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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靜夫人的開口阻止,李夫人雖然面上不服、卻也說不得什么;李夫人不說,其余陸續圍觀看熱鬧的人自然也是少開口的,故而一時偌大的場面居然鴉雀無聲,既尷尬又壓抑。
王宮內本就是熱鬧的場合,此時這邊有戲可看,不脛而走的消息引來了越聚越多的“無意”碰巧的人,忙碌的姬綰也來湊熱鬧了,也正是她的匆忙來訪,打破了不知道何時才能結束的、誰都不愿意先說話的沉靜場面。
“這不是溪夫人嘛,瞧這架勢,可真是叫姐姐不敢認了。”她邊說邊從她人讓出的道間行至圈內,跟靜夫人等人微微施儀,接著對我笑道:“齊溪宮如今是銅墻鐵壁,咱們可是進不得了,故而妹妹胎孕之喜失禮未賀,溪妹妹莫怪啊。”
多日不見,接受亡國之痛、調節秦燕沖突、安置燕國姬氏、背德助嬴政擒下趙嘉——又歷經不少世事的姬綰笑的很是自若,卻暗含了更多的鋒芒。
我很迅速的掩起腦海中自主映現的初遇她時她溫婉的樣子,壓壓心頭下沉的涼意,苦澀擠出了幾絲薄笑。
“王上之命,何言失禮。讓夫人忙碌,也是時間金貴的,妹妹可不敢耽擱你建功之勞時。”
反擊姬綰的惺惺作態,我話也是說的極為陰狠。
姬綰凝目,正要破口駁回,卻被李夫人搶了先。
“哎呀。這說到底是舞夫人的功勞,若非她殘害了咱們那么多的麟兒,王上又豈會如此在意一個未出世的孩子?”她精透似的分析著。搖頭對我說:“溪夫人,你該好好拜謝她的在天之靈的。”
恐我太過得意、出言揭露我榮光背后的另一面陰暗,如此反語譏諷聽在耳中,雖然李夫人極有可能是無心之說,但是我還是難過不已。
若非趙舞,我怕是早就傷透了嬴政的心,也得不到嬴政如此平和又轟烈的愛眷;若非趙舞。我恐連那些背后射來的箭矢都躲不過幾個,更談不上為心愛的嬴政孕兒育女。
趙舞。不管她對別人如何,我是該好好感激她的!
放眼周圍,我知道,這其中就有致使趙舞突然莫名其妙自縊的罪魁禍首。而此人陰謀不揭,她還很可能再候機對胡亥下手。
“怎么,溪夫人如此不爽氣,是本宮說岔了什么麼?”
李夫人斜眉冷挑我的面容之過。
兇手,極有可能就是她——李佶籽!
“舞夫人生前看不過奴妾所為,讓奴妾得李夫人口中的這番榮寵,必然不是她的本意;而因舞夫人之事費盡心機達成目的,卻要奴妾首當其沖尋了彩頭,必然也非謀算舞夫人之案的主事者的心愿。”
我揚眉對上李夫人嘲弄的目光。挑釁道:“李夫人,您說呢?”
我不敢斷言趙舞的死是不是李佶籽等不及嬴政的寬限而自行設計動了手,但即便不是李夫人做的。那我的這番陰暗不明的言詞也能對真正的推動者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最起碼我要告誡她,我已經猜到了趙舞死因不明是有人暗動手腳的原因,讓她此后畏首畏尾、謹慎對待胡亥性命。
李夫人陰暗了一下雙眸,隨即發出更冷的淡笑,追意道:“本宮可說不好。然則聽溪夫人之意,你是說。舞夫人對你毫無用處嘍?”
她不透她和趙舞的關系,也不多說趙舞的因果。只是追究我和趙舞之間的瓜葛。
我知道,即便是趙舞沒有在案審中說過什么,但是趙舞獨留我、我退出審案之隊的事情也是引起了李斯和李夫人的注意了,他們一定想要知道趙舞都對我說了些什么,可有能夠供他們發揮的功效。
漠笑回復,我微微頷首,亦不外露更多的訊息。
“奴妾不敢謝錯了人。”
正說著,外圍從人及其羅敷等人又一次成片挪動腳步的蠕動形勢引起了我的一瞥,這一瞥,卻是令我心血涌動起來。
是胡亥,被靜姝賢宮的老嬤嬤拉著手進來的人,是胡亥——是我一直想要擁入懷中好好安撫、用余生之心去呵護教導的胡亥。
“怎么把十八公子帶到這兒來了?”靜夫人在胡亥行至她跟前時當眾拉過胡亥的手,疼惜握在手中,俯身細問道:“亥兒套劍練得如何了?”
