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囂看到傅櫻櫻發來的消息,但他并沒有回消息。
他和傅櫻櫻認識六年,是除了蕭綾外,第二個知道他爸媽的事的人。
傅櫻櫻很少會和他提及他爸媽。
因為提及他爸媽,她必然也會想起她媽。
所以兩人心照不宣的從不提起。
傅櫻櫻忽然提及,怕也是察覺到他的反常了。
陸囂回到家里,坐在二樓的客廳上,看著照片墻發呆。
他的家里,沒有留下一張父母的照片。
以至于父母走后,他和外公外婆連個念想的東西都沒有。
正走著神,手機忽然響了。
是蕭綾打來的。
陸囂接起電話,蕭綾的聲音便響起:“后天是今年最后一天了,到時候我跟你一起去鄉下,跟兩位老人家跨個年。”
“方便嗎?”陸囂問。
外公外皮都住鄉下度假村,但蕭綾工作性質的特殊,哪怕人在海城,也幾乎不去看望父母。
“我現在不是你經紀人嗎?”蕭綾笑了一下,語氣難得溫和:“跟你一起去看望你家里人,別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行。”陸囂點頭,望著墻上的照片,心中一動:“綾姨,到時候咱們拍張全家福吧?”
“好。”
***
到了12月31日這天。
天氣分外地陰沉,狂風怒號,張牙舞爪地想把人吞走。
蕭綾早早就在陸囂樓下等著。
陸囂下樓時,正好收到商晗晗的消息。
【我出門了!】
這一天,聞杏和商行夫妻要出席一個跨年晚宴,不想再去父母跟前鬧不愉快,就發配商晗晗到鄉下去陪外公外婆跨年。
這種節日,也是應該陪家里人的。
得知陸囂也要去陪外公外婆時,商晗晗還笑著說了句:“那我倆還挺默契的。本來我還擔心我去陪外公外婆了,你一個人跨年會孤單呢。”
現在兩人各自陪家人,倒也剛好。
商晗晗上車時,也收到了陸囂發來的消息:【我也出發了,天氣冷,你多穿點別著涼了。】
兩人并不知道,他們各乘一車,車同時開動,都朝著同一個方向駛去。
***
到外公家時,正好是中午飯店。
聞天星知道商晗晗要來,早早就起來布置了一桌中飯。
雞鴨肉湯,應有盡有。
商晗晗“哇”了一聲:“我今天有口福啦。”
她邊說邊伸手,想拿一塊雞肉吃,被聞天星揚手打了一下:“先去洗手。”
商晗晗癟了癟嘴,老老實實去洗手。
洗完手回來,外婆已經替她舀好一碗飯,外公也坐在飯桌上,少見的斟了一杯白酒,放在自己面前。
商晗晗從外婆手里接過手帕,,一邊擦干手,一邊笑著說:“外公今天心情這么好呀?”
聞天星“哼”了一聲:“我哪天心情不好。”
“你外公昨天參加釣魚比賽,拿了第一。這瓶茅臺,就是獎品,可不把他高興壞了。”外婆舀了一碗湯,推到商晗晗面前:“這是烏雞湯,你外公一早起來給你煲的。你呀,這幾年瘦得厲害,別光顧著工作忘記吃飯,多吃點。女孩子要吃胖點才好看。”
商晗晗哪怕胃口小,在外婆慈愛的目光下,還是吃了兩碗飯兩碗雞湯,外公給她堆成小山的雞鴨肉也全都吃掉了。
飯后,她忍著反胃,幫外婆收拾好碗筷,才摸著自己撐得圓鼓鼓的小肚子上樓。
一進房間,就立即把門鎖上,跑到衛生間里吐了起來。
樓下的兩個老人家壓根不知道自己把外孫女喂吐了,又商量起來晚上要做什么菜。
“晗晗吃魚。”聞天星說,“我去釣兩條魚回來煲魚湯。”
“行。”商晗晗外婆平常不喜歡聞天星去釣魚,釣魚久坐對身體不好。但念及商晗晗從小就愛吃魚,難得沒有反對老伴出門釣魚,甚至還主動幫他理順漁具。
等把老伴送走,商晗晗外婆又去洗了一盤水果,拿上樓給商晗晗。
走到商晗晗房間門口時,卻發現門被反鎖了。
她疑惑,側耳聽了聽,隱約聽到房間里傳來抽馬桶的聲音,便敲門,喊道:“晗晗?”
