不是還沒好嗎?”</br> “媽的!”厲旭陽忍不住伸手揪住自己的左腿,火大的罵了聲:“別讓我看到他們!不然我非讓他們付出比我多十倍!百倍的代價不可!”</br> “旭陽,你說的‘他們’,是誰啊?”</br> “還能是誰?當然是把我害成這樣的人了!”</br> 不知是因為氣憤,還是因為仇恨,厲旭陽的眼睛里覆上了一層水光,似乎想哭,但又被他強行忍住了,這讓他原本兇惡的神情,變得有些可憐起來。</br> 莊靜看著小兒子這副故作堅強的樣子,腦子一抽,忽地問道:“那個人是不是叫陳大雷?”</br> “沒錯!”厲旭陽啞聲道:“就是他!”</br> 下一秒,厲旭陽朝莊靜看來,有些困惑的問:“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br> 莊靜自知失言,趕緊找來借口:“我……我是聽那些小護士說的,之前陳大雷不是來醫院鬧過事嗎?”</br> 厲旭陽奇怪道:“那她們又是怎么知道,那個來鬧事的人叫陳大雷的?”</br> 莊靜強撐起一個笑容來:“旭陽,這你就別問了,好么?”</br> 她總不能說,是時遇調查出來的吧?</br> 厲旭陽卻盯著她不放,正當莊靜想著該怎么圓回來的時候,厲旭陽忽然問道:“媽,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那個陳大雷帶人去找你的麻煩了?”</br> 莊靜沒想到他會這么問,遂一愣:“什么?”</br> 厲旭陽握住她的雙手,急切的問道:“你經常來醫院看我,沒準陳大雷早就盯上你了,他們是不是跑去欺負你了?”</br> 說到這的時候,厲旭陽的眼眶里再度浮現起了淚水,卻不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莊靜:“媽……我是不是連累你了?”</br> 看著厲旭陽紅通通的鼻尖,還有像小狗一樣垂落的眼角,莊靜又開始心軟了。</br> “沒有,兒子,你沒有連累我……”</br> 厲旭陽卻頹然松開她的手,道:“你以后還是不要來醫院看我了,我不想連累你。”</br> “那怎么行呢?現在你的身邊,就只有媽了啊!如果媽再不來的話,你出了什么事可怎么辦?”</br> “可就算你陪在我身邊,也改變不了現實啊,我們都是被厲景琛趕出來的人,失去了庇護后,每個人都可以欺辱我們。”</br> 一頓過后,厲旭陽接著說道:“媽,我現在總算能理解,你這幾年過的有多不容易了。”</br> 莊靜鼻尖驀地一酸:“你知道就好……”</br> 厲旭陽斂著眸,自嘲道:“如果我不是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真想好好照顧你,你年紀都這么大了,卻還要給人當幫傭,被人呼來喚去,我真不孝。”</br> 莊靜安慰他道:“媽沒事的,雇主人非常好,不然媽哪能三天兩頭的來看你啊?”</br> 厲旭陽心念一動:“對了媽,你說我住院動手術的這些錢,都是你跟雇主借的?”</br> 莊靜輕輕“嗯”了聲。</br> 厲旭陽認真的問:“那能找個時間,讓我當面感謝一下他嗎?”</br> “這……”莊靜為難起來。</br> “畢竟人家可是幫了我啊,我如果什么都不表示的話,會讓人覺得很沒教養的吧?我不能連最后的尊嚴都失去啊。”厲旭陽有些黯然道。</br> 在莊靜心中,厲旭陽應該是天邊的驕陽,明媚炙熱,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黯淡無光!m.</br> 思及此,莊靜稍微松了松口:“這個,等我回去問問時先生的意思,如果他同意見你的話,媽再安排你們見面,好么?”</br> 聞言,厲旭陽露出了一個笑容,道:“好!”</br> ……</br> 時家。</br> 正在儲藏室用擦銀布輕輕擦拭古玩的時遇,在聽完莊靜的匯報后,狹長的眼尾微微一瞇:“你說,厲旭陽要見我?”</br> 莊靜如實道:“嗯,旭陽說,想要當面向你道謝。”</br> 時遇用手托著古玩,細致地觀察著上面的每一條紋路,面上則漫不經心的問:“你該不會答應他了吧?”</br> 莊靜有些緊張道:“當然沒有,我跟旭陽說,得回來問過你的意思。”</br> 時遇卻問:“你覺得,我該見他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