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齊對姜姜的反應并不意外,對這婦人來說可不是喜從天降嗎?</br> 陳夫人隨軍十年,和韓王同甘共苦,卻被這山野村婦搶了韓王妃之位。</br> 甚至是以后的后位,她何德何能?大丈夫何患無妻?</br> 也是在關鍵時刻,韓王又重情義更不會給人留下把柄。</br> “娘,娘,夫君有消息了。”</br> 不等臨齊回話,姜姜扭頭朝里喊,中氣十足,霍母哪里能不聽見?</br> 兒子直都是支撐著她活下去的動力,本病歪歪的身子,這會兒似乎都身強體健了起來。</br> 她連忙起身往外走去,見到臨齊后緊緊抓住了他的手。</br> “真的嗎?你真的認識我兒?”臨齊微微皺眉。</br> 以他的出身地位,從未有人對他如此無禮過。</br> 但這是韓王的親生母親,又是個年邁的老婦人,臨齊態度很好。</br> “是,他此次讓我等來接您去享福。”</br> 在沒有到達他們的地盤之前,這行人口風都很緊,沒有半點透露出霍青身份的意思。</br> 姜姜唇角微勾,終于是可以擺脫這苦日子了。</br> 若不是還有卓先生在,她都不能夠堅持這么些年。</br> 想到卓成,姜姜心頭惆悵,她還真是有些不舍。</br> 但屬于她的王后之位,她可不會拱手讓人。</br> 更何況,卓成不過是潛龍在淵,姜姜才不相信他真的會窩在這里輩子。</br> 有臨齊他們幫忙,姜姜和霍老夫人的行禮收拾地很好。</br> 或者說,其實她們兩壓根兒就沒什么東西好收拾的。</br> 這屋子眼望進去都可以見底了,位高權重的韓王,他的老母和妻子過得究竟是什么日子啊?</br> 但妾室倒是過得滋潤,這點就讓姜姜很不痛快了。</br> 當然,哪怕同樣是國君,在姜姜心里,還是沒人可以和她的正牌夫君黎王相提并論的。</br> 哪怕后來她厭倦了他,但畢竟曾經好過。</br> 他什么好東西不是先緊著自己的?姜姜貪圖享樂這點是不會變的,她這會兒正想去霍青身邊將這些年的利息都討回來。</br> 不少人見了都心生惻隱之心,韓王的家眷著實清貧,和陳夫人那兒簡直是一個地一個天。</br> 不過陳夫人本就出身尊貴,家里嬌養著,沒有韓王她的好東西也少不了。</br> 但陳家底蘊再深,也抵不過韓王的權勢,陳琳之后的風光還是基本仰仗霍青得來的。</br> 在這樣的生活下,若是主母蒼老色衰,其實他們也能夠理解的。</br> 但主母哪怕穿著樸素,頭上連釵子都沒幾只,卻莫名讓人移不開眸光,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讓這些年輕小伙子們心神蕩漾的氣質。</br> 幾個年輕的小兵紅著張面容,根本就不敢往姜姜身上多瞧,生怕自己失態,冒犯了她。</br> 臨齊敏銳,他眉頭皺得更緊。暗道這些人好歹是韓王信得過的親兵,陪著他參加了不少宴會,什么美人沒見過?</br> 怎么在一個村婦面前,就差點出了丑了?</br> 臨齊自持君子,自然不會將眸光落到一個有夫之婦還是主公的妻子身上多瞧。</br> 姜姜被他們恭敬地請進了馬車里,他們倒是準備地也周全。</br> 霍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做工極為精致的車窗,面上還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br> “芳兒,娘不是在做夢吧?真的是青兒?”霍母來來回回地念叨著這幾句。</br> 姜姜倒是沒有嫌棄她,耐心地點頭道:“是啊,娘,你沒聽說嗎?您的好日子要來了。”</br> 霍母也不是毫無眼色的女人,看這派頭就知道兒子日子過得不錯。</br> 她握緊了姜姜的手,喜極而泣道:“太好了,咱們娘兩總算是熬到頭了。”