商晗晗忙拿張紙巾擦了擦嘴,將馬桶沖干凈,確定看不出自己吐過的痕跡后,才去打開房間門。
“怎么把門反鎖了?”商晗晗外婆端著果盤,狐疑地打量商晗晗,見她臉色不好,立即緊張地問:“是不是吃壞肚子了?”
“沒。”商晗晗伸手拿了顆葡萄往嘴里一塞,含糊不清地說:“剛剛喝了兩碗湯,我上個廁所嘛。”
商晗晗外婆這才放下心,卻依舊忍不住嘮嘮叨叨地念著:“我看你臉色有些蒼白,是不是昨晚又沒睡好?你這一路自己開車過來,多累啊。下次你再過來,就讓司機開車,自己受這累干嘛?要不然你先睡個午覺,養養精神,這臉色白得一點血色都沒有,外婆去燉點阿膠,你醒來正好喝上。”
商晗晗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就被外婆按在了床上:“你先睡,外婆不吵你。”
她只好坐在床邊,看著外婆輕手輕腳地走出去,又替她關好門。
確定外婆不會再進來后,她將嘴里沒咽下去的葡萄又吐到馬桶里,沖干凈。
在房間里來回走了十分鐘后,積食的難受感才消下去。
然后她躺在床上,玩了會手機,困意漸濃,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
在商晗晗睡著的期間,聞天星去釣魚,碰到了同樣來釣魚的蕭老頭。
他以往跟蕭老頭關系還不賴,這個老家伙,寫得一手好字,讓人很眼饞。但自打蕭老頭打上他外孫女的主意后,他就看蕭老頭不順眼起來。
蕭老頭那個外孫,就一個演戲的,靠臉吃飯,沒點真本事,隔三差五被媒體曝出什么脾氣不好喜歡欺負人的丑聞出來,說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也不為過。
這樣的一個人,哪里配得上他外孫女。
蕭老頭這個沒點數,還整天想替他那外孫說媒拉纖。
呸!
聞天星瞥了蕭老頭一眼,沒在老位置上釣魚,而是挪得遠了一點。
蕭老頭一看他樣,就拍腿一樂,跟著挪近,喊道:“聞老爺子,我聽說你外孫女來看你了。我那外孫也來了,要不趁今天這個機會,讓兩個年輕人見一見?萬一兩個人就看對眼了呢?”
看看,又來了。
聞天星翻了個白眼,“滾滾滾。就你那外孫,紅遍半邊天的大明星,我家晗晗高攀不上。”
“這個你不用擔心。”蕭老頭挨近他,“我那外孫人老實又講禮貌,人是紅了點,但不會瞧不起普通人的啦。晚上村里不是有什么煙花晚會,你讓兩個年輕人見一見?你要是不放心他倆單獨見面,我帶我那外孫晚上到你家做客?”
這倒是提醒了聞天星。
晚上的煙花晚會,還真的不能讓晗晗出門看。
人多場面亂,萬一招惹到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聞天星拿起漁具,魚也不釣了,沒好氣地說:“你不滾是吧,我滾。”
“別啊。”蕭老頭叫不住他,只好在原地插著腰唉聲嘆氣:“這個老家伙,怎么這么固執呢。”
***
因為蕭老頭這一打岔,聞天星沒釣到魚,只好拐到菜市場買了條魚回來。
當天晚上的飯菜,就清淡多了。
就一個魚湯,一個紅燒肉和一盤青菜。
有了中午吃吐的教訓,商晗晗沒再勉強自己多吃,吃了小碗飯就放下碗筷。
吃完飯,她老老實實地陪著兩個老人家坐在客廳前看跨年晚會,并不知道外邊還有煙花晚會。
與此同時。
陸囂和蕭綾陪著家里兩位老人也吃了完飯,正準備出門散步消食,并打算去看一看煙花晚會。
度假村里的住戶非富即貴,安保很好,陸囂便沒像平時出門那樣全副武裝。
他戴了個口罩,一家人就出門了。
度假村依山傍水,入夜后,溫度要比白天低很多。
陸囂和蕭綾陪著兩位老人家沒走太遠,在廣場中心繞了一圈。
時間到八點,煙花晚會就開始了。
這是物業公司舉辦的,特意找相關部門報批過。
現在時間一到,便聽到一聲接一聲的“砰——”。
天空驟亮。
在廣場中心的所有人都抬起了頭。
煙花漫天,形狀各異,美得驚心動魄。
不少人都從屋里出來,拿著手機拍。
陸囂也舉起手機,拍了個小視頻,發給商晗晗。
蕭綾在旁邊,瞥了一眼,說了句:“是我考慮不周到了,跨年這種浪漫的日子,應該讓你和商小姐去二人約會的。”
煙花的聲音有些吵,兩位老人家沒聽清蕭綾說什么,陸囂聽清楚了。
他收起手機:“她也要陪外公外婆。”
煙花放了半小時,就停了。
“晚上十二點還有一波呢。”陸囂外婆說:“到點了,我們再出來看。還能放孔明燈許愿。”
往年也不是沒有這些活動,兩位老人家幾乎懶得動。
但今晚因為有蕭綾在,兩位老人家的興致都很高。
他們的小女兒從警校畢業,進了緝毒特警支隊,在家的日子就少了。
算起來,上一次全家這么聚一起看煙花,還是十年前的事了。
陸囂不拂兩位老人家的興致,笑著說好。
一家人慢慢地往家里走。
走到一半時,陸囂外公忽然停下來,朝著一戶人家的院子喊:“老聞,我帶我外孫來了。你開開門,我上你家坐會!”