胡亥呆滯著面色,任由靜夫人拉著,回話道:“亥兒練得很好,然亥兒累了,一個人不敢睡下,請靜側母妃陪著亥兒回去吧。”
語色疲軟無力,很明顯是敷衍說道之詞。
靜夫人一向慈仁,她并不覺著胡亥的精神狀態有什么不好,而是因為被需要的感覺心醉了,微笑著抬眉掃一周人眾,她將視線固定在我身上,對胡亥說了話。
“靜側母妃這便帶你走了,只是你溪側母妃初臨孕胎,你就要新添幼弟或是小妹了,你該恭賀完她再退下的。”
只是模糊的微笑,讓我看不明白她笑容背后的情緒,故而我無從判斷靜夫人此舉是在教導胡亥懂禮守節、還是別有用意。
聽到靜夫人提及我,胡亥這才環顧著張望了四周,在看我的那一刻他的眸光閃爍了兩下亮光,但很快便又消沉了下去。
我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對我疏遠了,不像平日里一樣無法無天的直撲過來尋歡撒嬌,也不像之前那樣見面就敞開了心扉說心事,而是小步慢踱、行走的很是無力,且面色沉重。
而這讓我揪心的小心翼翼想著爭取回他童真的即將相見機會,還被中斷在了我身前跟路的嬤嬤那里。
“老奴斗膽進言靜夫人。”隨侍的嬤嬤沒有給胡亥讓路,而是見臨近她身前了還沒有停下來遠遠同我說話意思的胡亥,躬身對著靜夫人下了阻攔的言詞。
“溪夫人得蒙王上關照,再三重令,吩咐老奴等不許溪夫人有任何差池。
老奴日夜守候溪夫人身側,實不敢違逆王上一言一詞,亦是不敢讓溪夫人接觸王上之外的任何人,故而今時十八公子要近身溪夫人之事恐是不妥,懇請靜夫人體恤,請退十八公子。”
我沒有想到嬤嬤會自作主張禁閉我到這種程度,也始料未及會因我讓胡亥受到這種尷尬待遇,慌忙去看胡亥時,我不出意外的收到了胡亥冷漠的審視。
周邊人數眾多,心思各懷不測,我不敢過度同胡亥親近太過,故而只能是心里焦急,嘴巴中慢條斯理的挽留了胡亥。
“十八公子雖是孩子,但分寸懂得,不會礙著胎兒的,讓他過來吧。”
我若是強行要嬤嬤讓開,定要與胡亥示好,怕是行為又要引得眾人側目,故而言詞小心翼翼,音色也極是軟弱。
嬤嬤尚未表態,靜夫人先不悅了起來。
“既然不便,胡亥自然是不能給溪夫人你添亂的。亥兒,走,回去了。”她阻斷我和胡亥接近的可能,上前拉過猶豫的胡亥背身而行了。
胡亥淡漠瞧視一周我身邊擁護的人,嘴角泛起了各種的冷意。
我無從所知他如何會這般親近靜夫人而冷待我,但是不可否認,他最痛苦、最需母愛的時候是靜夫人陪在他的身邊,不管我愿不愿意,我都似乎失去他的心了。
胡亥的出現不知是不是巧合,但是他徹底擾亂了我的心,我整理一下索然無味的心緒,想要及早回宮、結束這場本意散心的出動,但是顯然為我而聚的這些人是不樂意我來去自由的。
“溪夫人這便走了麼?”姬綰看著我對李夫人施儀作別,道:“你初懷王嗣,又得王上如此掛心,可是得多討些安胎經驗的。
在場的姐妹們不少都是過來人,不管是成功育子還是不幸夭折,皆是可說得上話的人,你不借機多說上一會兒?”
我知道她意猶未盡,還不想這么早結束和我的見面,但是我如今不是一個人,故而以防萬一、不想跟她過多接觸,惹不起,我只想盡快躲起來。
“各位姐姐孕子,都是嬤嬤們貼身服侍,妹妹我也一樣,身子懷的是贏氏血脈,嬤嬤們必會貼心照顧,故而不勞姐姐費心了。”
話音剛落我便提了腳步,可是我的如此做派實在不和李夫人她們的心思,故而李夫人寸腳輕移,華麗麗攔了我的去路。
靜夫人不在,她就是老大,她不想我走,我貌似還真的走不脫了。
“春光大好,溪夫人既然出來了,干嗎著急回啊,莫不是不愿見著這眾夫人歡聚的團和場面不成?”李夫人陰笑著,加注道:“亦或是溪夫人覺著身子貴重,與咱們這些人在一起,是失了氣節的?”
她這句話表達她所思表達的精妙,只一言就挑撥了我和所有后妃的關系:若是我就此離去,那便是說我不屑和她們在一起;若是我選擇留下,那也是她李佶籽責問之后的結果。
無論我怎么做,在眾人心目中,我都是如李夫人所言之嫌的了。
李夫人不同靜夫人,她不會顧及任何人的看法,既然攔住了我,她必是要達成她的所愿的——至于她的所愿是什么,我猜不透,但是可以肯定,那一定是不利于我的結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