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娘前腳剛離開,長信宮門就被推開,一個婢女開始東翻西找起來,絲毫沒把她放在眼里。
“你干什么?本宮寢室也是你能翻的!”
“奴婢剛才聽到您寢宮有說話聲音,為了您的安全,奴婢這才來搜查。”
“怎么,你家陛下都把本宮軟禁在長信宮了,本宮還不能自言自語,抱怨幾句?”
陸清越雙手環胸看著她,那婢女見臥室內真沒有人,朝她行了一禮,隨即又出屋嘭的一聲關上門。
夜晚。
“清越叫你給我的?”
金色的令牌在手中沉甸甸的,打開信紙,上面只有幾個十分潦草的大字:十萬精兵,切勿沖動,謹慎謀劃,清君側。
“殿下如若沒事,屬下就告退了。”
“等等。”
顧清寒放下手中的令牌,一臉擔憂地問她,“清越在長信宮過得如何,陛下準備如何處置她?”
“殿下說她一切安好,只是被陛下軟禁在長信宮,暫時沒有危險。”
“那就好……”
聞言她松了一口氣,要給崔娘行大禮,卻被扶起來:“殿下這是做什么,屬下萬萬擔待不起啊。”
“你幫了我們那么多,有何擔待不起?”
“在屬下五歲時,長公主便在人牙子手里救下屬下,她對屬下的恩情早已超過了父母,屬下能夠幫她,是屬下之幸事。”
崔娘說到這又眼眶濕潤,又立馬扶著她起來,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朝她恭敬道,“時候不早了,您早些歇息,屬下告退。”
臘月廿七。
“本宮說了身體不適,不便出席張皇后生辰,放開本宮!”
一個中年太監像是沒聽到她的話,依舊不管不顧地拉著陸清越:“陛下有令,讓你出席張皇后生辰,長公主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若是換成平常,她說的話還有些分量,可換成今日,一個被皇帝軟禁還沒有兵權的公主,又豈會像平日一樣威風?
“趙忱!”
被人扯著她難免生出幾分火氣,一道清脆的巴掌聲響起,趙忱的右頰瞬間紅腫起來。
“殿下若是想打就打個夠吧,將死之人的愿望,奴才還是能幫你實現的。”
想象中的怒火滔天并未到來,他反而笑瞇瞇地看著陸清越,可那抹笑容又是說不盡的陰冷。
二人爭執不下之時,林卓的聲音忽的傳來:“趙忱,退下吧。”
他瞄了陸清越一眼,隨后徑直走向她,不由分說就要把她拉到宴會上。
見她掙著不想去,林卓一腳踢在她的小腿上,腿一軟險些跪在地上。
“林大人不必拉著本宮了,本宮去。”
陸清越咬著牙吐出幾個字,斜眼瞥了他一下,掙脫開束縛去自己的位置。
殿中張淑賢與陸衍在位上說著漂亮話,一派其樂融融景象——除了她。
待在殿中的每一分每一秒對她而言都是煎熬,在一片歡喜中,她終于忍不住站起身,打破這氛圍:“本宮身體不適,先行告退了。”
“清越身體不適,可要緊?”
張淑賢走下高座,親親熱熱地撫上她的額頭,又憂心忡忡地拉住她的手,
“本宮現在就請太醫來看,長信宮年久失修,自然有不足之處,長公主不如去坤寧宮休息如何?”
“不必了。”
陸清越急忙拒絕,又捂著頭一副虛弱姿態,
“皇后娘娘好意本宮心領了,只是宴會吵鬧引起了心悸,去長信宮休息休息便好了。”
“心悸!”
張淑賢聞言擔憂更甚,雙手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讓她絲毫動彈不得,“心悸若是嚴重了會引起厥心痛的,這可拖不得啊。”
陸清越此時恨不得直接給她跪下,正欲妥協去坤寧宮,就聽見林卓開口,身后還帶著一人——何北陌!
“長公主急著回長信宮恐怕不是身體不適,而是有約在身吧。”
何北陌被綁壓在地上,往日傲氣不復存在,看見她的目光不自覺有些躲避。
“去把何將軍押入天牢。”
“何北陌欲劫走長公主,按律當斬。臣還沒有處決,長公主為何直接讓人押走她?”