里頭很快傳起一個中氣十足的蒼老聲音:“滾滾滾,大過年的,你別來我們家找晦氣。”
“什么叫晦氣!”陸囂外公也中氣十足朝里喊:“開門開門,我是給你們家送喜氣來了!”
“滾滾滾,你家的喜氣我們家要不起。”
四人在門外等了半晌,沒見里面的人出來開門。
陸囂外公擰著眉,對陸囂說:“他們家的外孫女,剛從國外回來,我看過照片,俊得呢。想介紹給你認識認識,萬一這好事就成了,結果這老頭打死說不通。老固執!”
“您老還有空操心我終身大事呢。”陸囂樂了,“急著看外孫媳婦啊?那我明年保證給你帶一個回來。”
陸囂外公瞥他一眼:“帶回來可以,家世要清白的,可不能帶那些什么被金主包養過的小明星嫩模回來啊。”
老人家還挺時髦,竟還知道金主嫩模這些詞匯。
陸囂笑道:“行,保證您喜歡。”
有陸囂這一保證,他外公也不再惦記別人家外孫女了。
一家人回到家,在玄關處換鞋時,蕭綾的手機響了。
電話是舒雪的助理陶然然打來的。
“蕭姐,你快過來看看吧。”陶然然似乎身在一個很吵鬧的環境里,聲音發顫,帶著顯而易見的恐懼:“舒姐跟公司里的那一幫一部的藝人參加派對,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還是喝了什么助興的東西,她現在跟人比跳脫衣舞呢,我攔不住她。”
紅鷹公司分了兩個部。
簡稱一部和二部。
一部的藝人,基本都是圈里的玩咖。
黃賭毒都沾了。
二部的藝人,則是正兒八經的演員和明星。
像陸囂這樣的,身家清白,人也自持,不沾一點灰色地帶。
這是蕭綾進了紅鷹影視以后,花了半個月時間,才摸清楚這兩個部門之間的藝人區別。
她眼神驟冷,問清地址后,立即把電話掛了。
“爸,媽,我還有點工作,晚上囂囂陪你們跨年,你們平時多注意身體。我先走了。”
蕭綾邊說邊轉身去開車。
兩個老人家連句叮囑的話都來不及說,只看著她背影沒入車里,很快就駛入夜色中。
陸囂扶了扶外婆,安撫道:“那是我經紀公司的電話,不是什么危險的事,你們別擔心。”
但這種安撫,并未起到什么作用。
兩個老人的情緒明顯低落下來,進了屋,不發一語地回房間了。
陸囂站在客廳里。
半晌,低低嘆了口氣。
他現在有點理解當初填高考志愿時,他爸死活要攔著他,不讓他報公安大學了。
兩個老人家日漸年邁,膝下只有他這一個外孫。
如果連他也走上父母的路,萬一有什么不測,對老人家太殘酷了。
***
商晗晗看到陸囂發的煙花小視頻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
外公外婆困了,回房休息,她這才上樓,翻看手機。
她先回了陸囂消息;【剛剛在陪外公外婆看跨年晚會,手機放房間里沒看到。】然后才點開小視頻看。
小視頻看到一半,陸囂的消息就過來了。
【陸鴿子:現在看完了?】
商晗晗回:【看完了。】
消息發出不到三秒鐘,陸囂就直接撥了電話過來。
商晗晗去關上房間門,并反鎖,才接通他的電話。
陸囂問:“晚會好看嗎?”