</br> 這年頭,家里沒個男人的日子,真是太難熬了。</br> 車隊走得并不快,清風吹起車簾,姜姜探頭看去,就見到了大樹后一閃而過的飄逸身影。</br> 他們幾乎日夜相伴,姜姜如何會認不出卓成來?</br> 卓成還是一襲寬大的白衣,衣袂飄飄,彷如仙人乘風歸去。</br> 其實他這人雖然淡泊名利,但半點都沒有神仙的清心寡欲,更為散漫隨心。</br> 卓成喜白衣,這些年姜姜就沒見他換過其他顏色的衣服,他那頭黑發也被他保養地極好。</br> 這種黑與白的極致濃烈對比,每每讓姜姜見到他,都有種心中被狠狠擊的心悸感。</br> 姜姜的美眸和卓成平靜的黑眸對上了,他們兩誰都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凝視了彼此眼。</br> 卓成像是早就知道這天會到來,因此他毫不意外。</br> 快要駛出村子時,馬車停下來歇息一番。</br> 姜姜將霍母扶了下來,她或許也意識到,這次離開,就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夠回來了。</br> 她在這村子幾乎待了輩子,感情深厚,走之前還想多瞧一眼。</br> 姜姜將她扶到樹蔭下坐好,自己卻悄悄起身往河岸走去。</br> 她找了個如廁的借口,這些親兵自然沒誰會跟過來。</br> 果不其然,姜姜沒走多久,就迎來了卓成。</br> 她笑著撲進他的懷里,雙手緊緊摟住了他的腰,就如從前多次幽會般。</br> 她仿佛不是要回到自己的夫君身邊去,對他的態度也毫無改變。</br> 卓成心頭一松,他唇角卻忍不住牽起了抹淺笑。</br> 他既是愉悅,也是嘲笑自己,他居然會有患得患失的天。</br> 卓成站在樹后等待姜姜的時候,事實上是極為難熬的,他的心中從未如同此時這般煎熬過。</br> 卓成從一開始就想得很好,他不確定自己的感情,所以只先和姜姜相交,若是真深到了那一步,再正經求娶成婚,所以他直都沒有真的和姜姜發生些什么。</br> 至于姜姜名義上的夫君,他們兩人都忽視地徹底。</br> 離家多年未歸,還了無音訊,就算真有什么苦衷,妻子另找也不是什么錯處。</br> 這時候霍青卻找過來了,卓成自是比她們這些鄉間夫人更有眼力見。</br> 他愛憐地摸了摸姜姜的頭,語氣如既往輕柔呵護:“你好好保重。”</br> 卓成是和姜姜告別的,還不是時候啊。</br> 說到底,其實自己和她也只不過是一段露水姻緣,讓人難忘放不下,要說刻骨銘心至死不渝倒也不至于。</br> 卓成從未和其他女人這般纏綿過,但如今的確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他們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br> 卓成低頭親吻了下姜姜的額頭:“你定要好好的。”</br> 卓成再三強調這點,像是他這樣的聰明人,話從來都不會說兩遍,可見是真的擔憂在意至極。</br> 姜姜抱著卓成的手緊了緊,在他懷里重重點了點頭。</br> “嗯,我知道的。”姜姜的乖巧讓卓成心中熨帖。</br> 沒想到,她卻惦起腳尖,狠狠在他耳朵上咬了口。</br> “我等著先生。”姜姜時間緊迫,她說完就小跑開了。</br> 徒留卓成站在原地,被她攪亂了湖春水,呆呆地摸了摸自己耳垂上的牙印。</br> 姜姜回到馬車上的時候,毫無異色,倒是臨齊的視線在她身上多停留了瞬。</br> 姜姜感覺到了,不動聲色,心中卻暗暗留意。</br> 霍母精神不振,路上沒吃多少東西,成日昏睡。</br> 姜姜身為女眷,自然要和這隊男人避嫌,成日待在馬車里沒怎么下來。</br> 姜姜當然不是這么安分的人,她只是終于為自己這路找到了個可以打發時間的樂子。</br> “小將軍,辛苦了。”