“林大人有證據嗎?”
“她鬼鬼祟祟藏匿在長信宮就是最好的證據!”
陸清越沒有理他,見周圍的侍衛還不動手,轉頭朝他們喝道:“還不把何將軍帶走!”
“長公主如今沒權沒勢,御前侍衛豈是你能使喚的?”
“那這樣夠了嗎?”
交給顧清寒的令牌此時竟奇跡般的又出現在她手里,上面大大的“越”字更是警告著在場的每個人——她還是往日那個長公主。
周圍的侍衛識趣的很,見她還沒完全失勢,立馬將何北陌帶走,宴席上的歡聲笑語不復存在。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若是因為何將軍徇私枉法,長公主恐怕也會遭人詬病!”
“本宮遭人詬病的次數還少嗎!”
金鑲玉的茶杯被忽地摔在地上,陸清越又踩著它,一步一步來到殿中央,
“皇弟剛上位根基不穩,是本宮幫他排除萬難,替他殺匈奴,平內亂!可是你們是如何對待本宮的?用完便將本宮丟在一旁,甚至送本宮去北疆,卻只是為了討好顧清寒!本宮只是想像男子一般在朝堂施展抱負,何錯之有!”
語畢,殿內一片寂靜,無人敢開口,陸清越只是推開林卓,徑直走出大殿。
離開大殿她沒有去長信宮,反而徑直走向天牢處,剛路過長信宮,就被門口的婢女提醒道:
“長公主,陛下吩咐了,說您最近只能呆在長信宮,您這又是要去哪?”
“滾開,本宮去哪何須稟告你?”
那個婢女依舊不依不饒地纏著她,頗有幾分盛氣凌人的氣勢:
“奴婢可是皇上的御前侍女,您若是實在不愿意告訴奴婢,奴婢就只能把真實情況告訴陛下,讓陛下定奪了。”
話還沒說完,陸清越突然拔劍而出,白亮的劍刃在月光下閃出寒光,鮮紅的血液濺在她兩頰,終于安靜了。
門前本也有幾個躍躍欲試想來管她的,看見這架勢瞬間被嚇得尖叫出聲,更有甚者當場便暈了過去。
“在宮中,最重要的就是不多嘴。“
她隨意擦了擦臉龐的血漬,轉頭看她們,那雙多情的鳳眼此時卻充滿冷漠,
“你們當中若是有一個人去報告給陸衍,我便把你們一群都殺了,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多帶幾個人,也不至于太寂寞。”
一語完畢,陸清越沒有看她們的表情,又急匆匆地跑向天牢。
自己剛才浪費了那么多時間,林卓若是早一步去天牢,何北陌豈不是……
想到這她便覺得心驚肉跳,速度不自覺加快,緋紅的衣袂飄揚,與黑暗的漫漫長路格格不入,月光下更顯華麗萎靡。
“長公主,您……”
“讓不讓路!”
利劍稍稍出鞘,雖沒有威脅,可恐嚇力度卻十足。
擋在她面前的侍衛默契地讓開一條路,狹小逼仄的牢中,一眼便認出了何北陌。
“你怎么樣,林卓有沒有來,他有沒有為難你?”
“他沒來,你不必管我了,自己逃吧,是我拖累了你。”
“我逃不走了。”
陸清越搖了搖頭,幫她解開身上的繩子,“陸衍早就看我不爽了,你來不來他都會殺了我,我死后就會鏟除和我有關的勢力,是我拖累了你才是。”
“那你怎么辦?就心甘情愿在這當任人宰割的魚肉嗎!”
“噓。”
她豎起食指抵在唇上,示意她閉嘴,望了望周圍,靠近她耳邊,“我有假死藥。”
!!!
何北陌驚訝了一瞬,又很快反應過來,低聲問她:“所以你準備用假死藥?”
“是,吃了假死藥后,我就找個僻靜的地方養老,遠離世俗紛爭,也算得償所愿了。”
“此事你一定要小心,若是出了點差池,那可不是小事。”
“放心吧,崔娘辦事一向謹慎,不會讓我出事的。”
陸清越拍了拍她的手表示放心,又低聲囑咐,“明日,我便可以救姐姐出天牢了,你到時候直接回北疆,莫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