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這是二人成親以來頭一回分房而睡。
江恕宿在書房, 常念留在寢屋,獨自坐了好久之后才緩過來,困得倒下柔軟被褥, 春笙夏樟輕聲進來替她蓋好被子, 而后就守在榻邊。
翌日清晨, 她醒來, 身側是空的,伸手一摸,被子也是沒有溫度的, 便隨口問了句:“侯爺呢?”
春笙猶豫一下,說:“侯爺如常去練武了,交代奴婢們好好照顧您。”
“哦。”常念倒是沒多想, 江恕雷打不動的早起練武, 做事也按時按點, 極其規整有序。她懵懵的又躺下,望著紗帳,回憶起昨晚,更不想起身了。
躺了會,常念才悶悶吩咐:“今日除了你和夏樟, 蘆、薈二位嬤嬤, 其余人都不得進來伺候, 也不見客。”
春笙明白她們殿下這是還沒有緩過來, 那樣的大烏龍, 任誰沒個三五日也緩不過來啊。春笙這便交代下去。
可是夏樟進來稟報說:“殿下,宇文小姐來看您了,眼下正在偏廳等候。”
常念不愿面對地拿被子捂住自己,其實好久不見, 她也想跟明珠說說話,可現在不是個好機會。
春笙推推夏樟,溫聲問:“殿下,不如奴婢去說您身子有些不舒服,不便見客,送宇文小姐出府。”
“也好。再將薈嬤嬤做的月餅包起來拿給明珠,就說本公主下次去找她學繡工。”
“是。”春夏二人退下,寢屋又安靜下來。
常念踢開被子,摸摸鼻子,還是想不明白,憤憤道一句:“真是不爭氣!本公主的臉面都叫你丟盡了!”
一上午安寧。
江老太太也識趣的不來打攪孫媳婦“靜靜”。噢不,老太太最明白那種想躲到無人處避風頭的滋味了,上回被孫媳婦撞見半夜跑去廚房吃宵夜,她不也是大清早跑去老趙家打葉子牌?嗐,沒什么大不了的。
可這滋味老太太明白,府上別的人卻不是。
晌午時,二房夫人與四房夫人拉拉扯扯的鬧到了朝夕院。
彼時常念正躺在美人椅上吃月餅,聽到夏樟來稟,簡直一個頭兩個大。
夏樟猶豫道:“不然奴婢去說您身子……”
“罷了罷了。”常念丟下月餅起身,有些不耐煩,“且去瞧瞧,四房那點事沒能了,遲早要鬧。”
主仆二人來到偏廳,四夫人和二夫人吵得正兇。
四夫人指著二夫人道:“你個毒婦血口噴人!殿下送的見面禮都好好存著呢,硬生生被你污蔑成拿去抵債,這不是畫卷是什么?”
二夫人扯出個輕蔑的笑:“這東西怎么回來的你心里清楚。”
常念一聽便明白了,她不徐不疾走進來,輕咳一聲。
二夫人和四夫人同時回身,見著公主,又齊齊上前來,一人挽住一邊胳膊,異口同聲:“殿下,您可來了,快給評評理罷!”
常念抽開手,微微一笑:“二位嬸娘這是怎么了?慢慢說。”
四夫人好生呈上那副字畫,先開口道:“這不是您前兒個說這字畫尚未裝裱,偏不巧,嬸娘借給阿榮他二姨拿去欣賞去了,宮廷寶物,他二姨沒見過世面,就多看了幾眼,今兒個才送回來,嬸娘正預備給您送過來呢,老二家的不知著了什么魔,一個勁說這是從哪哪贖回來的,哎呀,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啊!”
“哦?”常念接過那字畫展開看了看,確實是她送出去那副。春笙上前低語道:“四夫人賣了幾家鋪子和田莊才換回來的。”
常念心里便有數了,四夫人唱得一場好戲,比千音閣的梅大師還要有唱功,她便也不動聲色,看向二夫人:“二嬸娘,你講話可當真?”
二夫人看了春笙一眼,笑道:“殿下,您是明白人,這老二家的要是心里沒有鬼,叫她拿玉簫出來瞧瞧,拿得出便是嬸娘瞎說話,遭雷劈,拿不出就是她的不是了。”
常念贊同道:“說的是,四嬸娘,你看?”
四夫人這會子哪里拿得出玉簫啊!她恨恨瞪一眼二夫人,再轉頭對常念時,連連擺手道:“殿下,真是巧了,小錦她五姨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聽到您送了這樣好的寶貝,也要瞧瞧,眼下玉簫正在她五姨那處呢。”
常念笑了聲:“四夫人的親戚真多啊。”
四夫人臉色一變,其實她心里多少有些數,這位公主什么都知道,卻沒有將事情扯開叫她們四房難堪,心電急轉間,四夫人拍著胸脯擔保道:“殿下,您放心,明兒個嬸娘定把寶貝要回來,日后就放在我們四房供起來!”
“那倒是不必。”常念抬了抬眼,尚且帶著些虛弱的白皙臉龐上多了抹令人發寒的冷意,“本公主送出去的東西,如何處置自是由你們說了算,只一條,千萬不要出現在那些個污糟糟的地方,若叫本公主知曉了,心情不好治罪也是有的。”
二夫人立時笑著接了句:“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殿下送出來的東西自是代表了皇上,嬸娘當然得好好保管著,平日都舍不得碰一下。”
四夫人臉色不太好,硬著頭皮道:“殿下說的是。”
常念便彎唇笑了:“那現在,沒什么事了吧?”