臨齊在小溪邊拿起水囊灌水,姜姜走過去在他身邊蹲下道。</br> 雖然這種事情不必臨齊親力親為,底下自有小兵服侍他,但在外行軍打仗,自然沒有那么多講究。</br> 哪怕是他這樣的世家公子,許多事情也是親力親為的。</br> 臨齊板一眼道:“夫人言重了。”</br> 他的態度稱得上冷淡,毫無和姜姜交談的意圖。</br> 姜姜更是敏銳地從他身上傳來了排斥的氣息,這家伙途中有意無意地打量著她,當她沒發現呢?</br> 看她沒問題,但眸光不善可就不行了。姜姜不是個自戀的人,從沒覺得男人都應該喜歡她,也從不會強求不喜歡自己的男人定要喜歡她。</br> 然而,視線在她身上停留那么久,還對她抱有惡意,這不就是對她的挑釁嗎?姜姜怎么能不接招呢?</br> 姜姜都不用多打聽,略微思索,就清楚這背后的緣由了,更是讓她頗為感興趣地翹起了唇角。</br> “我觀小將軍舉止不俗,怎么會和我夫君成為好友的?”姜姜毫不退縮,繼續笑盈盈道。</br> 以霍青這農家子的身份,哪里有可能接觸到達官顯貴?</br> 臨齊不甚明顯地譏笑了下,為這婦人的無知淺見。</br> 她恐怕是不知道自己的夫君多么有才能,也不知道他如今是何等英雄人物。</br> 臨齊為霍青也不平了起來,他居然有這么個妻子。“霍兄之才不是我等比得上的。”臨齊硬邦邦地回了句。</br> 或許是出于對姜姜的輕視和排斥,以至于他在她面前沒有像是以往那般收斂自己的情緒。</br> 姜姜也不在意,說實話,這路上也就這么位小將軍秀色可餐。</br> 光是看著他的臉,也能夠讓她心情好幾分。</br> 姜姜總體來說是十分挑男人的,僅僅有臉可不行,氣韻身段缺不可,恰恰這位臨小將軍都具備了。</br> 若不然的話,她哪里有心思親自出馬整治呢?早就想其他法子了。</br> “夫君才華橫溢,我也早就知他非池中物,有此造化,我倒是毫不意外。”</br> 姜姜低低地嘆息了聲,引得臨齊終于正眼看了姜姜眼。</br> 對上臨齊的黑眸,姜姜白嫩的小臉染上誘人的嫣紅,讓他突然感覺陣怪異。</br> “只是沒想到,他居然會認識小將軍這等人物。”</br> 姜姜邊說邊含羞帶怯地打量著他,讓臨齊有些不自在。</br> 臨齊身份地位容貌才華都過人,自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貴女向他表露好感,愛慕的眸光他也見得多了。</br> 但他眼光甚高,那些女人在他看來都太過無趣,入不了他的眼。</br> 唯一讓他另眼相看的,不過只有個陳琳。</br> 若是她還未嫁給韓王,他或許會娶她做妻子。</br> 這種男人的想法姜姜也眼就看穿了,既然他嫌棄姐妹們無趣,那她就給他找點刺激,希望他會喜歡。</br> 如今面對這樣的姜姜,讓一向被霍青贊許冷靜睿智的臨齊都有些愣住了,臉色茫然。</br> 他是不是看錯了?哪怕臨齊再怎么不喜歡姜姜,她也是霍青的妻子,名義上的主母。</br> 這個他根本不承認的主母,看著自己就像是......臨齊倒抽了口氣,竟然有些不敢深想下去。</br> 姜姜卻不放過他,唇角的羞意加深,話語都變得繾綣多情了起來。</br> “小將軍真真是......”</br>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31022:11:012021031122:33: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br>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紂王偏寵妲己妖2瓶;柚子、鷥衿看書喜歡看一半1瓶;</br>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