她老老實實地答:“不好看。”頓了下,又說:“你怎么不去上晚會呢?你要是去了,我今晚就能在電視上看到你了。”
陸囂:“有幾個電視臺邀請,我推了。我唱歌走調,跳舞也不行,上去干嘛?”
商晗晗回憶了一下,認識這么久,她還真的沒聽陸囂唱過歌。他出演的影視劇,也從未自己的唱過主題曲。
“有多走調啊?”商晗晗忍不住笑,她想象不出來陸囂那一張臉,唱歌走調是個什么場景。“唱首歌給我聽聽看?”
陸囂拒絕飛快:“不。”
“你沒有拒絕的余地。”商晗晗在床上躺下來,霸道地開始點歌:“來首三歲小孩都會唱的,《甜蜜蜜》怎么樣?”
“不。這個太溫柔了不適合我。”
“忘情水?”
“這歌不喜慶。”
“告白氣球。”商晗晗說,“這歌夠甜了吧?”
“……”陸囂沉默。
“真不唱啊?”商晗晗抱著枕頭,雙腳沒什么意識地在空中晃著,半真半假地說:“跟你說,我外公家的鄰居,他孫子人長得帥,唱歌很好聽,還彈得一手好鋼琴。晚上的時候還到我們家串門了,邀請我聽歌,你要是不愿意唱,那我去隔壁聽啦。”
陸囂:“……”
磨了半天,最后陸囂還是磨不過她,挑了一首《親愛的旅人》。
當他刻意壓低的嗓音響起:“就此告別吧……”
第一句還沒唱完,商晗晗“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這是什么五音不全的魔鬼嗓子。
“原來你唱歌真跑調啊。”商晗晗笑得說話聲音都變得含糊不清。
陸囂沒開口唱之前,還有羞恥心,生怕商晗晗笑他。
唱出來之后,商晗晗真的笑出聲,他反而踏實了,很有自信地說:“你別笑,聽我唱完。保證是你這輩子聽到的,獨一無二的版本。”
商晗晗只好憋笑。
自己點的歌,就算是魔音,也要堅持下去聽完。
陸囂清了清嗓子,她悄悄按了按錄音。
“……
做最溫柔的夢
盛滿世間行色匆匆
在渺茫的時空
在千百萬人之中,聽一聽心聲
一路不斷失去
一生將不斷見證
看過再多風景眼眸如初清澄
……
生命無限渺小,卻同樣無限恢弘
你為尋找或是告別耗盡一生
也足夠讓人心動
……”
唱到“你仍是記憶中模樣”這句歌詞時,窗外忽然響起“砰”的一聲。
蓋過了陸囂的聲音。
然后一朵煙花炸開了。
緊接著,又有兩朵、三朵。
商晗晗轉頭看向窗外。
夜空璀璨,煙花如雨。
她握著手機,起身走到陽臺,“陸囂,我看到了煙花。”
新一年的鐘聲,夾雜在煙花聲中敲響。
商晗晗耳尖,聽到了,朝手機那邊開心地喊:“新的一年來了,陸老師,新年快樂!”
那邊陸囂同樣走到陽臺上,倚著欄桿,看著漫天煙火。
耳邊是煙花聲、鐘聲還有人聲。
熱熱鬧鬧的,悄悄地把他心里某處填滿。
他仰起頭,煙火落進他眼里,如同星辰閃耀滾燙。
“新年快樂。”ωωω.ΧしεωēN.CoM
新的一年。
終有歸處。
以后請多指教。
商晗晗女士。
***
元旦過完,新劇開機的日子,本該定在5號,臨時改成了2號。
制片人請了大師算,說是這天開機更吉利。
陸囂沒來得及和商晗晗見上一面,直接從外公家趕到機場,飛到滇南一個名叫寂莊的旅游小城,參加開機儀式。
蕭綾沒有跟著他去寂莊,她要留在海城,便讓傅櫻櫻和陳旭都跟著他。
新劇的劇名叫《暗涌》,改編自六年前在寂莊破獲的一起3.17特大販毒案件,講述的是一對緝毒警夫妻為破獲販毒案,偽裝身份潛入販毒集團當臥底,歷經艱辛,最終成功緝拿毒梟的故事。
這部劇由國家電視臺總臺和業內一家剛注冊名為朝陽的影視公司聯合出品聯合投資。
據說這家名為朝陽的影視公司,背后的投資人正是國家電影廠。
所以這劇請動了國家公安部宣傳局、公安部禁毒局以及北市公安廳聯合攝制,是獻禮劇中的S級項目。
陸囂趕到寂莊時,所有演出人員都已經進組。
開機這日,上完舉行完儀式,下午就會立即拍第一場戲。
陸囂是極具天賦的演員,哪怕他沒和導演宋宴合作過,但他在以往影視劇中的表現,可圈可點。