四夫人該去籌錢贖玉簫了,干笑兩聲,道:“嬸娘府上還有幾個辦錯差事的奴婢沒處理呢,這便回去了。”
常念微微頷首,再看了眼二夫人。
二夫人道:“左右是閑來無事,不如嬸娘陪殿下說說話解悶。”
其實常念不太想說話。
她只想回去,躺下。
不過對著二夫人,她還是露出個笑。
二夫人說:“阿明那孩子惦記著給您送回禮,這些日子都在屋子里搗鼓著,誰也不給看,也不知做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
江明。
常念略微回憶了下,腦海里浮現個朦朧影子,是個高高的青年,五官端正,生得眉清目秀,與江昀很像。她點點頭:“還是當以學業前程為重,本公主的回禮不是那么要緊的。”
“您放心,我們二房的孩子都是聽話的,阿昀跟著侯爺在軍營,也總督促阿明上進,過了年開春便要參與西北大軍選拔,到時候掙個名次回來,也不枉侯爺悉心教導。”說著,二夫人輕輕嘆息一聲,“旁的嬸娘倒是不愁,就是這兩個孩子婚事沒個著落。”
常念喝著茶,品出些滋味來。
原來二夫人意在此處啊。難怪處處擠兌四房。
可平心而論,二房的兩個孩子,確實比四房的要給人好感,哪怕未曾深交,人的善惡心思,有一半都是從面相眼神透露出來的。
常念笑笑,只是寬慰說:“緣分到了婚事自然就成了,嬸娘且放寬心吧。”
二夫人也笑笑。
偏廳敘話半響,二夫人才打道回府。
常念靠了靠椅背,慢慢琢磨起來,京城中可還有哪位品行好的適齡閨秀。
她莫名想到了宮中阿姐。
可是又不太好,到時候輩分都亂了啊。
常念搖搖頭,不想了。
晚膳時,十騫回來傳話說寧遠侯軍中有要事,忙得緊,便不回來用晚膳了,夜里許是也要很晚才回來。
常念“哦”了一聲,表示她知道了,可是怎么感覺有些怪怪的呢?
江恕不太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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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后,江錦帶著婢女從角門遛了出去。
母親要給她和布商劉老板的大兒子說親事呢!那是個肥頭大耳的男子,胸無點墨,又無官職在身,說不準大字都不識幾個,一雙手只會打算盤,跟人談起生意來唾沫橫飛,她才不要嫁!
江錦和婢女來了城南茶館,柏夫人在雅間等她。
甫一進門,江錦就簌簌流淚道:“夫人,求您救救小錦!”
柏夫人為難地搖搖頭:“既是你父母定下的親事,便是我想同你做妯娌也無用啊。”
江錦連忙道:“我有法子!”
“什么法子?”柏夫人抬頭看她。
江錦知道母親還有幾件值錢的嫁妝可以贖那玉簫回來,只是母親舍不得,可若是聽到柏家嫡次子有意迎娶她,母親定會動搖,那樣就不會去和劉家說親了,她打定主意,對柏夫人耳語幾句。
聽完,柏夫人心中嗤笑,面上卻是點點頭,“好好,這回幫你便是。”她話鋒一轉,又問道:“小錦啊,你知曉寧遠侯幾時能得空閑么?柏擎好幾次想尋都尋不得。”
柏擎就是柏家嫡次子,也就是江錦目標里的“未來良人”。
江錦想也不想便答道:“聽父親說侯爺每日午后會在營帳午睡半個時辰,那會子該是有空閑。”
柏夫人暗暗記下,又隨意敷衍了幾句,才道:“天色不早了,快回去吧。”
江錦安心回去了,又不禁贊嘆自己聰慧多智,只要等母親改變心意,便可風光大嫁!
她走后,柏夫人也離了茶館,卻是轉道進了茶館后的怡紅樓。
怡紅樓的老鴇笑臉迎上來:“夫人來了,綠芽苦苦練著呢,半點不敢偷懶!”
柏夫人隨意“嗯”了聲,向二樓走去,二樓末尾的廂房內傳來嗲嗲的“侯爺”,她眉頭皺了皺,推門進去。
綠芽回身,揚笑要上前問候買下她的金主,卻是迎面挨了一巴掌,臉上很快泛出清晰的巴掌印,火辣辣的疼,她咬唇,不敢哭一聲。
柏夫人看著綠芽這模樣,才滿意了些:“記住,要這副模樣,楚楚可憐嬌柔軟弱,我叫你勾引的人是寧遠侯,我要你扮的是皇家公主,收起那副低賤模樣!”
綠芽垂頭應是。
她年芳十四,模樣清純可人,只是自幼在這怡紅樓生長,聽多了淫靡艷曲,身上那股子媚俗無論如何也改不掉了。
可為了銀子,她也拼了。
柏夫人親自調教了半個時辰,才離開。
歸府路上,柏夫人望著濃郁的夜色,快慰的期待起來,像江恕那樣沉靜自持的男人,身居高位,權勢滔天,又怎么會甘心為皇族高人一等的公主折腰?他不是愛柔弱無骨軟綿綿撒嬌那套么,好,她送個低賤人過去,任他驅使。
那公主,休想好過!
作者有話要說: 江小念:聽說有人不想讓本公主好過?
小念想了想:本公主好像還沒有給你們表演過手撕白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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