宋宴也看過他主演的幾部劇,對他的演技是滿意的。
眾人擔心的反而是這劇的女主角姜醒。
作為偶像劇女王,姜醒的顏值毋庸置疑,演技演偶像劇綽綽有余,在緝毒題材這種老戲骨扎堆的正劇中就有些不夠看了。
尤其是宋宴這種吹毛求疵的導演。
要不是實在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他是絕對不同意姜醒來出演這劇女主角的。
由于場地的原因,開拍的第一場戲是最后大結局那一場。
男主路也和女主蕭曉眼看將大毒梟緝拿歸案,夫妻倆的線人老Q卻臨時倒戈,出賣他們,讓毒梟逃走了。
毒梟逃走后,因為窩點被搗毀,而對老Q痛下殺手。
蕭曉為救老Q犧牲。
絕境逢生的老Q終于心生悔意,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請求路也的原諒。
路也抱著妻子的尸體,面對磕頭懺悔的老Q,最終還是原諒了他,沒有下手將老Q擊斃。
這一場戲,是文戲。
對陸囂來說,他只需要演出心愛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的痛苦,被信任的人背叛后的不敢置信和震驚,最后原諒對方的釋然,這種情緒轉變有一個層層遞進的過程,難度并不算高。
所有人準備就緒。
宋宴高聲喊道:“Action!”
姜醒飾演的蕭曉,一身是血躺在地上。
陸囂飾演的路也,一瘸一拐地走過去,抱起妻子的尸體,看著老Q,遲遲都說不出一句原諒的話,反而雙目猩紅,充滿尖銳的恨意。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陸囂始終說不出一句臺詞。
片場的所有工作人員終于察覺不對勁,都面露詫異地看著陸囂。
宋宴終于出聲喊停:“Cut!”
“陸囂你是忘記臺詞還是入戲太深了?”宋宴拿過劇本,摔到陸囂身前,“你再看看劇本,里面怎么寫的!面對老Q的懺悔,路也心中忍不住動容,明白了老Q的一切所作所為皆是被迫,為了妻兒才不得不出賣他,同樣有妻兒的路也,抱著妻子,想起家中幼子,最終決定原諒老Q。原諒兩個字認識嗎?是原諒!而不是恨不得殺了老Q!”
宋宴不是什么和氣的導演。
他的脾氣是出了名的暴躁。
罵起人六親不認,一點情面都不留。
據說他的前妻,就是拍他導的戲,被罵太狠了。
拍完后,就和他離婚了。
現在宋宴罵的這一通,還不算狠的。
但眾人仍然屏住呼息,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更不敢替陸囂說情,以免被遷怒。
陸囂抹了下臉,低頭撿起劇本,認錯:“對不起,宋導。”
態度還算誠懇,宋宴冷哼了一聲,朝眾人打了個手勢:“重來!”
但再來,也還是一樣。
陸囂的表現依舊如第一次那樣,恨不能當場殺了老Q。
原諒什么的,壓根不存在。
并且隨著NG的次數越來越多,陸囂的狀態卻越來越差。
宋宴的臉也越來越黑,罵人的詞,從文雅的“你是木頭嗎”“你瞎嗎”變成了“傻X”、“他媽的”諸如此類的臟話。
就連片場眾人的神情也漸漸變得嚴肅起來。
有眼睛的人,都看出來了陸囂的狀態不對勁。
拍到傍晚的時候,所有人都是一臉疲色。
姜醒頂著宋宴快要噴火的怒意,開口說了句:“宋導,這場戲,明天再拍吧。陸囂他……”
她看了眼陸囂,沒有再說話。
陸囂坐在地上,一身是血,神色慘淡,捂著臉的手指顫抖不已。
他入戲太深了。
沒有從路也痛失心愛妻子的痛苦中走出來。
自然也沒辦法繼續去演原諒老Q這一場戲。
宋宴罵了聲:“廢物。”便起身走了。
導演都走了,自然也只能收工。
傅櫻櫻和陳旭這才敢上前,喊道:“老板?”
陸囂像是沒聽到兩人的喊聲,依舊捂著臉。
指縫中溢出液體,混雜著人工血液和眼淚,順著手背,滴落在地上。
很快就氤氳成一片血色。